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關於病人的護理,許延壽知道的也是雞零狗碎的,想要係統起來,得在護理這群傷兵的實踐之中一點一點積累。


    甚至,許延壽準備在這邊耗上了,反正郡守府那邊太守府還被會稽郡幾個世家把持著,自己的意誌根本貫徹不下去,還不如在這邊等待破局呢。


    傷兵營自然也不可能是立刻見效的,第一天的時候,仍然能夠發現許多問題。


    傷兵營死亡率依舊高企。


    這群沒培訓就上崗的門外漢戰地護士也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忙些什麽好。


    但許延壽此前說的那些掉腦袋的話,這些人自然也不敢當耳旁風,一個個的將自己負責的傷兵當爹一樣照顧著。


    不過漸漸的,隨著許延壽的指導,並且結合眾人提出的意見建議,漸漸的形成了傷兵營的規章製度,任何人都得準守之後,還別說,就這臨時的傷兵營死亡率竟然下降了不知道多少。


    這還不算,以前斷了一個手指頭,說不定運氣不好,整個手都發炎,一個手掌都沒了。


    但是現在,自從許延壽要求幹淨衛生,煮沸消毒之後,發炎率竟然都下來了。


    這一日,許延壽正在視察病房,卻聽到有人在討論自己。


    許延壽不禁豎起耳朵偷聽起來。


    “你們有沒有覺得咱們這少年太守真是不簡單。”


    “對啊。我當兵七八年,從來沒見過照顧人這麽好,這麽幹淨的傷兵營。


    要是擱在以前,我膝蓋中了一箭,非得瘸了不可!


    你們猜怎麽著,我覺得在按照太守的意思安排的傷兵營,恢複幾天,竟然覺得能夠正常走路了。”


    “對啊,對啊。你說也奇了怪了。十二三歲的孩子,若是擱在以前,我肯定說不得要逗弄著玩兒呢。


    但是咱們這太守。別看年歲不大,我頭一次見,就下意識沒將咱們這太守當孩子,而是真當上官了。


    也是奇了怪了。”


    許延壽悄悄走進去。


    這時候一個窮酸文人氣息的傷兵文縐縐的說道:“這叫居移氣,養移體。是說啊,這人啊,地位和環境可以改變人的氣質。


    咱們這太守,自小就跟在先帝身邊。你們也不想想,先帝那是什麽人。


    能跟在先帝身邊自然也沾染了先帝……”


    這時候這窮酸傷兵講的熱火朝天卻發現情況有點不對,所有人都盯著自己身後看。


    他緩緩的扭過頭,卻發現許延壽正在自己身後,兩人來了一個對視。


    許延壽給他露出一個微笑。


    這一個微笑將這家夥嚇的,一個激靈,騰從床上起來,趕緊躬身向許延壽拜道:“見過太守。”


    許延壽笑吟吟的說道:“看來諸位恢複的不錯啊。都聊上了。”


    “不敢,不敢……”


    眾人一陣怯懦的說著。


    許延壽笑著說道:“諸位都是為國效力,流血流汗的功臣。該說說,不必介意我。


    或許這是我的今日最後一次來咱們傷兵營瞧瞧了。”


    眾人一聽,震驚的看著許延壽道:“啊,太守。您要走了?為何不留下?”


    許延壽詫異的說著:“諸位。我是太守,整個會稽郡都需要我,我在此停留已經算是耽誤不少郡守事物了。


    豈能繼續留下?”


    眾人聽此,相互看了看。


    許延壽所言你乃是極為理所當然之事。


    但眾人仍然難免有些傷感。


    許延壽此時卻笑道:“諸位也不必如此難過。我觀諸位身體,恐怕再迴兵營,兵營定然也不會再要了。


    諸位可有何想法,準備何去處?”


    其中一個左邊小腿沒有的家夥沉默一番的說道:“我本東海人。


    被征召此地,家中有婆娘一人,娃娃兩個。


    這次命大,沒戰死沙場,實屬僥幸。


    朝廷給的撫恤,以及以前我積攢的些許錢財能夠迴家置換些上好的天地。


    以後就在東海撫養妻兒了。”


    有人打頭,接著便有另外一個左邊肘部沒有的傷兵繼續開口:“我家是弘農,家中妻兒沒有。但是二老還健在。


    待傷好之後,我便要用這些撫恤作為聘禮,取個婆娘,侍奉二老咯。”


    眾人一個個的述說著自己的情況。


    這時候之後那剛剛文縐縐窮酸模樣的家夥沉默起來沒有說話。


    這時候不禁有人向他問道:“哎,老孫。你呢?”


    這被人叫做老孫的家夥許延壽一看,發現他的左右半個手掌都沒有了。


    聽到有人發問,老孫才開口:“我本是琅琊人。家中父母早逝。是我祖母將我撫養長大,但我還沒來得及盡孝,祖母便理我而去。


    以前我祖母在家,族中的長輩還生怕落得個欺負老人的名聲。


    祖母去世之後,族中的長輩利用私塾我沒有給族中糧食為借口,將原本屬於我家的田地給侵占了。


    沒辦法,我便來當兵了。


    家已經迴不去了。我也不知道去哪。”


    眾人一聽紛紛沉默起來。


    他們也沒想這個說話文縐縐,老是賣弄窮酸卻不乏幽默感的家夥竟然有這麽悲慘的曆史。


    此時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許延壽心中卻是一喜。許延壽操心這個傷兵營,目的是為了降低傷兵們的死亡率,但是若是在操持這件事的時候,有點其他收獲就好了。


    這不是收獲就來了嗎!


    當即許延壽說道:“既然無處可去。不如隨我迴吳縣。你本來便是兵,日後負責牢獄之事也正合適,老孫,不如隨我迴吳縣做一個獄卒可好?”


    老孫一聽楞了一下,思考了一下,咧嘴笑著向許延壽拱手道;“那就多謝太守收留了。”


    許延壽嗬嗬一笑:“諸位,家中有牽掛的,該迴去盡孝的迴去盡孝,該迴去養家的迴去養家。


    老孫,你可否識文斷字?”


    老孫一愣,趕緊道:“孫某人上過幾天族中之學,識文斷字,識文斷字。”


    許延壽一聽,點點頭道:“既然識文斷字,那我就不再麻煩其他人。


    諸位可奔走相告一下,若是諸位有不願離開的,可在老孫處登記一下。


    我安排諸位在太守府做事。”


    眾人一聽,紛紛高聲喊道:“太守仁義。”


    接著一個個的便興奮的談論著許延壽說的事情。


    許延壽掃了一眼眾人,發現不少人心中還真有點意動。


    至於為何許延壽要走。


    一來,傷兵營也走上正軌了。


    二來,烏老大也已經傳來信息,表示錢財已經受到了。


    三來,許延壽一直沒有暴露的賈政道此時也已經傳過消息來了。


    許延壽該迴去了,該迴去奪迴屬於太守的真正權利了。


    收拾一番,許延壽先去前往已經歸來的東部都尉杜子義那裏告別,然後向其述說了傷兵營的情況。


    現在許延壽負責的傷兵營死亡率大幅度降低一事,早已經傳進了杜子義的耳中。


    甚至已經傳進了基層的士兵的耳中。


    但杜子義此時正到了追逐閩越土著殘餘最為激烈的時候,一直也沒顧得上拜訪許延壽。


    並且杜子義這一天也是剛到,本應當時杜子義拜訪許延壽的,誰知道許延壽在得知杜子義迴來之後,便主動前期拜訪了他。


    杜子義家將許延壽迎入都尉府中,坐定之後,杜子義麵帶歉意說道:“太守,本該我前去拜訪你的。”


    許延壽擺擺手笑著說道:“什麽該不該的。不要說這個了。杜都尉,我來此地主要是想說兩件事。”


    “太守請說。”


    許延壽道:“我要走了。”


    “什麽,要走?”杜子義站起來,顯然對於許延壽要走,他也比較震驚。


    這段時間以來,許延壽留在冶縣負責傷兵營負責的好好的。


    現在和閩越的土著正是關鍵時期,傷亡情況可不容樂觀。


    但是現在許延壽專心搞傷兵營,倒是讓杜子義從傷兵一事解放出來,打起仗來杜子義覺得從未如此舒坦。


    許延壽這一走,杜子義豈能不震驚。


    許延壽含笑點著頭道:“沒錯!”


    看到許延壽這態度,他知道恐怕是許延壽非走不可了。


    杜子義卻也隻能擠出一個微笑道:“預祝太守一路順風。”


    許延壽笑著:“杜都尉可是擔心傷兵營之事?”


    杜子義被許延壽叫破其想法,先是尷尬了一下,接著便極為坦然的說道:“沒錯。太守負責傷兵營這段時間,傷兵營的傷亡情況我是了解的。


    而且不少基層的士兵也了解了。


    這件事大大的鼓舞了將士們的士氣。


    知道奮勇殺敵之後,即便是在鬼門關,有太守您負責的傷兵營,也能將人給拽迴來。


    也正因為這,打的土著殘餘節節敗退,眼看就要剿滅幹淨了。


    此時太守想走,我自然不願。”


    許延壽聽此,卻一笑說道:“杜都尉不必擔心。這段時日,我已經留下規章製度。


    傷兵營若是按照我所定下的規章製度嚴格按照規章製度護理傷兵。有我沒我都一樣!”


    “可是……”


    杜子義還想再爭取一下。


    許延壽要搖搖頭道:“杜都尉,我畢竟乃是一郡太守。諸多事務還在等著我。我不可能一直留在東部都尉治所。


    我必須要迴吳縣了。


    其實我本沒必要向你解釋的,但杜都尉如此禮遇於我,我自然也不會失禮與都尉。


    你我山水有相逢,待某日你路過吳縣之時,咱們再續。


    告辭!”


    杜子義看許延壽起身,也趕緊起身送至門口:“告辭!”


    此時其他人早已經將大件小件的東西收拾起來了,準備迴吳縣了。


    願意隨許延壽前去吳縣的人竟然有三十多個。


    許延壽迴去的時候領著這多出來的三十多個缺胳膊少腿的家夥一起前往吳縣迴去。


    迴去的路上,刁德向許延壽匯報著近期的情況。


    “太守,此前傷兵營布置以及近花費約十萬錢。我等吃穿用度,這段時間約一萬錢。


    除此之外,買東西、救濟來時路上的貧困百姓花費約七萬錢。


    這是記錄的賬目情況,請太守過目。”


    說著刁德將賬目遞給了許延壽。


    許延壽自上而下掃描了一番道:“這錢是由我本人墊付的對吧。”


    刁德點點頭道:“沒錯。”


    但緊接著刁德又忍不住說道:“我知道太守有錢。可太守的錢是太守自己的錢。太守乃是公務,由您本人墊付不太合適吧。”


    許延壽看了刁德一眼點點頭道:“這話沒錯。傷兵營花費,吃穿用度全部記錄由我墊付情況。


    迴吳縣郡守府將這筆錢給我補迴來,記住賬目一定要清清楚楚,不得有半點差錯。”


    “諾!”刁德應道。


    這件算是完事了,刁德繼續說道:“此前烏老大已經給我們聯係了,說三十萬錢一分不少,已經收到了。並且烏老大還說,若是有生意,還可以再找他。”


    許延壽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笑道:“果然有機會。”


    刁德不知許延壽說的是何事,但是也沒多問。


    待刁德說完,何忠武開口道:“賈政道已經傳來消息,他那邊住處、人手各方麵都已經基本搭建起來了。”


    “好!太好了。”許延壽興奮的捶了一下拳頭,接著他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看向刁德和何忠武道:“諸位,該我們反擊的時候到了。”


    刁德和何忠武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眼中也流露出興奮。


    畢竟做一個被人架空的太守的手下,兩人其實挺憋屈的。


    現在許延壽既然已經有計劃反攻了,兩人自然肯定也隨著許延壽高興。


    去的時候很慢,但是迴去的時候卻很快。


    車子直奔吳縣,五日便從冶縣到了吳縣。


    依舊是孫玉臣前去對許延壽等人相迎。


    孫玉臣站在城門口,看到許延壽前來,便迎了上去:“太守,此番巡查您辛苦了。”


    “嗯!”許延壽隨便應了一聲,接著說道:“這段時間郡禮沒什麽事吧。”


    “沒什麽問題。”孫玉臣迴答著,接著孫玉臣向許延壽反問道:“太守此番巡查諸縣,可有何情況發現。”


    許延壽半真半假說道:“要說,還真有情況,我發現我太湖水域,水匪猖獗啊!”


    說到這,許延壽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孫玉臣。


    孫玉臣被許延壽這麽一看,心中咯噔一聲,但緊接著又說道:“怎麽,太守被他們衝撞了?


    還反了他們了,連太守都敢衝撞,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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