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鈴鈴……''


    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響徹冬夜的門診大樓。


    衛生員值班室的沈可心,觸電般的從床上跳起來,衝進急診室,來不及套上白大褂的她,急切地拿起話筒:“喂!”


    “急診室,請劉姨來外一科,有個病人沒了。”此時,話筒那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18歲的沈可心,雖然在門診部已經工作了快一年,當她接到這個電話時,還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一是她確實是冷,二是聽到死人,就有種莫名的恐懼從心底閃電般疾速地漫延在周遭。


    但她必須去通知住在急診室後麵的劉姨。


    劉姨是門診部大樓的清潔工,凡是這軍區醫院有死人,都是由她推到太平間的。


    此時的門診大樓,死一般的沉寂。隻有一樓過道的燈,有氣無力地閃著幽暗的光。


    想止住哆嗦的沈可心,在原地跳了一下,並堅定地告訴自己——不怕,然後跑向走廊東頭。


    可是,剛跑了幾步的她,突然想起,今天劉姨請假,沒在!


    立定,向後轉,跑……


    “楊護士,楊護士……”沒來得及扣褂子扣子的沈可心,隻好叩響了護士值班室的門。


    “怎麽啦……小沈”聽到裏麵有了聲音,沈可心喘了口氣繼續說到:“外一科有個病人沒了,劉姨外出。”


    “小沈,那就你去吧!”裏麵傳來了楊護士不耐煩的聲音。


    也是,在這個部隊醫院的急診室,平時的晚上基本是無病人的。醫生護士都可以在值班室休息。


    此時的她多想楊護士能打開門,然後說,你去迴話病房,劉姨不在,自行處理;亦或是說小沈,我陪你去。


    想歸想,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職責,不允許護士離崗;職責,她必須去!


    於是,沈可心硬著頭皮,來到預備間,整理了著裝,戴好口罩,套上手套,拿起手電。她剛走出,轉身又折迴,取了太平間的鑰匙。


    跑向東邊走廊的沈可心,嘴裏不停發出壯膽的:''噠噠噠''聲。


    臨近大門,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把門猛地拉開。


    剛剛經過奔跑,感覺暖和點的她,又一次狠狠地打了個寒戰,連牙齒也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顫得厲害……..


    沒什麽阻擋的寒風,蠻橫的把沈可心逼到門後,讓她打著顫在原地跑跳了幾下。


    為了讓牙不打架,沈可心使勁地咬了咬牙。


    接著,她把手電筒當探照燈,朝外來個180°的探掃;再重點把外麵被黑暗包圍的推車,上下晃掃一番,然後像個戰士一樣,在手電的帶領下迅速閃到推車旁。


    勇氣可嘉的沈可心,把手伸向推車,遲疑的又縮迴了一下,然後無奈而堅定地抓住平時看到都害怕的推車。


    這推車可是專門推死人的!


    因為有台階,車子不能直接從大樓的走廊上推過,必須從外麵繞過傳染病門診室的一排平房。


    起先是推車在後,拉著拐過傳染病門診室。可總感覺會有什麽可怕的東西,會突然從車上站起來,從後麵撲過來。


    於是她和車轉了個圈,換個位置。變成車在前,人在後。推了一會,她又後轉用她的武器朝後掃射一番。


    拐過黑暗的傳染病門診室,前麵有了路燈。雖然隻是昏暗的、微弱的光,竟也給沈可心壯了一些膽,感覺比剛才好多了。


    終於,在冬夜唿叫的寒風中,跑步聲和著推車的咕嚕聲,有節奏的把被寒冷包裹著的沈可心,帶到了安靜的住院部。


    此刻,住院部比門診部要亮堂許多。


    晚上沒有電梯,必須用點力由大廳東側斜坡推車上樓。


    這斜坡,小巧的沈可心,現在已經能一個人輕鬆的推車上下。不過,有病人的時候還需幫手的,特別是下坡的時候。


    她想到能獨立推車,竟忘記了害怕,還略有點自豪,當然也由衷的感謝第一次一個人不敢推車下去時,幫她的那個陌生的軍人。


    二樓,推車發出的聲音迎來了另一個沙啞的聲音,似乎是久違的人聲:“來了!”


    發出沙啞聲音的護士口罩遮著臉,疲憊地轉向另外一個同樣口罩遮麵的女孩,看了一眼,然後朝監護室走去。


    這女孩穿著嶄新的非本院護士服,一看就知道是外來的實習生。


    實習生沒出聲,幽幽地跟在聲音沙啞的護士後麵,領著沈可心和她的推車進了監護室。


    奇怪,監護室沒人,竟然沒家屬!隻有躺在病床上白布包裹著的遺體!


    生命真的好脆弱,一小時前還是鮮活的人,現在已成了白布裹著的了!


    眼裏不由自主已經濕潤的沈可心,默默的,輕輕的,生怕驚動熟睡的病人似的,把車推在病床旁邊。


    “我抱頭,你中間”,發出沙啞聲音的護士朝實習生用手示意了一下,又看了沈可心一眼,


    “你抱腳。”


    她邊說邊用手示意往上托的樣子:“聽我指揮,先移向推車邊,再移向推車。”


    一個護士,一個實習生,一個衛生員,她們三個,靜靜的,又蠻有默契的,按沙啞聲音的安排下,各自就位。


    沈可心的手碰到了白布裹著的腳,顫抖了一下;繼而看了一眼聲音沙啞的護士,雙手還是伸向遺體。


    你白布裹著的腿,冷冷的,沒了有餘溫;硬的,沒有了柔軟彈性,就像冬日野外的柴。


    因隔著推車夠不著,實習生已經在病床的另一邊準備著了。她也手心朝上伸進遺體的臀部。


    她們都忘記了害怕,隨著“一,二,三”白布裹著的遺體慢慢地移向推車邊……


    可是,實習生,不知是太用力還是怎麽的,一個踉蹌,差點把臉撲在遺體上了,好險!


    聲音沙啞的護士,看著兩個嚇著的小姑娘安慰地說了聲:“沒事,不怕的!”


    然後,她繼續指揮著:


    “用力啊!一,二,三……”


    三個彎著腰的白衣天使,努力的托移著。輕輕而又必須用力的,竭力的讓遺體平穩地移入推車。


    終於,遺體穩穩地,靜靜地躺在了推車上。大家對望了一下,似乎都舒了口氣。


    推車載著遺體出了監護室。推車的人,腦海裏閃過,斜坡?太平間?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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