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許延壽發問,董仲晏思索了片刻道:“倒是有些相熟的,就是不知道他們樂意不樂意來此。”


    許延壽點點頭:“你先聯係一下問一問,若是願意來,我自然不會虧待他們。”


    “諾。”董仲晏應了一聲。


    然而,董仲晏卻沒立刻離開,而是欲言又止的看著許延壽。


    許延壽看到董仲晏這個情況,開口問道:“董君可有話要說?”


    聽許延壽問話,董仲晏才說道:“今日我等和長公主對峙,恐怕長公主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的,大長秋可有準備?”


    許延壽聽此,擺擺手道:“董君可知我素來與長公主不和?”


    董仲晏頷首道:“多有耳聞,可此時非彼時,長公主與左將軍已經結盟,就連大將軍也對長公主禮讓三分。”


    許延壽冷笑一下:“那又如何!蠢貨之所以為蠢貨就是做事簡單粗暴,喜歡給人留下把柄。


    京兆尹樊福之事我亦聽說了。


    他們悍然殺害兩千石大員。


    你若為朝中官員,你迴如何看待他們?


    此次大將軍看在長公主有撫養陛下之恩的情麵上不計較,下次呢?


    若有下次,大將軍想要放過他們,百官同僚也定然不同意?


    他們豈能不知?他們也知道,不然丁外人這段時日不會夾起尾巴在宮中不敢露麵。


    因此,這段時間,根本不必擔心他們報複。


    若有報複的情況,定然也是在樊福被刺殺、胡建自盡之事消散之後,他們才有膽如此!”


    聽許延壽一番分析,董仲晏才算是放心的點了點頭。


    然而,此時許延壽心頭卻有一份沉重。


    宮中乃是鄂邑蓋長公主的主場。


    即便是在長秋宮,作為撫養漢昭帝長大的長公主,她一直住在宮中,定然在宮中定然有一大批擁躉和追隨者。


    雖然說許延壽有光祿勳派過來的侍衛守護者,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也不知道長公主迴使什麽陰招對付許延壽。


    因此,許延壽決定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來防備長公主。


    當然說這些都沒用,現在最重要的是將長秋寺空缺的官職給充實了,不然長秋宮很多事情都沒法運轉起來。


    許延壽思索著下一步的相關事宜,不禁陷入了沉思。


    旁邊的董仲晏看許延壽如此,沒有再打擾許延壽,悄悄離開了。


    經過了一番思索,許延壽將自己能助力的力量都用上,但還是有點不保險。


    想了片刻,許延壽還是決定向霍光求助。


    許延壽將自己帶入了霍光的角色,思索為何霍光會將自己安插在大長秋這個位置之上。


    一來,左將軍上官桀的孫女上官氏入宮為後,明眼人都能看的出左將軍上官桀已經和宮中的鄂邑蓋長公主聯合了。


    二來,雖然大將軍霍光在漢武帝臨終之前,被漢武帝欽點為輔政大臣之首,但是宮中之事,大將軍想要插手卻有點困難。


    三來,巧了,大長秋這個官職此前因為各種原因,武帝後期衛皇後去世之後並未再設置,現在漢昭帝新娶了嫡妻,大長秋這個官職必須設置,霍光必須要在宮中安插釘子,大長秋之位勢在必得。


    至於為何選擇許延壽,許延壽想了想自己的優勢。


    首先便是許延壽和左將軍上官桀、鄂邑蓋長公主盡皆不和;


    其次,許延壽此前一直伴隨漢昭帝長大,與漢昭帝素來親近,說不得漢昭帝也成為自己的助力;


    再次,許延壽乃是霍光的親信楊敞的女婿,妥妥的自己人;


    最後,許延壽想了一下,應該是大將軍覺得許延壽為人謹慎,做事周密,嗯,簡單來說一點就是夠苟、夠惜命,覺得許延壽能夠在這種險惡的情況之下能夠苟得住。


    思索了一番,許延壽歎息一聲,覺得自己若是霍光,也定然將這麽個人手安插在宮中做釘子。


    許延壽認命了,但是卻十分不甘心。


    “不行,怎麽也不能讓大將軍白嫖了!”許延壽心想,“我年紀尚有,他個老頭子,我撒潑打滾也得再讓他給我點助力。嗯,順便試試薅一下他的羊毛。”


    思慮完畢,此事已經到了黃昏了,董仲晏尚未和他熟識的人接觸,許延壽也無事可做,便迴到家中。


    到了家中,楊黛君便迎了上去說道:“夫君,迴來啦。剛剛大嫂家中來人,看你不在便迴去了。”


    許延壽一聽,手上的動作不禁一停,神情嚴肅的說道:“沒說什麽事情?”


    楊黛君蹙眉思索了一下道:“好像是說大哥來信件了。”


    許延壽一聽,趕緊說道:“夫人,我等也許久未見父親了。


    今日你我二人前往大兄家中拜訪一番吧。”


    楊黛君點了點頭道:“夫君說的是,夫君稍後,待我收拾一番。”


    說著楊黛君前往了裏屋換了一身衣服,稍稍打扮了一番。


    待收拾一番,兩人一起來到了許廣漢的家中。


    到了自己大哥家中,許延壽向自己父親和大嫂見禮之後,幾個人才說起正事。


    許延壽開口問道:“父親,我聽黛君說你派人前來我家中找過我,大兄來信了。”


    許父神色嚴肅的點點頭道:“沒錯,廣漢來信了,和你二兄有關?”


    “二兄?”許延壽皺眉疑惑。


    許夫人將信件拿出來,遞給許延壽說道:“三叔且看。”


    許延壽拿出信件瀏覽起來,信件之中先是簡單的向家中報了平安,說了說西域的風土人情。


    接著話題一轉,說起了許延壽的二弟許舜的情況。


    自許廣漢擔任中壘校尉之後,在西域負責屯田之事,許舜在許廣漢的照顧之下,升遷倒是頗為不慢。


    誰知道許舜這家夥竟然不情願,少年意氣,竟然趁著許廣漢巡視其他地域之時,跟著使節前往西域以西的烏孫去了。


    許舜留下一封信說什麽:當效仿博望侯張騫,鑿空西域,聯合盟友,夾擊匈奴。


    待許廣漢迴了輪台,方才知道這件事情。


    許廣漢一方麵令西域的行商打探許舜的情況,另一方麵趕緊寫信給家中說了這個情況。


    待許延壽看完,他也不禁為自己這個二兄的膽氣佩服的緊。


    但是許父臉上卻滿是擔憂。


    西域豈是那麽好去的,當年張騫奉漢武帝之命出使西域,取得時候一百多人,迴來的時候隻剩下張騫和堂邑父兩個人了,死亡率百分之九十八都要多。


    然而事已至此,再說這也無濟於事了。


    許延壽隻能安慰說道:“父親,切莫擔心。二兄在西域征戰數年,至今無事。


    此番出使西域定然也能吉人天相,說不得又是下一個博望侯呢。”


    許父一聽,歎息一聲道:“但願如此吧。”


    縱然是如此說,但許家眾人也是一個個神情低落,對許舜頗為擔憂。


    隻有許平君咬著手指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眨巴著,好奇的看著眾人。


    這時候許夫人看眾人如此情緒如此低落,趕緊轉移話題道:“三叔叔,弟妹。你等來此尚未吃飯吧,自延壽任職大長秋之後,便未在一起吃過飯了,我吩咐後廚,做一些,咱們一家人一起吃一頓。”


    說著便離開了。


    許延壽再安慰了一下自己父親:“父親大人,好男兒誌在四方,二兄不願再大兄的羽翼之下,想要憑借自己的本是闖蕩一番。


    你該為二兄驕傲才是。”


    許父點點頭,歎息一聲道:“我的兒,我豈能不知。自此前他瞞著我前去參軍,我便知道舜兒心大著呢。


    延壽,你也不必安慰我了,無論結果如何,都是他自己做的選擇,怪不得他人。”


    看許父一副看開的樣子,許延壽也沒再多說什麽。


    幾個人又閑聊了幾句,沒多久,許夫人張羅了一桌飯菜,許延壽和楊黛君陪著許父及許夫人吃完飯,兩人迴了他們府中。


    一路上,許延壽眉頭緊皺,楊黛君見此,不禁安慰道:“夫君可是為二伯之事擔憂?”


    許延壽歎息一聲道:“長安自西域九千九百裏,二兄前往西域以西更是遙遠,豈能不擔憂啊!


    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等即便再擔憂也無濟於事,隻希望大兄再次來信能帶來好消息吧。”


    楊黛君一聽,不禁伸出手握住了許延壽的手。


    許延壽感受到楊黛君的小手,心中不禁安定了幾分。


    是夜,許延壽並未睡好,顯然是這副身體之中殘餘的思緒擔憂遠在西域以西的二兄。


    許延壽頂著個黑眼圈便去長秋宮了。


    董仲晏前來向許延壽迴報工作的時候,看到許延壽如此,不禁關心的問道:“大長秋,昨日可有心事?”


    家中之事,許延壽也不想多說,搖搖頭道:“隻是作業未能睡好罷了。


    董君可問了,可有願意來長秋宮這邊的?”


    董仲晏苦著臉歎息說道:“大長秋,昨日我無事便去拜訪此前相熟的幾個同僚好友。


    誰知昨日大長秋和長公主起衝突之事便已經被傳遍了。


    不少好友知曉我去拜訪,直接閉門不見。


    有幾個見了我,也推脫拒絕了。”


    董仲晏搖了搖頭道:“倒是有一個人並未拒絕,但是……”


    董仲晏吞吞吐吐的。


    許延壽不禁皺眉:“董君,此處隻有你我二人,有什麽話不能說?”


    被許延壽這麽發問,董仲晏才說道:“大長秋,此人坦言,他與長公主又仇,若有機會,定當手刃長公主。”


    許延壽一聽,有些詫異,但緊接著又覺得並不意外。


    長公主本身便是小心眼的女子,做事又毫不顧忌,有一兩個仇人實屬正常不過了。


    許延壽再次問道:“可知何仇?”


    董仲晏道:“我詢問了一番方知,丁外人之孫丁子沱此前郊遊,碰上一女子,見女子頗有姿色,便想要納之。


    女子不從,丁子沱強行將女子奸******子受辱自盡。


    丁子沱仗著權勢,逃脫律法懲罰,但女子之未婚夫發誓要為女子報仇,而此人便是此女子的未婚妻。”


    許延壽聽完,沉默了片刻,歎息一聲道:“世道不公啊!”


    許延壽並未問這女子的未婚夫怎麽就成了宦者了,其中自然有一些故事。


    但無論如何,此人和丁外人等人有血海深仇,自然不會投靠長公主一方。


    想到這,許延壽思索了一番道:“董君,希望你與此人約上一約,我想見見他。”


    董仲晏點點頭道:“諾。”


    許延壽接著問道:“除此人之外,便無人了?”


    董仲晏搖了搖頭,拱手羞愧的對許延壽說道:“屬下無能,未能勸動他人。”


    許延壽有些失望,但還是安慰了一下董仲晏:“董君莫出此言,有此一人便足以說明董君有心了。”


    許延壽和董仲晏這麽說著,許延壽還是尋思前去霍光那裏尋求一些幫助。


    就在兩人聊天的時候,外麵突然傳出一陣聲響。


    許延壽皺眉起身前去瞧一瞧。


    一開門,許延壽看到自己門外不少人聚集在自己門口,這些人都是原本長秋宮派這邊的宮人,此前漢昭帝大婚之時,也是這群人參與布置的椒房殿,現在也在長秋宮效命,屬於許延壽管轄。


    許延壽看眾人眼神躲躲閃閃的,不禁皺眉問道:“你等聚集此處可有何事?”


    眾人聽許延壽這麽一問,更是不敢說話,紛紛用眼神交流,不敢直視許延壽。


    這時候有個家夥壯著膽子向許延壽說道:“大長秋,我等,我等皆是來請辭的。”


    “請辭?”許延壽一聽,冷哼一聲,“諸位可知你們在說什麽!”


    既然開了頭了,這家夥顯然也放開,向許延壽行禮道:“大長秋,非是我等不願再大長秋手下做事,而是不敢。


    昨日大長秋與長公主起衝突,長公主昨晚便派人前往我等家中威脅我等。


    我等盡皆卑賤殘缺之人,已經令家人蒙羞了,若因大長秋與長公主之事害了家人性命,吾等百死也不能消罪。


    還請大長秋答應我等請求。”


    狠,是真狠。


    許延壽一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許延壽也沒想到,自己這邊駁了丁外人的麵子,長公主反手就給自己來兩個釜底抽薪,竟然以自己手下家中之人的性命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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