境慈大師身子一頓,方才還沾沾自喜的眼神瞬間被無言代替。


    境慈大師撥動手中的佛珠,長歎一口氣。


    “說來話長,要從我收到阿英的信件說起……”


    旭日升起,竹林掩飾下的小溪,潺潺流動,流過林雲浪的門口。


    “事情就是這些,阿英現如今成為尹翊的太子妃。”


    林雲浪斜靠在臥榻上,閉眼凝神,腦中將一切快速理了一遍。


    他從來不知,自己的妹妹竟有這樣一番經曆。


    更多的是喜悅,無論她現在是誰,重要的是林雲英還活著,沒什麽比這件事更加重要。


    “咳咳咳……”


    一陣微風從窗戶邊傳來,吹在林雲浪身上,他頓感涼意,止不住咳嗽。


    境慈大師起身,關上窗戶。


    “你需要唿吸些新鮮空氣,卻也要適度,不能被風吹太久。你中毒那次,傷你太深。”


    林雲浪也不是天生身子骨弱,他也曾經戍守邊疆,被敵方的奸細下了劇毒,幸好境慈大師當時正好在附近遊曆,將他一條命救迴來。


    從那之後,他落下病根,身子變得羸弱,再也沒法上沙場殺敵,隻能退居後方,出謀劃策。


    林雲浪笑笑,不甚在意。


    “注意到這些又如何?我的身子也好不了了。林家,真如父親當初一語成讖,最終走上了君王猜忌的滅亡之路。”


    當初,林家風頭越來越盛,林明就讓林家眾人低調行事。


    那時,宦官囂張跋扈,宰相為首的文官虛與委蛇,林家的存在是有誌之士唯一看得到的淨土。


    林家不能太低調,因為震懾朝中的暗黑勢力,也不能太高調,防止帝王猜忌。


    夾縫中求生存,林家太難。


    林明對林雲浪說過:“聖心不可測,林家的存在,會慢慢變成朝中各勢力的眼中釘,林家的結局,我們要提早做好準備。”


    林雲浪迴問父親:“爹爹,難道無解嗎?”


    林明搖搖頭:“有解,隻是還要一些時間。在那個時間到來之前,我們林家先撐住大齊的脊梁,能撐多久就撐多久吧。”


    林家被滅,東宮勢力漸漸上來,現在朝堂一步步變得清明。


    父親,太子尹翊尹翊,就是那個解,是嗎?


    境慈大師見林雲浪閉眼久久沒做聲,以為他睡著了,起身退了出去。


    待關門聲響起,林雲浪睜開眼,瞳色越來越深,他聽到窗外傳來一陣鳥叫聲,起身打開窗戶。


    他打開窗戶的刹那,鳥叫聲消失了。


    “看到我,你就不叫了,是害怕了嗎?”


    他勾起唇角,喃喃道。


    連續休養了十多天,柳清妍身子總算可以動了,小產坐月子,她還不能出屋外,隻能在屋內活動活動。


    凝香想扶住她,在房中慢慢走動。


    “噔噔噔——”


    敲門聲響起。


    隔著屏風,全三恭敬地進來:“娘娘,貴妃娘娘差人送來了補品。”


    柳清妍點點頭:“進來吧。”


    一個接一個的宮娥走進來,有燕窩,有人參,有靈芝……


    應有盡有,如數家珍。


    “娘娘,稍後每天還會有其他補品送來,貴妃娘娘讓奴婢告訴娘娘,不用拘謹。”


    為首的小宮娥說完,福了福身子,跟在全三身後,帶著剩下的人退了下去。


    凝香一個一個數,好家夥,陛下真是下了血本,真大方。


    柳清妍沒有抬眼看那些東西,小心移至桌前,左手拿起筆,想了想,寫下一個紙條,遞給凝香。


    “把這個飛鴿傳書,送到公伯義手中。”


    凝香拿過,並未多問,吹口哨就要召鴿子過來。


    柳清妍抓住她已放至嘴邊的手:“你就不問問我做什麽?”


    “小姐,你做什麽定有你的道理,你想告訴我自然就會告訴我了。”


    柳清妍聽她這麽說,上手扶上她的左臉,隔著麵具,她摸著凝香那道疤的位置。


    “卿荷,我想,你該用你真正的名字了。”


    林雲浪在山中待了七八天,身子總算恢複些,有了精氣神。


    這天,因前幾日下過雨,空氣混合泥土的香味,說不出的芬芳。


    林雲浪來了興致,獨自坐在院中,自弈起來。


    不遠處,腳步聲響起。


    對方像是不敢向前,駐足一會兒,才繼續走來。


    林雲浪的視線都在棋盤上,嘴上卻說:“太子殿下,看見在下醒了,反而膽怯是什麽道理?殿下救我出來時,可是膽大的很呐。”


    尹翊不知如何開口,他當初沒趕到,還是讓林家滿門被斬,如今,他不知如何麵對林雲浪。


    “……孤來看看。”


    林雲浪看出他的不安,他斟了一杯茶,放到對麵,示意尹翊坐過去。


    “殿下,對弈一盤吧。”


    一炷香之後,執黑棋的林雲浪勝,白棋輸六子。


    “嘖嘖嘖……殿下,臣睡了將近三年,你這棋藝不如從前了呀,微臣可是記得,之前你每次都能在最後逆轉,以一棋的優勢勝過臣。”


    曾幾何時,尹翊有空就找林雲浪對弈,二人談論兵法,談論朝政。


    林雲浪身體變差,有一段時間迴到京都養身體。


    林雲英從小就不安分,這時長大些,便被父親帶去戰場,開始戎馬生涯。


    他和尹翊的情份,是他養病這些日子建立起來的。


    尹翊對於林雲浪,亦師亦兄。


    林雲浪告訴他:“殿下,您與其在京中自苦,不如去邊關體會一下用血用肉守衛大齊山河的感覺!”


    尹翊被這句話觸動,那時京中被宦官當道,他看著朝堂黑暗,作為儲君,不知從何入手,天天垂頭喪氣。


    “孤能上戰場?”


    他不確定,戰場兇險,他這個天之驕子,金湯匙出生的人,去了會不會拖後腿,貽笑大方。


    林雲浪那時也如現在,將桌上的白棋移了一步,吃掉旁邊的黑棋。


    “殿下,你的心太淨,奈何周圍太暗,隻有你這一道光,做不了什麽。”


    尹翊的心一下被擊中,如雷貫耳,他正在找破局之法。


    “孤難道要滅了身上這道光,融進去?”


    林雲浪將方才被吃掉的黑棋遞到他眼前。


    “不,殿下要擴大這道光的力量,還要找到其餘被埋沒的光。”


    尹翊瞬間發覺前方的路通透很多。


    他還太弱,連邊疆真正的血性都沒見過,怎麽談自己的抱負?


    太祖當初建立大齊,也是經曆太多,曆練出來的睿智,沉穩,還有強大。


    “殿下,去北疆吧,那裏有很多人,他們在用自己的赤子之心守著這個國家,他們就是被擋住的一道道光。”


    尹翊依然清晰記得,那時的林雲浪,眼中沒有曆經沙場風霜的肅殺,隻有見慣生死的淡然和對他的期許。


    後來,他去了北疆,剛開始和誰都不熟,隻能用沉默掩飾自己的不安。


    雖自己是太子,但邊疆天高皇帝遠,他謹記太傅的話,要謙遜。


    林雲英豪爽不拘小節,沒把他當太子,走到哪裏都帶著他,別人說他閑話會護著他,若是需要,她都會拿刀砍了碎嘴的人。


    他鬱悶時,會替他做怪味糖葫蘆。


    甚至,還帶他去妓院“見世麵”……


    林明將軍一直很有耐心,細細教他兵法。


    尹翊一直以為,武將都是很粗魯的。


    林明將軍打破他的固有印象,林明將軍身上有武將的忠勇,但說話語速緩慢,眼神總是柔和地眯起來,頗有點文人的味道。


    他有空,常給尹翊講自己經曆的各種戰事,說一些自己的所見所聞。


    讓尹翊脫離京都之地的局限後,拓展視野,對護佑天下有了更深的思索。


    尹翊很珍惜和林家人在一起,他在他們身上,總會吸收到很大的力量。


    與林雲英相處,自在無拘,她知他懂他,是他最好的戰友,永遠不存在背叛。


    林雲浪與他,是漆黑岔路中,忽然出現的火焰,照亮應走的那條康莊大道。


    林明將軍,是他所有的心向往之,林明總有辦法察覺自己不曾察覺到弱點,然後悄無聲息拔掉。


    等尹翊迴過神時,他早已強大太多,想起他曾問出的那句“孤能上戰場嗎?”


    自己都要笑自己。


    他如何不能,大齊太子,有勇有謀,身後有這麽多和他一樣,希望守護山河的將士,他如何不能?


    “殿下,殿下?”


    林雲浪見他走神,叫他,將他的神智拉迴。


    他正收棋子,準備重新來一盤。


    尹翊看著桌上輸掉的白子,他穩了穩心神,正要開口,被林雲浪搶先一步。


    “殿下,林家被滅,殿下不必擔責,真正應該愧疚的,是金鑾殿的那位。”


    “父皇他,也是聽了讒言,孤想,他定是不願意的。”


    “是嗎?”


    林雲浪收棋子的手一頓,神色沉下來:“那如果微臣告訴殿下,他心中拍手叫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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