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翟伯房間的床底下,我果然找到了一個一尺見方的黑木匣子,這個黑木匣子似乎有些年頭了,上麵布滿了灰塵,其中一角的黃銅包角有些殘缺,匣子上掛著的銅鎖也已是鏽跡斑斑。


    我顧不得抹去匣子上的灰塵,一把抱起便跑迴賤賤的房間,將其遞到了翟伯麵前。


    翟伯從腰間摸出一串鑰匙,在嚐試了幾次之後,擰開了銅鎖,一把便將黑木匣子給打開了,一股難聞的刺鼻氣味立刻撲鼻而來,我趕忙掩住了口鼻,再探頭往木匣子裏一瞧,隻見裏麵裝著一些瓶瓶罐罐以及幾帖像是狗皮膏藥一樣的玩意,除此之外,還有一塊已經鏽跡斑斑並且有些殘缺的青銅質八卦鏡。


    翟伯從匣子裏摸出一帖狗皮膏藥,撕開之後便欲往賤賤胸前貼,我在一旁見狀,趕忙出聲製止道:“翟伯,你這玩意放了這麽久,還能好使麽?要不我還是去隔壁中藥鋪把劉大夫請來瞧瞧吧。”


    翟伯卻並未理會我,隻顧著將狗皮膏藥貼在賤賤胸前那團黑色的印記上,誰知那玩意剛挨上賤賤的皮膚,他便立刻發出了一聲慘叫,緊接著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這狀況把我給嚇了一跳,急忙說道:“賤賤好像受不了了,快把狗皮膏藥撕下來!”說著,也不管翟伯答不答應,伸手便欲去撕。


    誰知翟伯卻將手中的旱煙杆往上一抬,架住了我伸過去的手,又往我胸前猛地一推,立刻便將我推到了一旁。


    我隻覺得胸口被他推得生疼,還真從未想到,看似瘦弱的翟伯竟會有這麽大的氣力。


    賤賤的模樣顯得愈發痛苦,雙眸緊閉,兩鬢處青筋暴起,額頭上竟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來,我心急如焚,顧不得胸口疼痛,大聲吼道:“你的狗皮膏藥都過期了還瞎貼!看賤賤被你折磨的!還不趕快撕下來!”


    翟伯扭頭瞪了我一眼:“你懂什麽,他這病還就隻有我這過期的狗皮膏藥能治!”說到這,他忽然話鋒一轉,問道:“你倒是說說,你倆昨晚究竟去了哪裏?”


    我沒料到翟伯會忽然問起這個,心裏有些慌神,還未等我迴答,他又追問了一句:“是不是跑縣城南郊去了?”


    一聽“縣城南郊”,我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暗道:“這老頭如何知道我們去了縣城南郊呢?莫不是剛才我去拿藥箱的時候,賤賤跟他說了些什麽?”想到這,我心裏愈發慌亂了,結結巴巴地答道:“我……我們是……是去了一個同學家裏,他……他家住……住在縣城南郊……”


    翟伯聽了,卻沒多說什麽,而是迴過頭去,盯著躺在床上的賤賤,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在沉吟了半晌之後,才輕聲說了一句:“以後那地方少去!”


    翟伯平日裏一向很隨和,我還從未見過他如此嚴肅,想必他定是知道些關於那座破土地廟的事,心裏不禁有些好奇,不過也沒敢多問。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之後,賤賤看起來似乎沒那麽痛苦了,臉色也明顯緩和許多,而貼在他胸口上的那帖狗皮膏藥,竟然冒出一道道細若遊絲的黑色霧氣。翟伯見狀,抓起賤賤的手腕又替他把了一會兒脈,一直緊鎖著的眉頭才終於舒展開來。


    他伸手撕下了那張狗皮膏藥,我一看,賤賤胸口上的那團印記竟然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翟伯,賤賤得的究竟是啥病呢?”我按耐不住好奇,終於鼓起勇氣問道。


    “他沒啥病!而是中邪了!幸好中邪不深,我這驅邪帖還能夠派上用場,不然隻怕得做場法事才行。”翟伯說著,將那帖狗皮膏藥扔到了一旁。


    “那……他怎麽會中邪呢?”我明知故問。


    “南門那地方曾經出過邪乎事,估計你倆昨晚恰巧撞上了。”


    “出過啥邪乎事?”我繼續追問。


    翟伯看了我一眼,笑著說道:“你這臭小子,問那麽多幹嘛!不怕老板知道了揍你啊!”


    我一聽,立刻不敢再問了,師叔明令禁止我和賤賤觸碰這方麵的東西,甚至都不允許多問。


    翟伯站起身來,“我得去看鋪子了,你先去吃早飯吧,待會順便幫賤賤打一份上來。”說完,便抱起那個黑木匣子,轉身一瘸一拐地下了樓。


    中午的時候,黃一仙從鄉下迴來了。翟伯一見到黃一仙,便在他耳畔嘀咕了半天,黃一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大老遠瞧見,心裏止不住的一陣狂跳,也不知翟伯究竟跟他說了啥,要是讓他知道我和賤賤昨晚是十點多才迴到家的,非得狠揍我一頓不可。


    不過,翟伯嘀咕完之後,黃一仙卻並未叫我過去,而是徑直上樓走進了賤賤的房間,這時候賤賤已經沒什麽大礙了,或許是昨晚沒睡好,再加上早上那麽一番折騰的緣故,他身子仍有些虛弱,所以正躺在床上睡覺,黃一仙走過去,二話沒說,便掀開賤賤的衣服查看他的胸口,接著又替他把了一陣脈,在確定了他的確已經無大礙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我站在賤賤門外,不敢入內,黃一仙從賤賤屋裏出來,看了我一眼,說道:“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他的語氣倒還算平靜,這讓我一顆緊揪著的心稍稍放鬆了些許。


    我跟著黃一仙走進了書房,這下子我心裏完全放鬆了下來,因為這書房裏擺放著的都是黃一仙的寶貝疙瘩,他怕不小心碰壞了,所以從來不會在書房裏打我。


    “你們昨天去縣城南郊了?”一進門,黃一仙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我猜想著翟伯一定都已經跟他說了,也不敢隱瞞,隻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那路上有沒有看到一座土地廟?”


    我又點了點頭,不過馬上就後悔了,那座城南土地廟廢棄多年,如今早已成了一個垃圾場,一般很難看得出來是一座土地廟。而我現在卻跟黃一仙說看到過土地廟,豈不是露陷了麽!


    我腦子裏一轉,趕緊解釋說:“那座土地廟已經變成垃圾場了,還是我同學告訴我們那兒曾經是一座土地廟。”


    “變成垃圾場了?”黃一仙顯得有些驚訝,不過隨即便恢複了神色,又問:“那麽,在那座土地廟的旁邊,是不是有一棵毛桃樹?”


    我怎麽也沒想到黃一仙居然會問起那棵毛桃樹,腦袋“嗡”的一下就大了,隻覺臉頰一陣發燙,一時竟緊張得不知該如何迴答。


    黃一仙察覺出我神色不對勁,兩眼一瞪,喝道:“你這臭小子,是不是有啥事瞞著我?快說,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我斷然不敢說出我和賤賤在偷偷製作桃木劍的事,但事到如今若是不交代些什麽,似乎也過不了黃一仙這關,情急之下,我隻得扯道:“我們有個玩得好的同學住在南郊,他家裏比較貧困,所以想摘些毛桃賣桃核,昨天我們就是去幫他摘毛桃了!我們看那座土地廟旁的毛桃樹結了很多毛桃,就在那兒摘,但由於樹太高了,上麵的夠不著,所以……所以我們就……就把整棵樹鋸倒了……”


    “什麽!”聽我說完,黃一仙臉色大變,他掄起書桌上的一件把玩,高高舉過頭頂,做出欲砸我狀,不過他瞟了一眼那件把玩,又輕輕放下了,那是一件白玉把玩,想必價值不菲,他可舍不得下手。而且,其實我也知道他隻是嚇嚇我而已,且不說這是在書房裏,就算他真要打我,也不會這樣張手就打,其實還是有一套規矩的,每次都是先讓我跪在本門祖師爺畫像麵前磕頭認錯,而且,必定是用那柄條尺打我,用他的話說,他畢竟不是我的師父,所以不能隨便打我,而那柄條尺卻是師父送給他的,用它來打我,便等於是在替師父教訓徒弟。


    盡管知道他隻是在嚇唬我,可我還是緊張得要命,垂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黃一仙氣急敗壞的在屋子裏來迴踱了幾圈之後,忽然停下來衝我嚷道:“知不知道你們幾個臭小子闖下了多大的禍!?”


    我把頭埋得更低了,不敢抬頭看他,更不敢答話。


    不過,雖說他十分氣惱,但似乎並沒有揍我的打算,因為他始終都沒有讓我去祖師爺麵前磕頭認錯。


    好一陣過後,黃一仙長歎了口氣,道:“唉,也怪不得你們幾個,你們也不懂這些事,罷了,你先出去吧,另外幫我把翟伯叫來。”


    我心裏如釋重負,趕緊從書房裏溜了出來,誰知剛一出門,卻迎麵撞上了翟伯,由於我隻顧著埋頭快走,壓根沒注意,與翟伯幾乎撞了個滿懷。


    別看翟伯身形瘦小,而且還瘸了一條腿,被我這麽有慣性的一撞,卻啥事都沒有,反倒是我被撞得打了個趔趄,腳下正好絆著了門檻,差點摔倒,幸好翟伯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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