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穿玄色帶帽披風,下了馬車,準備進入就被攔住。


    他將披風上的帽子摘下,一張清秀的臉露出來。


    “二小姐!”


    門口站崗的兵士認出柳清語,忙拱手行禮。


    柳清語一臉慌張:“我接到母親病重的消息,連夜趕來,母親還好吧?”


    守衛們麵麵相覷,他們怎麽不知道。


    柳清語不想糾結他們的樣子,隻身往裏衝。


    守衛們見是受寵的二小姐,這是人家自己家,這是攔還是不攔?


    猶豫時,清語已經闖進去了。


    “娘,清語迴來了……”


    清語快步走進去,見前院人很少,後院聽到聲音。


    這是怎麽了?


    她尋聲而去,老遠就見很多人,舉著火把,將後院照的猶如白晝。


    地上,隱隱約約好像躺著一個人。


    身旁釘板上的釘子熠熠生輝,她最清楚那個東西。


    她小時候,弄丟父親的信件,姐姐柳清妍替她滾那個板子,她才免於責罰。


    柳清語跑上去,推開拖著柳清妍身體的人,阻止他們又要把她扔到釘板上。


    “你怎麽迴來了?”


    宰相被二女兒的出現驚到了。


    柳清語上前,抱緊柳清妍,顧不上迴答柳休,搖晃柳清妍。


    “姐姐,姐姐,你怎麽樣?”


    柳清妍朦朧中聽到柳清語的聲音。


    她嘴角一勾,看來今日死不了啊。


    她讓凝香出去時,最後囑咐她,順便帶個消息給柳清語,想的就是這個結果。


    柳清妍微微睜開眼,撐不住,昏死過去。


    “你們瘋了嗎?你們瘋了嗎?這是太子妃!爹爹,你準備讓柳家被滅九族嗎?”


    柳清語打量柳清妍的全身上下,下半身的血已染紅她在的地方,還不時有鮮血滲出。


    “血……血……”


    生過孩子的她瞬間明白怎麽迴事。


    柳清語解下披風,慌慌張張給她蓋上,抱緊她。


    宰相不想和柳清語多廢話:“這個孽障,她做的事情足夠讓柳家被滅九族了!你,快迴你房間去!”


    見柳清語不放手,宰相準備讓人分開她倆。


    柳清語使勁掐柳清妍的人中:“姐姐,你別嚇我啊,姐姐……”


    柳清妍像是聽不到任何聲音似的,沒有任何反應。


    “太子殿下到——”


    全三的聲音響起,宰相一驚,來不及將柳清妍藏起來,尹翊就進來了。


    封平封鎧開路,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參見太子殿下!”


    尹翊顧不得兩旁跪下的人,一眼看到柳清語懷中抱著的柳清妍。


    院中的釘板上麵還滲著血,血跡還未幹涸。


    尹翊幾乎瞬間知曉發生了什麽,奔向柳清妍。


    “殿下……”


    柳清語已帶了哭腔,隻有她能感覺到,柳清妍的血濕了她的衣服,她都能感覺血是熱的。


    “殿下,快,快,好多血,好多血……”


    尹翊想要接過柳清妍,但她全身是血,是傷口,臉色慘白。


    尹翊無措地哆嗦手,不知怎麽接過自己的太子妃,仿佛他一碰她,她就能碎了。


    自責,悔恨,心疼,擔心……


    所有的情緒一瞬間糾成一根麻繩,將他的心死死勒住,快要窒息。


    他怎麽就不能早一點!


    “全三,將太醫院所有太醫宣至東宮!”


    “是!”


    尹翊抱起柳清妍,他全程沒有看宰相一眼。


    “殿下,我的馬車在外麵,她現在不能騎馬!”


    柳清語幫忙蓋嚴實柳清妍身上的披風,告訴尹翊。


    尹翊衝她使了一個感激的眼神,將柳清妍帶走。


    一灘血還在原地,暈染的整個地麵像腥紅的畫布,密密麻麻的釘子上都是未幹的血漬。


    管家柳章看到尹翊臉上的憤怒,怯怯提醒宰相:“老爺,我們是不是要和那位報備啊?”


    柳休氣急敗壞地踹倒路邊的一個花盆,長長吸了口氣,又唿出。


    “更衣,我要進宮覲見陛下!”


    從宰相府到東宮這段路,尹翊不知道他是怎麽迴來的。


    懷中的柳清妍不省人事,臉色越來越白。


    身下的血止不住地流。


    他抱她從大門口進到臥房,一路上都是血跡。


    他站在床邊,天旋地轉,就見太醫們神色匆匆,宮女們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去。


    耳邊都是各種聲音,喊叫的,碎碎念的……


    他隻知道很吵,卻聽不清每人在說什麽。


    眼前的一切,好似都蒙上一層紅色的布,晃得心底越發寒涼。


    “殿下,娘娘肚子裏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孩子?


    所以她才流了那麽多血?


    “太子妃呢?那她呢?”


    尹翊不好的預感湧上來,揪住太醫的領子。


    “太子妃娘娘本就是頭胎,坐胎不穩……往後隻怕是再不能有孕了…………”


    “誰問你她能不能懷孕?孤問你,太子妃怎麽樣?!”


    太醫一個哆嗦,不敢再提孩子,趕緊改口。


    “娘娘失血太多,傷勢嚴重,隻有扛過今晚的發熱,才能確定沒事……”


    尹翊沒等太醫說完,一把揪住太醫的肩,拉到柳清妍身旁。


    “趙太醫,你是太醫院院正,孤相信你,孤求你,必須把她治好!”


    尹翊雙目腥紅,紅血絲快要爆出,平時的淡定謙和消失殆盡。


    他抓住的是太醫,其實抓著的是救命稻草,像是逆水之人抓住能救命的稻草。


    趙太醫早就聽說太子與太子妃感情很好,又懼又畏,他隻能抱拳迴應。


    “臣一定盡力!盡力!”


    太醫該做的都做了,宮女們不斷換涼毛巾給柳清妍,讓她降溫快一些。


    醜時,柳清妍依然高熱不退。


    東宮燈火通明,宮女太監進進出出,說話都很小聲,怕吵到太子妃。


    尹翊早就習慣夜晚和柳清妍說說話,現下她一晚上沒有理他,靜靜躺在那裏,他感到說不出的孤寂和悲涼。


    他沒有守住母後和兄長,最後連自己的妻子都受不住嗎?


    “吱——”


    一直沉寂的裕德皇後寢宮門開了,月色灑進,消瘦的人影邁過門檻,行屍走肉般進來,癱倒在裕德皇後的畫像前,跪下。


    雖然裕德皇後不在了,這裏卻依然像她活著那樣,被打掃的井井有條,還用著她生前喜歡的蘭花熏香。


    “母後——”


    尹翊抬眼望向裕德皇後的畫像,眼淚再也憋不住,他的無助和挫敗,此刻全部釋放出來。


    “母後,幫幫兒臣好不好,兒臣真的想要留住她,兒臣想要留住她——”


    字字發抖,帶著啜泣的顫音。


    他害怕,惶恐,不安。


    這種感覺,和裕德皇後去世那晚一模一樣。


    整個世界都塌了。


    太醫說要熬過這一晚,等到天亮才見分曉。


    他現在害怕白日到來。


    萬一天亮了,她沒有醒怎麽辦?


    他沒招了,他真的沒招了。


    他一直自詡什麽都在掌握之中,這一刻,失控了,全部失控了。


    他像是獨自一人踩在海中央的船上,沒有船槳,四周都是大霧,隻有他自己,空曠,無措又慌亂。


    他抬眸,掃到桌上的黑漆檀木盒,他伸手取下來,打開。


    一隻木馬出現在眼前。


    小時候,裕德皇後還在,他要什麽,母後總能滿足他。


    他喜歡宮外的玩具,母後總能想辦法做一個一樣的出來。


    想做什麽事情,父皇不同意,母後總會去勸父皇,他最後總能如意。


    這隻木馬是他六歲時,裕德皇後做給他的。


    那年出去祭祀,看到街邊有賣木質玩具的,他想要,但又不敢耽誤祭祀行程,一直憋著沒說。


    後來裕德皇後得知,按照他的描述,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送給他。


    他一直留著。


    後來,裕德皇後去世,他把這個東西放到她的畫像前,像他陪著她一樣。


    尹翊緊緊握住小木馬,護在胸前,雙手不停發抖。


    母後,您每次都能滿足兒臣的心願,您在天有靈,幫兒臣留住她吧。


    兒臣求您了。


    蒼白的月亮,灑下蒼白的月光,照的整個大地如尹栩此刻的心一般淒涼。


    封平封鎧不放心,一直跟隨尹翊,等在門外。


    不知過了多久,寢宮裏漸漸傳來嗚咽的哭泣聲,聲音不大,卻足夠心碎。


    兩人目露擔憂,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搖搖頭,長長歎出一口氣。


    他們的殿下,終究還是信了神明。


    大齊太子,在太子妃生命垂危的這一晚,於母親的畫像前跪了整整一夜,乞求母親幫他留住太子妃的性命。


    翌日,朝陽露出頭角,天空像被剛擦過般,明淨。


    柳清妍恍惚中,聽到耳邊有人說話。


    她微微轉醒,身上稍微動動都疼,身體輕飄飄,很無力。


    頭上忽感一陣涼涼的,應該是有人給她敷涼毛巾。


    “水——水——”


    正在她身旁洗帕子的宮女聽到聲音,趕緊抬頭,柳清妍嘴唇微動,正說著什麽。


    她一喜:“娘娘醒了,叫太醫,娘娘醒了!”


    外廳的太醫忙進來,替她診脈施針。


    尹翊正跪在裕德皇後畫像前,愣愣地盯著畫像,雙目無神。


    忽然,他看到畫像上的母後牽著柳清妍,笑盈盈地走到他身邊。


    “翊兒,不要難過,母後在呢!”


    裕德皇後將柳清妍的手牽至他眼前,眼神溫柔似水,都是笑意。


    他伸手要抓上去。


    忽然。


    “殿下,殿下,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全三由遠及近的聲音,令他猛然間驚醒。


    手上抓了個空,眼前除了裕德皇後的畫像,什麽都沒有。


    是幻覺啊。


    “殿下,娘娘……娘娘醒了!”


    全三推開門跑進來,跑的太急,氣喘籲籲,來的路上還摔了一跤,褲子都破了。


    尹翊抬手抹幹臉上的淚,對著畫像重重磕了三個頭。


    “多謝母後!”


    封平封鎧聞聲進來,站在尹翊身後。


    尹翊撐著蒲團,在全三的攙扶下緩緩站起。


    畢竟跪了一夜,雙腿早已沒有知覺。


    他忽感身子一軟,眉眼一黑,身子踉蹌了一下,歪倒在一邊。


    “殿下!”


    幾人眼疾手快,上去扶住他。


    全三見一向風光霽月的太子殿下,此時滿臉疲憊,衣冠不整,雙目赤紅,紅血絲如蛛網般布滿眼睛,忠心的小太監再也忍不住,小臉一垮,聲音也帶了哭腔。


    “殿下,娘娘沒事了,你也要注意身子啊!”


    尹翊借他的力撐住身子,在他肩上拍了拍,頷首。


    “走,迴東宮。”


    聲音暗啞低沉。


    此時,拐角處,一抹明黃色的身影駐足,見尹翊離開,他也從另一個角落拐過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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