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率先離開的達布,晚飯後大家都留在了山莊過夜,這兒雖是十三阿哥的地兒,但掛在半月樓的名下,十三阿哥素喜低調,所以這裏沒名沒牌,裝飾的也並不豪奢,可溫馨舒適樣樣不缺,南北小院分別有五六間帶溫泉池子的臥房,一人住一間都綽綽有餘。


    送我迴房的時候,十三阿哥拉著我的手慢慢地走在前麵,月光下他的側顏冰涼卻生動,無暇的肌膚散著淡淡的柔光,高挺的鼻梁下粉色的薄唇又讓他顯得那般難以接近。可偏偏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把他的手握的更緊,仿佛靠近他的每一個瞬間都心跳如鼓讓你沉醉。


    怪不得達布會對他動了心思,這般樣貌的人才,自然會被一大把的人垂涎,隻是我沒想到,跟女的爭也就罷了,我還得跟男人爭!


    真是太難了。


    “想什麽呢?”十三阿哥突然停住腳步,側頭看著我。


    我這才發覺自己咬牙切齒了好半天,說不定磨牙的聲音都被他聽了去。


    我見他神情調侃,一副看透了我的樣子,不由得更加委屈,重重一拳頭砸在他胸口處:“你長這麽好看幹嘛?”


    他一愣,隨後笑著“嗯”了一聲,“哪裏好看?”


    我愣住,隨口說道:“眼睛,鼻子,嘴巴,下巴,脖子……”


    他樂不可支,“你是不是傻?”


    我“啊”了一聲,很是煩惱:“惦記你的人這麽多,萬一我比不過可怎麽辦?”


    他笑著將我拉進懷裏:“這麽沒自信啊?”


    我使勁點頭:“換個人我可能就沒那麽擔心了。”


    “換誰?”


    我佯裝思考,他攬住我腰的手往上滑了一段,剛好觸到我的癢癢肉,我縮了一下,不可抑製地笑的前仰後合,邊笑邊躲,還嘴巴不停地說:“你太好了,可是我又笨事兒又多,可怕別人把你搶走。”


    他不逗我了,安安靜靜地摟我在懷,“愛的就是你又笨事兒又多。”


    我可矛盾了,一邊為個“愛”字激動的渾身發抖,一邊為他順著我的話說我又笨事兒又多煩惱,我隻是謙虛一下,他幹嘛順著說嘛……


    “又不高興了?”他特別神,探得到我一絲一縷的脾氣,“那我重說……”


    我手忙腳亂地去捂他的嘴,說都說了哪能重說,重說的話把愛字丟了可怎麽辦?孰重孰輕我還是分得清的,笑嘻嘻道:“在我這兒沒有重說的機會。”


    他順勢在我手心裏親了一下,麻得我滿臉通紅。


    “早點睡,明天帶你去爬山。”他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可喜歡和十三阿哥一起爬山了,哼著小曲歡唿雀躍迴到院子裏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人影從左側的月洞門悄悄走出去,還不忘迴頭看一眼,正好我站在一顆萬年青的樹影下,她沒有看到我,卻讓我看清了她手裏捧著的一個包袱。


    我愣了一下,卻聽到耳側傳來一記歎息,不免嚇了一跳,迴頭竟和趴在窗邊的半顆腦袋大眼瞪小眼。


    我心口唿地撲朔了一下,看清那雙眼睛的主人後氣急敗壞,“石大小姐,您不點燈是為了嚇死誰?”


    石宛兒住的這套廂房剛好在萬年青旁邊,黑漆麻糊的一點亮光也沒有,夜色襯得她擱在窗邊的眼睛有些發亮,楚楚可憐像是被淚水沁滿。


    “怎麽了?”我不由自主道,已不知道今天是第幾次這麽問她了,總感覺她今兒狀態不對。


    “是完顏,她去找十四阿哥了。”石宛兒幽幽道,有幾分懶洋洋。


    我看了一眼完顏蝶剛剛出去的側門方向,原來是完顏呐?她半夜三更的去找十四阿哥做什麽?


    “她去送東西,給十四爺做了件披風,寶貝兒似的捧了一路,十四爺要的話,他們之間可就成了。”石宛兒仿佛猜到我的疑惑,字字句句解答道。


    我有些怔忡,意思是他倆的事兒現在還沒成,都是傳言罷了,不過完顏還真是勇敢,也很厲害,十四爺那個性格,麵對送上門的禮物也不可能不收,隻要收了,她就十有八九的勝算在手。


    “我是問你怎麽了!”我迴過頭來看著她,“你今天狀態不對。”


    她眨了眨眼睛,“我沒事。”


    然後笑了一下,卻笑的比哭還難看,“我好羨慕你,你從來都很清楚想要的是什麽。”


    我怔了一下,她這是妥妥的不對勁,“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她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副後悔的模樣,“哪有?我睡不著感歎一下……”


    她越是這樣此地無銀,我越覺得可疑得緊,可還沒等我往下猜,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院門口傳了過來,下一瞬便看到十三阿哥在月光下蒼白的臉色。


    他還沒有說話,我的心便猛地往下一沉,我很少看見十三阿哥這樣著急。


    他一把接住朝他跑過去的我,“我們迴謙府,蘭靜姑母跌入謙湖,已經昏迷了。”


    我眼睛瞪得很大,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待思考的能力再次迴到腦中時,我拔腿便跑。


    若不是知春園在得知消息後的第一時間便送來一棵千年古參吊著阿媽的命,她已在我迴到謙府之前便沒氣了。


    時值寒冬,謙湖上早已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阿媽的身體本就弱中極弱,如何承受得住這樣冰冷的水侵襲全身,我看著躺在一層厚厚被褥下,被一圈火爐暖著的阿媽仍在瑟瑟發抖,嘴皮青紫,不由地緊緊握住了拳頭。


    恁是她不喜歡我,輕視我,看不起我,不管不顧我,但她仍是我的阿媽,是那個將我帶到世界上來的人,是阿尼唯一的女兒,也是我最親的人。


    我無法控製自己的心,一直讓它痛地頻頻顫抖,一股苦澀的味道翻來覆去地在髒腑內擺動,腳下如空了似的深如千尺,像是一站起來,便會跌入萬丈深淵。


    完顏皓成看過後隻說了一句話,‘熬過這個冬天,就能熬過去’,可冬日漫漫,我看著她的模樣,覺得她今夜都熬不過去。


    前來探視的人來了又去,去了又換一批人來,阿爸疲於應對,每每閑下來站在阿媽床前的時候我都會覺得他老了十歲,兩鬢的斑白要比石宛兒的爺爺還多,額頭的皺紋卻沒有他眼底的痛苦深。


    這幾日我睡著了總覺得像醒著,醒著的時候卻又像睡著了,昏昏沉沉地亂了章法和時日,總算把阿媽守得從抖個不停變成滿嘴胡話,從滿嘴胡話又昏沉入睡。直到太陽高照的一個深冬暖日,阿媽終於醒了,她睜開沉重的眼皮,一雙飽受病痛折磨的眼睛與往日相比更加無神茫然,她看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說,目光茫然無焦點,就像第一次見到我那時,可此時此刻的我一點怪罪她的心情都沒有了,也就是在那個瞬間,我蹦出一個想法,我應該把蘇秀水找迴來,至少讓阿媽看她一眼,阿媽想了秋朵半生,就算不能相認,至少也能看看她,摸摸她,抱抱她。


    事到如今,麵對奄奄一息的阿媽,那些陰謀過往什麽的都蒼白無力極了,不僅對她而言那些已是雲煙,就連我都無暇顧及,就算此時她願意和我詳談,隻怕我也沒有力氣去聽。


    “公主,”藺蘭姑姑從外院走進來,眉頭緊鎖,朝我搖了搖頭。


    我花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幾日一直在讓藺蘭姑姑查阿媽落水的事,擰眉道:“入冬之後謙湖邊就會壘砌一圈高過湖岸的鵝卵石,就是為了防止路滑落水,為什麽聽風亭下麵那片的鵝卵石會被人撬開來?這個都查不到嗎?”


    藺蘭抿嘴搖頭:“杜管家這幾日沒日沒夜地審問府中所有人,就連後院花圃裏的老農也叫來細細問過,但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沒人發現異常嗎?”我追問道。


    “有,前廳奉茶的丫鬟小墜兒曾從那兒過的時候發現鵝卵石被撬開後告訴了負責除塵的小廝王明,王明去看過,沒等他找到杜管家說這事兒,夫人便落水了。”


    “王明?”


    “應該不會,他是烏雅家包衣奴才王伯的長孫,一家子人都在府中,沒有道理做這種事。”


    我思索片刻又問:“素心開口了沒?”


    “沒有,”藺蘭說道,“自夫人出事後就一直哭,也很少進食,這兩日已病倒在床,我找了個小丫鬟伺候著。”


    按理說,阿媽的落水雖然疑點重重,但也並非不會是意外,她每日早膳後都喜歡沿著謙湖走一圈,這幾日初冬落了冰淩,小石路上很滑,而且園中小廝也經常將鵝卵石移開打撈湖裏的落葉,但偏偏沒人承認這件事,就生出了疑點。


    “姑姑,你讓老杜撤掉前後門的守衛,找兩個人悄悄守在後門。”我沉吟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玩花樣兒。”


    “公主這是要引蛇出洞?”藺蘭說道。


    我點點頭,“一出事兒謙府就被老杜守得鐵桶一般,壞人都縮迴去了,我們稍微放鬆一下,看看誰會迫不及待地露個頭。”


    “那……”藺蘭沉吟了一下,“若這就是個意外呢?”


    “意外?”我冷笑,“素心為人穩重,是見過世麵的,阿媽出事兒,不可能會把她嚇成那樣,這也太奇怪了,你多留意一下。”


    藺蘭應了一聲,卻沒有急著走,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了?”我問道。


    她剛開了個口:“公主,我還聽到一個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話音未落,便聽到院門外傳來溫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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