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從挎包裏取出一個略顯得有些陳舊的青銅羅盤,遞了過去。


    師父端著羅盤,一邊走一邊瞧,臉上的神色顯得越來越凝重,緊跟在師父身旁的祺二爺小心翼翼地問道:“莫道長,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


    師父瞟了祺二爺一眼,又往四周看了看,並未迴答他的問題,過了片刻之後,他將羅盤遞還給我,將手往後一背,說道:“我們先去看看屍體再說吧。”


    在祺二爺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一棟位於一座小山包上的木屋前,木屋的建造格局顯得有些特別,並不像這一帶的普通民宅,遠遠望去,倒是有點像一座陳年道觀,想必已經有些年頭了,因為其外表顯得十分的破舊不堪。


    祺二爺介紹說:“這棟房子是我們村的老屋,已經有三百年的曆史了,還是在清初年間修建的,當時正逢戰亂,咱白家祖上有七兄弟從湖北逃難來到了這棋盤穀,覺得這地方依山傍水,風水上佳,便決定在此地安頓下來,他們在穀內分別選了七座山頭修建了七棟這樣的老屋,七棟老屋連成了一個北鬥七星,據說是得了一位高人的指點,布的一個風水局,至於這風水局究竟有啥說道,如今也沒人能夠說得清楚了!”


    師父盯著老屋外牆壁上掛著的一串幹辣子,疑惑地問道:“既然是已經有三百多年曆史的老屋,難道現在還有人住在這裏麵麽?”


    “老屋現在基本都已經沒人住啦,也就麻老七住在這裏!自從他年輕時候得了那場麻風病之後,就獨自搬到老屋來了,他也沒成個家,所以就一直都住在這裏。”祺二爺答道。


    “那另外六棟老屋呢?”師父對祺二爺提到的風水局似乎有些興趣,他轉身往四周張望了一番,卻並不見與眼前這棟老屋格局相似的房屋。


    祺二爺搖了搖頭,神色有些黯然地說道:“前些年破除四舊,那六棟老屋都被當做陳年道觀給拆掉啦,也隻有這棟老屋因為麻老七住在裏麵,才被保留了下來。”


    師父一聽,臉上露出了一絲失望的表情,他嘴巴微微蠕動了幾下,並未多說什麽,良久過後,才歎了一口氣,說道:“去裏麵看看吧!”


    麻老七的靈堂就設在老屋的堂屋內,站在門外往內看去,一口尚未上漆的木棺架在三條長條凳上,擺放在堂屋的正中央,在木棺前擺放著一個香灰爐子和一個殘缺不全的破瓦盆,插在香爐內的香燭早已燒盡,卻也無人添置,破瓦盆是拿來燒錢紙用的,裏麵殘存著一些紙灰和尚未完全燃燒的錢紙。


    整個靈堂布置的極為簡陋,甚至連靈位牌都沒有,更無人守靈,裏麵顯得異常的安靜,見此情形,師父皺著眉頭道:“死者頭七之前得講究個熱鬧,怎麽弄得如此死氣沉沉的,竟然連香燭都不點!”


    師父曾經跟我說過,頭七是指人去世之後的第七日,民間有“頭七返魂”之說,大意是說:死者魂魄會於“頭七”返家,家人應於魂魄迴來前,為其預備一頓豐盛的飯菜,之後便須迴避,因為如果死者的魂魄看見家人,會令他記掛,影響他投胎再世為人。


    而在頭七之前,死者的魂魄會由於不安而四處飄蕩,所以需設置靈堂,並於每日裏敲鑼打鼓,念佛誦經,香燭不斷,以令亡魂得以安息,不然的話,便有可能導致遊魂不能歸體,從而積生怨氣。


    祺二爺瞪了白小武一眼,喝道:“你這侄子是怎麽當的,還不趕緊去把香燭給點上!”


    白小武應了一聲,戰戰兢兢地往靈堂內走去,他兩眼一直緊盯著麻老七的靈柩,雙腿還在止不住的發抖,仿佛是在擔心麻老七再坐起身來。


    祺二爺咂巴了一口旱煙袋,歎了口氣,對師父說道:“莫道長見笑了,昨晚上出了那檔子事之後,大家都不敢來了,更何況麻老七又沒有嫡係兒孫,所以這靈堂自然也就冷清啦。”


    聽祺二爺這麽一說,我的心裏不由一冷,暗道:“看來燒雞是別想吃上了,人家都沒開灶,能不能吃上飯都還是個問題呢。”


    想到這,我的肚子又不由自主地叫喚起來,祺二爺似乎是聽到了,他趕忙說道:“哎!你們這一路趕來都還沒吃飯吧,一定都餓壞了,走!先去我那兒吃飯!”


    我心中一喜,拚命點了點頭,誰知師父抬頭眯眼瞅了瞅掛在正空的烈日,卻擺了擺手說道:“先不著急吃飯,午時乃是陽氣最盛的時候,我們先趁這會兒進去看看再說。”


    說完,他抬腿便跨過了約摸半尺來高的門檻,踏進了堂屋內,我和祺二爺也趕緊跟了進去。


    一走進去,立刻便感覺到一絲陰涼的微風襲麵而來,在這大熱天裏趕了一上午的路,全身都早已汗透了,被這涼風一吹,頓覺一陣清爽,也未細想這屋內並無窗戶,卻又從哪吹來的涼風呢?而師父似乎察覺出了異常,他微微皺了皺眉頭,但卻並未多說什麽。


    白小武正蹲在麻老七的靈柩旁劃著火柴,或許是因為恐懼的緣故,連劃了好幾根都沒能劃燃,祺二爺見狀走上前去,抬腿便在他的小腿肚上踹了一腳,破口罵道:“你這沒用的家夥,躺在棺材裏的可是你親叔,居然還怕成這樣!讓我來!”


    說完,一把奪過了白小武手中的火柴,隻是輕輕一劃,伴隨著“嘶”的一聲,一道通紅的火苗竄了起來,祺二爺小心翼翼地點上了香燭,並將其插入了香爐之中,然後便朝著木棺鞠起躬來,一邊鞠躬還一邊在嘴裏念叨著:“老七啊,你有什麽心願未了,就托個夢給我吧,你這樣老不閉眼,我看著心裏難受啊!”


    祺二爺鞠完躬之後,師父也領著我上前鞠了三躬,這是必要的禮節,以示對死者的尊重。


    拜完之後,師父徑直走到麻老七的靈柩旁,彎下腰仔細地查看起來。


    木棺的棺蓋已經合上了,師父想開棺看看,便托住棺蓋用力向上抬了抬,然而卻紋絲不動,他仔細一瞧,棺蓋居然已經被用幾個長鐵釘給釘死了。


    “這是怎麽迴事?”師父扭頭問道。


    祺二爺解釋說:“雖說一般要等到過了頭七之後才封棺入殮,但昨晚發生了那檔子事,大家心裏都害怕,所以今天一早就把棺給封了。”


    “壽材忌入鐵氣,否則後人恐有血光之災!所以一般若要將其封死,應該用木釘而非鐵釘!”師父皺著眉頭說道。


    祺二爺一怔:“那……那現在換還行不行?要不我這就讓人去削些木釘去?”


    師父擺了擺手:“算了,反正麻老七也無後,也就無需顧忌這些了……等等……”剛說到這,師父似乎發現了什麽,忽然瞪大眼睛,麵色一沉,猛地抬起頭來問道:“這口壽材是誰幫麻老七做的!?”


    “是他自己做的!大概半年多前,他說自己沒有後人,怕過世之後沒人葬,所以準備給自己打造一口壽材,當時大夥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誰知道他忽然走了之後,在他屋裏還真發現了這口壽材,隻是還沒來得及上漆。”祺二爺迴答道。


    聽了祺二爺的話,師父沒有做聲,但神色卻顯得愈加凝重。


    “莫道長,有什麽問題麽?”祺二爺有些不安地問道。


    師父長歎了一口氣,緩緩地迴答說:“這麻老七真是百無禁忌!他這口壽材,竟然是用槐木打造而成的!”


    “槐木打造的又有啥問題?”


    “打造棺材的材料是相當有講究的,最為上等的材料是梓木、楠木等等,這類木材耐腐防蟲,埋在地裏可保幾千年不腐,古代皇帝的棺木大多便是采用極為珍貴的金絲楠木。而一般的百姓人家則多是用杉木,杉木也是如今最為常見的棺木用材。至於這槐木嘛……”師父欲言又止。


    “槐木怎麽樣?”祺二爺趕忙追問道。


    師父意味深長地望了祺二爺一眼,答道:“槐木又稱鬼木,最聚地陰之氣,用其打造的棺木則被稱作鬼木棺,乃是大忌之事!”


    “啊……”祺二爺驚得愣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也就是說,老七詐屍,跟這副槐木做的壽材有關係?”


    師父點了點頭:“恐怕不無關係!”他又彎腰查看了一陣,接著說道:“而且用於打造這副壽材的槐木,想必已經有數百年了,你看這棺身,全無拚合的痕跡,完全是用一塊整料製成,這麽大的槐樹怕是都要成精了!麻老七是從哪兒弄來這麽大一塊槐木的?”


    “我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來的!不過,半年前,後山溝子裏有一棵野生的百年老槐被旱天雷給劈成了兩半,我猜想八成就是讓老七揀迴來做這副壽材了。”


    師父一聽,頓時臉色大變,驚道:“什麽!這……這還是雷擊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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