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許延壽對這些個賢良、文學再看不上,也知道他們都是霍光和禦史大夫桑弘羊鬥法的工具人,自己現在屁股在霍光這一邊,定然不能在這個場合和這些工具人們唱反調,因此,他老老實實的閉嘴聽著桑弘羊的反駁:


    “匈奴背棄協議,不臣服於我大漢,無數次在我國邊境肆意暴虐,如果防備那麽我大漢的將士定然疲憊不堪,如果不防備,那麽匈奴就長驅直入,侵犯殺傷我大汗百姓。


    先帝一直就為邊關之人被匈奴侵犯、俘虜難過,因此才修建要塞長城,整飭烽火台,並在在邊關屯戍士兵防備防匈奴的侵犯。


    邊關的吃穿用度都不夠充足,才有了鹽、鐵、酒類專營,采用了平淮法和均輸法,才增加了國家的財政收入。


    你們現在想要廢除這個政策,一來會讓國庫空虛,二來會讓邊境防禦資金短缺,讓那些衛邊戍國的將士們挨凍受餓。如果廢除了這個政策,國家將士怎麽辦?”


    然而,接下來那些賢良、文學者的話卻再次令許延壽大跌眼鏡:“孔子說‘無論是諸侯還是大夫,錢財不多沒關係,但是要如果財產分配不公平,那麽就值得警惕了。轄下人口過少也沒關係,但是如果境內不安全,那麽也要值得警惕了。’


    因此,作為天子,不能總說錢財多少,作為諸侯不能總講利害關係,作為大夫不能總談論得到還是失去。隻要培養仁義的風氣,用德行感懷。那麽距離我大漢近的部落就會親近依附我們,距離我們大漢遠的部落,就會心悅誠服的服氣我們。那麽善克者不戰,善戰者不師,善師者不陣。


    隻要廟堂之上加強管理,那麽部隊就能夠返還國內。王者行仁政,那麽就會沒有敵人,還用得著那麽多費用?”


    聽到這辯解,許延壽感覺是愈發的荒謬了,甚至感覺有點反胃。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光會打嘴炮,一點不解決實際問題。


    這邊桑弘羊提出了如果取消的鹽鐵酒專營,那麽邊境的錢財就會缺失,士兵就會忍饑挨餓,匈奴就會入侵,該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賢良文學竟然厚顏無恥的說隻要我們施行仁義,邊境的部落就會聽聞我們的名聲,心悅誠服的臣服我們,那麽邊境就安全了,所以說隻要施行仁義,那麽桑弘羊提出的這個問題就不存在。


    至於什麽是施行仁義,那自然是取消鹽鐵酒專營咯。


    看著這群賢良、文學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的,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許延壽心裏暗罵一聲無恥。


    許延壽心情煩躁的聽著桑弘羊一臉無奈的和這群為了自己階級利益的賢良、文學打嘴炮。


    眼神開始四處遊蕩觀望起來。


    恰好看到一邊的角落,一個人在紙上奮筆疾書著,還時不時的抬頭看看正在辯論的眾人。


    這個人年歲不大,嘴角的胡須還有些發青,神情異常專注,生怕記錯一句話,寫錯一個字。


    當然相較於許延壽,此人還是稍微年長了一些。


    明顯,此人乃是石渠閣中專職記錄的一個官員。


    許延壽自然知曉,這次會議在整個西漢曆史中的重要性,自然一些資料許延壽也準備搜集一份,因此起了心思準備認識一下此人。


    這一番辯論,從太陽剛剛露頭,一直辯到太陽落山,幾個賢良、文學輪番上陣對戰禦史大夫桑弘羊。


    別說桑弘羊了,其他觀戰的人聽了一天都聽疲憊了,更別說親自上陣的幾個人了。


    一天下來,桑弘羊的嗓子都沙啞了。


    見丞相田千秋終於說出今日暫且到此,眾人明顯鬆了一口氣。


    而剛剛高強度記錄,令剛剛記錄眾人言行的那郎官也是疲憊不已。


    聽到丞相車千秋宣布今日的議程結束之中,他深深的舒了一口氣,將毛筆放在了筆架上,伸了個懶腰,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腦袋。


    許延壽自然看到了這一幕。


    眾人三三兩兩的散去,許延壽卻故意走在後麵,同此人走到了一塊。


    那郎官看到許延壽拱手向許延壽拜道:“見過大長秋。”


    許延壽微微頷首道:“不必多禮。今日禦史大夫與眾賢良、文學之言都需你記錄,辛苦你了。”


    “不敢不敢。”那郎官汗顏說道。


    許延壽卻搖搖頭道:“不必妄自菲薄,此次辯論必然是我華夏曆史重大事跡。得你記載,恐怕數千年後,你我子孫後代也能從你之記載窺見此辯論之盛。


    你傾心記錄,功德不淺啊!”


    郎官趕緊謙虛的說道:“當不得大長秋之言。此辯論乃禦史大夫與眾賢良、文學等大家之言,卑鄙之人隻是記錄,怎能當得起大長秋此言?”


    許延壽嗬嗬一笑,沒多說什麽,隻是開口問道:“尚不知閣下名諱。”


    “鄙人杜子陽,字明輝。”此郎官也是一喜,向許延壽迴答道。


    許延壽有些詫異,他印象當中,《鹽鐵論》應該是桓寬所著作的,沒想到記錄本次鹽鐵會議的人,竟然不是桓寬本人,而是在曆史上並沒有留下記載的人物。


    其實《鹽鐵論》的作者桓寬,還真沒參與過這次辯論,甚至此時桓寬出生沒出生還兩說呢。


    《漢書.公孫劉田王楊蔡鄭傳讚》中關於鹽鐵會議的記載“所謂鹽鐵議者,起於元中,……,至宣帝時,汝南桓寬次公治《公羊春秋》,舉為郎,至廬州太守丞。博通善屬文。推衍鹽鐵之議,增廣條目,極其論難,著書萬言,亦欲以究治亂,成一家之法焉。”


    顯然,根據《漢書》之言《鹽鐵論》成書於漢宣帝時代。


    當然,對於《鹽鐵論》是不是桓寬寫的,許延壽並不關心,他注意這個記載鹽鐵會議的郎官也是有目的的,別管他是不是桓寬,許延壽還是要結交一下的。


    許延壽笑著說道:“我素知石渠閣中有速記技巧。非石渠閣之人無法辨識。還請杜君日後將此會議記錄整理完畢後通知一下鄙人。”


    這杜子陽趕緊拱手道:“大長秋不必如此。待會議結束,吾等定然整理文稿,以供比兩千石以上主公參議。”


    許延壽微微頷首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煩你等了。”


    “不敢不敢。”那杜子陽再次謙虛謹慎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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