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若宸微微一笑,說道:“我本來從不帶銀子的,但自從跟你出了幾次門後,便次次記得帶銀子了。”


    寒菱聽得嘿嘿直笑…


    點了滿桌好菜,寒菱一點也不謙遜,大大冽冽地吃了起來。


    “上次,你來這酒樓是不是跟蹤那狗皇帝的?”寒菱填飽肚子後,朝著銀若宸小聲問道。


    銀若宸正在喝著湯,聽到這話差點連湯都噴了出來。


    “你又是怎麽知道的?”銀若宸忍住咳嗽,壓低聲音問道。


    “這個嘛。”寒菱摸了摸飽飽的肚子,神秘的一笑,說道:“我有通天的本領,以後可不要小覷我。”


    銀若宸被她這故弄玄虛的姿態弄得疑惑不已,想了想,恍然。


    “那個女孩原來是你?你可真大膽…”銀若宸眼前浮現出寒菱豎起衣領埋頭在自己麵前走過的情景,不覺微微笑了起來,難怪那日會覺得她的身影很熟,原來是她…


    寒菱見銀若宸想起來了,隻好嘻嘻笑道:“若宸哥哥,純屬巧合,不關我事。”


    銀若宸搖搖頭,點頭歎道:“你流落民間多年,身上竟沾染了不少痞氣,無賴氣,這也不能怪你。”


    寒菱一聽這話可不高興了,什麽叫痞,無賴?誰若生在富貴鄉裏,有誰不想自己高貴呢…他這根本是瞧不起人嘛…


    想到這兒,站了起來,朝外麵走去。


    “你又怎麽了?”銀若宸追上來,看到寒菱滿臉寒霜,愛理不理他的樣子,不由問道。


    “王爺,我是無賴,下三濫,王爺還是不要跟我走在一起好了,免得到時沾了晦氣。”寒菱冷冷地說道。


    銀若宸一聽,她這自尊心又作怪了,當下隻是淺然一笑,並不答話。


    寒菱負氣朝前麵的馬車走去,馬車很快就甩下銀若宸絕塵而去。


    銀若宸一瞧急了,隻得也叫了輛馬車尾隨而去。


    馬車很快就在大雜屋前停了下來,寒菱跳下車朝大雜屋走去,很快裏麵便傳來了寒菱銀鈴般的笑聲及小叫化們歡快的叫聲與吵鬧聲。


    銀若宸站在外麵聽著裏麵的歡聲笑語,若有所思…


    他,真的不該那樣說她。


    她是北冥國高貴的香菱公主,命運多舛,流落民間,九死一生,如若不是遭人陷害,論身世地位,誰又能及她?猛然間想到自己,心漸漸沉下去了…


    寒菱從大雜屋裏出來,見到銀若宸正站在外麵發怔,懶得理他,低頭從他前麵走過了。


    “菱兒。”銀若宸追上來,拉住寒菱的手臂,低聲說道:“對不起。”


    這是銀若宸第一次向寒菱道謙,語氣夠真誠,也夠坦率,寒菱聽得恍然,瞧著他的俊顏,想探究他是否言不由衷。


    “菱兒,我承認不該那樣對你說話的。”銀若宸認真地說道,忽然墨瞳幽深地問道:“菱兒,如果哪日我也像他們那樣淪為乞丐,你也會一樣對我好嗎?”


    寒菱愣了…


    銀若宸的語氣雖平靜,但寒菱卻能聽出他聲音裏麵的恐慌與不安,他的眼光深沉若水,緊盯著寒菱,似在期待著什麽,眼裏的光或明或暗。


    寒菱忽然笑了起來,說道:“王爺,您大可放心,您是不可能淪為乞丐的。”


    “如果真有那麽一日呢?”銀若宸不放棄地繼續問道。


    寒菱的臉上浮起一絲作弄的笑容,就你能戲弄我,我就不能戲弄你嗎?迎著他的眼光,轉著彎迴答道:“這還用問麽,你以前是怎麽對我的,那我就怎麽對你嘍。”


    銀若宸眼神的光晦暗莫名,瞧得寒菱莫名其妙,他嘴角微微一彎,並沒有說什麽。


    發神經,無端端地問這些不著邊際的事,寒菱嘟著嘴小聲說了句。


    馬車朝王府疾馳而去。


    銀若宸站在書案前,望著窗外的夜色,黯然失神。


    貓頭鷹淒清的叫聲不時從窗外飄來,蛙聲一片更顯聒噪,不知在黑暗中站了多久,自從大雜屋迴到王府起,他就這樣站著了。


    一條黑影飄了進來。


    柳義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急於稟報,隻是默然站著。


    銀若宸的眼裏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嘲諷笑意,用手摸了摸銀色麵具,淡淡地說道:


    “說吧。”


    “王爺,這個,屬下......”。柳義的話語淩亂而又顯得慌張,遲疑著站在書房內,實在不知如何開口說好。


    “柳義,快說,本王要聽到實話。”銀若宸皺了下劍眉,厲聲說道。


    “是,王爺。”柳義咬了咬牙,小聲說道:“王爺,屬下已經查明了寒陽寺二十三年前那個嬰兒的下落,知道是何人指使“煉獄”組織去刺殺一鳴道長和那些僧人了。”


    “哦…”銀若宸淡淡地哦了聲,慢慢說道:“你知道些什麽就說出來吧,本王聽著呢…”


    “王爺,寒陽寺前後發生的事都是同一夥人幹的。”柳義輕聲說道:“包括寒家班的慘案,他們也逃不脫幹係。”


    柳義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塊布料來,遞給銀王爺說道:“王爺,您瞧,這塊衣袍是從衙門裏寒家班的屍體上找到的,有個男子臨死前緊緊地抓著兇手的衣袍,兇手無奈之下隻好用劍斬斷了自己的衣袍,這衣袍外麵雖是黑衫,裏麵卻是前朝的禦袍。”


    銀若宸的眼裏閃過一抹徹骨的冷,果然,一切正如他料想的那樣,嘴角不由浮起一絲冷笑來。


    “王爺,這一切恐怕與香菱公主的身世有關。”柳義遲疑著說道。


    “僅僅隻是這樣嗎?”銀若宸眼中的二道厲光直朝柳義射來,柳義慌得不知所措,隻得沉痛地說道:“王爺息怒,據小的所知,這一切還有可能與王爺的身世有關。”


    銀若宸的身子渾身顫粟了下,眼中的寒光越聚越多,沙啞的嗓音低沉地說道:“說吧,把一切都說出來,不用在乎本王。”


    柳義望著銀王爺筆挺的背影,知道他早就猜到了一切,如今隻是想聽自己親口說出來,證實下而已,已經不可能再瞞下去了,銀王爺的牌性,他清楚,事情不弄個水落石出是不會罷休的。


    他清了下嗓音,語氣頗為沉重地說道:


    “王爺,二十三年前,寒家戲班的趙香芸被人劫持後產下的男嬰,很有可能就是,就是...王爺您。”


    說完柳義無奈的歎了口氣,他終於沉重地說完了這句話,說完了這句他一直在糾結著要不要告訴王爺的實話。


    銀若宸盡管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當柳義說出這句話時,還是讓他的意誌徹底塌踏了,緊握著拳頭,眼裏迸出的光駭得嚇人,臉色蒼白,嘴角卻露出一絲絲淺笑來。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靜靜地朝著柳義說道。


    柳義張嘴欲再說些什麽安慰的話,可他瞧著銀若宸的背影,心,無比的沉重。雖聽到銀王爺平淡冷靜的話語,可他實實在在地感到了他話裏麵蘊藏的悲哀。


    他隻能默默地退了下去,王爺,現在需要的是冷靜。


    柳義走後,諾大的書房靜寂得可怕。


    銀若宸一下癱倒在太師椅上,他終於得到這個自己無數次想要印證的事實……。


    他,其實隻是一個卑微貧踐的戲班之子,隻是因為被楊太妃搶了過來,於是,瞞天過海,他竟然變成了北冥國的太子。


    史上最荒唐,最可笑的事情發生了…


    哈哈,銀若宸悲慟的放聲大笑起來。


    終於明白了,身為父皇的唯一謫子,父皇為什麽會在最後關頭把皇位禪讓給了宋元帝。


    血統,皇室的血統。


    他,這卑微的戲班之子又怎能繼承大統?有誰會傻到把自己的江山讓給外姓人?


    隻是宋元帝太過膿包,宋祖帝唯有利用他來鞏固江山了,他,隻能是為北冥國皇家效力的一顆棋子。


    可惜的是宋元帝猜忌心太重,而他也不甘就此沉淪,於是,一切不該明白的真相便浮出水麵了。


    所有的人都不甘心,包括楊太妃,她也想利用自己來撐控江山,以滿足她的私欲。


    眼角的淚漸漸滑落……。


    一個戲班之子,憑什麽要得到一切?


    他能擁有這一切,能讓他活著,這已經是宋祖帝對他最大的恩賜了,也是他最大的耐性了。一代帝王能容忍自己的子嗣並非已出,這要有多大的心襟…


    無怪乎他眼中異常的冷漠了,無怪乎對自己的熟視無睹了,他本就不是他的骨血。


    宋祖帝的苦衷,銀若宸現在能懂了,一個男人每日見到不是自己的骨血卻在自己的眼皮低下晃動,他的心情能好到哪裏去呢…他真的沒有資格去責怪父皇…


    可他有什麽錯,他願意這樣嗎?


    “拿酒來。”銀若宸朝外麵大喝道。


    很快就有家丁送來了一壇酒,銀若宸抱過酒壇就喝了起來。


    他竟然會屢次辱罵寒菱,說她是市井無賴之徒,說她的卑微。


    殊不知他才是真的踐種,趙香芸才是他的親娘,而寒菱,卻是北冥國真正的身份地位高貴無比的香菱公主,他們之間的距離是何其遙遠,這一切都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那次他們站在王府的城牆上麵,寒菱的賭約是多麽的真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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