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足足走了一個多鍾頭,才終於來到了一座兩側都是峭壁的山溝子前。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淡了下來,借著月色,依稀可見大山的輪廓,峭壁上一棵棵長得扭曲的大樹便如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惡魔,仿佛隨時都要撲下來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忽然,一陣涼颼颼的陰風從山溝子裏吹了出來,周圍的樹木被吹得沙沙作響,我心裏頓時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感,趕忙走到師父身旁,伸出小手緊緊地捉住了師父的衣襟。


    祺二爺將手往黑不隆冬的山溝子裏一指,對師父說道:“就是在這裏麵!進去之後再往裏走半裏來地,就到了那棵老槐樹被雷劈的地方!現在全五爺正領著一幫年輕後生在裏麵堆柴火,等我們進去之後,應該也就可以開始火化了。”


    師父抬起頭來察看了一番四周的地形,皺著眉頭說道:“這座山穀地勢低窪,兩旁又是高聳的峭壁,而且呈南北走向,一日之中恐怕隻有午時才能見到陽光,正是陰氣聚集之地!也難怪會養出這麽一隻難纏地鬼煞來。”


    師父剛說到鬼煞,山溝子裏竟忽然冒出了幾條黑影,並朝著我們走了過來,如此之應景,嚇得我心裏一陣撲通狂跳。


    誰料祺二爺卻迎上前去,衝著那幾條黑影大聲喊道:“老五!柴火垛堆好了麽?”


    “堆好啦!真是趕巧了,剛堆好你們就到了。”


    原來幾條黑影是人!


    這些人也真是的,從這黑不隆冬的山溝子裏走出來,居然也不拿個油燈、火把啥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見鬼了呢!


    祺二爺扭頭對師父說道:“莫道長,柴火垛已經堆好了,咱們進去吧!”


    師父點了點頭。


    由於山溝子裏道路相當崎嶇,牛車無法通過,棺材隻能是由人抬著走了,六名年輕後生徒然緊張了起來,好幾個的小腿肚都在打著哆嗦。


    白天抬棺倒還好點,可現在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了,抬的又是一口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詐屍的鬼棺,更何況還是在這麽一個幽暗陰森的山溝子裏,估計讓誰來幹這活兒,心裏都會有些發悚。


    為了緩解他們的緊張情緒,祺二爺點上了一隻鬆明火把,在一旁故作輕鬆地說道:“大家抓緊點時間,待會你們隻管把棺材抬過去放到柴火垛上就完事了,簡單得很!”


    過了片刻,一名年紀稍大點兒的年輕後生一跺腳,說道:“走!趕緊送七爺上路,咱們也好趕迴去吃飯!”


    六人硬著頭皮擔住栓在棺身上的三條橫木,齊喊了一聲“起!”將棺材抬了起來。


    祺二爺舉著火把,從腰間拿出一把割草刀,在前麵引路,一行人便往山溝子裏走去。


    一路上,我的手始終都沒鬆開過師父的衣襟,心裏緊張的要命,雖說以前也經常跟著師父去幫別人做法事道場,但卻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等邪乎事,更何況我從小就很怕黑。


    我感覺手心一直都在冒汗,把師父的道袍都給浸透了,隻要旁邊的草叢中稍微有一絲動靜,哪怕隻是一隻昆蟲的鳴叫,我都會嚇得身子顫抖一下。


    師父似乎看出了我的緊張,時不時地用手輕輕撫摸我的腦袋,我想他現在心裏一定很後悔,不該帶我來這兒。


    山溝子裏荊棘雜草叢生,雖說之前全五爺等人來堆柴火的時候已經砍出了一條路來,不過現在畢竟抬著一口偌大的棺材,並不好走,一行人行進的極慢。


    忽然,一陣“咚咚咚”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就像是誰在用手敲擊木板。


    最前麵抬著棺材左邊的年輕後生扭頭說道:“誰***沒事敲棺材幹嘛呢?嚇了我一跳!”


    “我沒敲啊!”


    “不是我。”


    “我也沒有”


    ……


    眾小夥紛紛矢口否認。


    就在這時,又一陣“咚咚咚”的敲擊聲傳了出來,這一次聲音更大了,周圍地裏的蟲兒也仿佛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原本此起彼伏的蟲鳴聲竟戛然而止。


    白小武打著哆嗦,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會是……是我……我叔他……他又……起來了吧……”


    抬棺的眾小夥聽他這麽一說,頓時一個個臉色慘白。


    詐屍!?一想到這兩個字,我立刻感到背脊一陣發涼,心髒止不住地狂跳,身上的汗毛也都豎了起來。


    “咚……咚……咚……”敲擊聲越來越重,讓人感覺棺材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撞開一般,之前師父曾經叮囑過大家,這一路上棺材絕不可落地,無論如何都得抬著,不然棺材一旦接了地氣,麻老七的屍體便有可能提前化作毛僵,到時候就難以製服得住他了。所以抬棺的眾小夥盡管都已經嚇得不行了,卻也不敢棄棺逃走。


    然而,一聲聲重重的敲擊聲就像是來自地獄惡鬼的嚎叫,衝擊著每一個人敏感而脆弱的神經,膽子最小的白小武終於扛不住了,他“媽呀!”大叫一聲,腳一軟,身子便往下癱去,棺身頓時失去了平衡,往一旁傾斜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師父忽然一個箭步躥上前去,一手攙住了白小武,另一隻手則扶住了傾斜的棺身,緊接著又掏出了三張紙符,抬手便貼到了棺蓋上,這些紙符還真是有效,敲擊聲立刻便停止了下來。


    祺二爺迴過頭來,望著師父戰戰兢兢地問道:“莫道長,老七他……”


    “別擔心!我已經用三道鎮煞符將他暫時鎮住,麻老七沒這麽快會詐屍,大家都走快一點吧!把棺給抬穩了!” 師父說著,在白小武的背上輕輕拍了幾下,示意他不要害怕。


    棺材內沒了動靜,大家心裏都稍稍鎮定了一點,由於擔心麻老七隨時都會詐屍,眾小夥也顧不得腿還在發抖,都趕緊加快了腳步,幾個人抬著數百斤重的棺木,竟在崎嶇的山路上小步碎跑了起來。


    過了沒多大一會,一行人來到了一塊較為平坦的空地,在空地的中央位置,堆放著一個半米來高的柴火垛,柴火垛周圍丈餘範圍內的荊棘雜草已經被割了個精光,想必是為了防止火化棺木時引起山火。


    “快!把棺材放上去!”祺二爺大聲喊道。


    眾小夥抬著棺木直奔柴火垛,要想將幾百斤重的棺木放置到半米來高的柴火垛上其實並非易事,不過這六名小夥子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齊大吼了一聲:“起!”中間幾乎都沒停頓一下,便將棺木穩妥妥地擺放在了柴火垛上。


    棺木放上去之後,六個人立馬都癱坐到了地上,看樣子是累壞了。


    就在這時,一陣陰風順著山溝子吹來,將貼在棺木上的一張紙符給刮掉了,正好落在了祺二爺的腳邊,祺二爺將紙符撿起來,望著師父戰戰兢兢地問道:“莫道長,這……這該怎麽辦?”


    師父看了一眼祺二爺手中的紙符,又朝四周張望了一番,說道:“這兒陰氣太重,不相幹的人就先迴去吧!”


    眾小夥一聽,立刻連滾帶爬地站起身來,二話不說,轉身便往迴走。


    師父卻又喊道:“等等!白小武你得留下!麻老七不能沒有親人送終,不然會心生怨氣,導致陰魂不散。他膝下無子,你既然是他唯一的侄子,這事就隻能交由你來代勞了。”


    白小武一聽,全身立刻哆嗦了起來,而其他小夥子則都用一副幸災樂禍地眼神看著他。


    師父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白小武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有我在呢!”他又扭頭對祺二爺說道:“祺二爺你也迴去吧,順便幫我把這小子先帶迴去。”師父說著,用手指了指我。


    我一聽,立刻說道:“師父,我……我不走,我要陪著你一塊……”我嘴上雖然這麽說,其實心裏害怕得要命,巴不得趕快離開這裏,不過又不願意讓師父一個人操辦這法事,盡管其實我在也幫不上什麽忙,但不陪在師父身邊,我心裏就感覺不安穩。


    師父瞪了我一眼,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喝道:“別囉嗦!你先跟祺二爺迴去!”


    見師父似乎生氣了,我不敢再多說什麽。


    祺二爺點燃一支鬆明火把遞給了師父,又湊在師父耳旁嘀咕了幾句,便領著我和幾名年輕小夥子往迴走去,隻剩下了師父與白小武二人守在那口棺木旁。


    我依依不舍,一步三迴頭,直到再看不到師父的身影。


    山溝子外麵聚集著一大群人,見到我們幾個從山溝子裏走出來,立刻都圍上前來問長問短,不過我完全聽不進去,這會兒我心裏擔心的要命,也不知師父究竟能不能對付得了那隻附在麻老七屍體裏的鬼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很快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個都豎起了耳朵,仔細地聆聽著山溝子裏的動靜,依稀可以聽到師父誦唱的聲音傳來,法事貌似正在按部就班地順利進行著。


    忽然,一道耀眼的閃電劃破了天空,隨之而來的雷爆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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