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了朝,用過膳,兩人換上普通的男裝,便一同出了宮。


    出了宮,看著這熙熙攘攘的人群比肩接踵,吆喝聲、說笑聲,亭台樓閣間還有學子吟詩作畫暢談人生,好不熱鬧。


    “看來,這些大臣的折子裏寫的,也不全屬實。”吳文軒頗有些得意的說道:“朕……真的是百姓安居樂業,街道繁華昌盛。”


    “京城乃天子腳下,社會安定,百姓安居樂業是一定的。”莊晗道:“吳兄,你看到的隻是這萬裏江山的一角。”


    吳文軒點頭道:“晗晗說的是,若是全國各地皆能如這京城繁華,那真的才是國泰民安。”


    莊晗看著吳文軒的側臉,笑了笑道:“吳兄,怕是你喚我的稱謂要改改了。”


    吳文軒頓了一下,而後笑著說:“叫習慣了,忘了。”轉頭看著莊晗喚了聲:“晗弟。”


    莊晗笑出聲來,拱手道:“吳兄。”


    兩人皆一樂,而後肩並肩的走在這京城的街道上。


    許久沒有出來了,莊晗一會看看這個,一會挑挑那個;小販們見他們二人的穿著打扮以及氣質,皆都斷定他們不是尋常人家,忍不住在莊晗問價的時候,把價位抬高些許。


    吳文軒道:“晗弟,這些小販們賣的東西很便宜啊。”


    小販:“……”


    “嗯,確實不貴。”莊晗應道。


    小販:“……”


    在京城內遊玩了一番,他們便趕馬車去蘇陽城,到蘇陽有兩個時辰的路程。


    日正當午,坐在車裏,吳文軒將莊晗拉至自己懷裏道:“此去蘇陽,是不是也順道去看看你父親他老人家?”他見莊晗若有所思,繼續道:“以及你母親。”


    莊晗心思被說中:“這幾年和父親聚少離多,又不能相陪他老人家,這次出來,若再不去看望,那豈不是太不孝了?”低下頭,沉聲道:“至於母親,我更是想念她,所以,想去墳上看看她。”


    吳文軒點頭同意,怕又觸動莊晗傷心,便不再提及,忙換了話題。


    “你是蘇陽人,不知蘇陽有什麽好玩的好吃的?”


    莊晗眨了眨眼,“話說迴來,我雖是蘇陽人,但因在家中被當作女子圈養,去的地方並不多,至於好吃的,倒是知道幾家飯館,不妨我帶吳兄你去嚐嚐?”


    “是嗎?好啊,難得出來一次,一定要盡興而歸。”吳文軒側頭一笑:“今日,你不是皇後,我不是皇上,我們就是吳文軒和莊晗。”


    莊晗點頭一笑,看向車外。


    約莫申時,車行至蘇陽;下馬車,兩人在城中閑逛了一會,詢問了這蘇陽城的菜蔬食油的價格,民生問題、治安情況,官吏情況等等,又買了些禮品,準備去莊府。


    吳文軒扶著莊晗正欲要上馬車,這時,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打鬧聲。


    迴頭看去,但見一群人正追著一個年輕人,不多時將那年輕人抓住,年輕人聲嘶力竭的高喊救命。


    莊晗皺眉,不禁有些憤怒,吳文軒看後,也不禁跟著皺起眉頭,側臉看了看莊晗,見他神色擔憂,便知他心思,而後吩咐道:“祈祿、祈壽,救人。”


    “是,少爺。”說著兩人一個飛身躍起,與那群人打了起來,將那年輕人救下。


    被救下的年輕人衝過來,忽然跪倒他們麵前。


    吳文軒立時將莊晗護在身後,看著這跪地之人,莊晗也看向那人,但見那人不過十五六歲,容貌俊美,儀表也整潔,滿目的恐慌看了看身後追他的人被人打跑,而後朝吳文軒和莊晗磕頭,道:“小民多謝兩位救命之恩……”


    吳文軒沒迴應,莊晗禁不住好奇問道:“他們為何追你?”


    那少年抬起頭,戰戰兢兢道:“因他們要抓小民去尋歡樓。”


    聽到“尋歡樓”三字,吳文軒頓時心下一緊,看向莊晗,莊晗一臉疑問,好奇道:“尋歡樓?那是何地方?”


    那少年迴道:“那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小民的哥哥就被抓去了那裏,現在被關在了那……”想了想:“求兩位恩人也將哥哥救出,小民願做牛做馬報答兩位恩人。”


    莊晗吃了一驚,正欲要開口,吳文軒搶先道:“他們私自亂抓人,你為何不報官?”


    那少年道:“官衙裏的人不敢惹那尋歡樓裏的人,連京城裏的大官都不敢惹他們,小民實在無計可施啊。”


    莊晗聽後很是訝異,看了看吳文軒,吳文軒看著四周漸漸被吸引過來的百姓,對莊晗道:“晗晗,我們暫且不去莊府,找個地方再細細詢問,如何?”


    莊晗也是這樣的意思,便讓少年起身,隨他們上了馬車,找了個歇腳的地方,幾人落座。


    莊晗看著有些窘迫的少年,柔聲道:“莫要害怕,你有什麽難處,且一並到來,這位公子一定能幫到你。”說著指了指吳文軒。


    吳文軒麵色沉重,扯了扯嘴角,附和道:“對,你把事情原委詳盡到來。”


    少年應了聲,瞧了瞧這兩人的氣質,便心中不由得暗道定是達官貴人之輩,定了定神,從頭講起:“小民和小民的哥哥是一對雙胞胎,姓柳,小民單名絮字,今年十六,山東人士,為考今年的會試前來京城,卻在途經蘇陽城的時候,遇到莊府家的公子莊謙,他遣人在醉仙樓招待了我們,說今年的會試特別難考,因新朝剛立,要求嚴格,且由皇後娘娘親自監考,若想通過,需由他們莊家幫忙。”抿了抿唇道:“小民和哥哥雖不知這莊謙為何如此這般好心,但皇後娘娘的事情還是略知一二的,對皇後娘娘也是萬般敬仰,便稀裏糊塗的聽信於他。和哥哥一同跟他去了尋歡樓,先前他說尋歡樓是皇後娘娘專門為考生們建的,那裏麵有從皇宮來的教書先生,管吃管住,還有書籍和每日京城的信息什麽的……哪裏知道,到了那,卻……卻……”說到此,緊咬下唇,雙目含淚,有些難以啟齒。


    莊晗怔愣愣的看著他,心中已是怒火中燒,他也不說話,隻是繃著臉,等著少年將下麵的事情道出來。


    那少年穩了穩情緒繼續道:“到了那是如莊謙所說,管吃管住,還有教書先生,不僅僅這些,總之是極盡奢華,那裏麵全是清一色的年輕俊美男子,他們要我們扮成女子,一切都學習女子,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也就罷了,還要學習女紅、各種繁瑣的禮儀,更可惡的是斷了我們去參加會試的機會,將我們關在尋歡樓裏,以色示人,還揚言說什麽,十年寒窗苦讀,不一定能考取功名,可在這尋歡樓裏,若是能學得好了,將來被哪位達官貴人看中,便能飛上枝頭變鳳凰,還說……”說到這裏,欲言又止。


    莊晗與吳文軒對視一眼,兩人的臉色皆難看至極。


    莊晗沉聲道:“他們說什麽?”略停:“柳公子,你但說無妨,不管你信不信,我保你無事!”


    柳絮看了看莊晗,一咬牙道:“說他們莊府出了個男皇後,就是因從小被當作女子圈養,才能有今日的地位;更言之鑿鑿的說,我們若學得好,將來送我們進宮,做皇上身邊的人。”


    莊晗聽的渾身發冷,幾乎是要顫抖起來;自己的家人竟做出這般無恥之極的事情來,簡直是不可饒恕。


    吳文軒忍住怒火,壓低嗓子問道:“柳公子,你此話說不通啊,他們既然是莊府的人,不是應該向著皇後娘娘嗎?為何要養這麽多美男,送去宮中與皇後娘娘爭寵?”


    柳絮皺眉道:“小民說的句句屬實,不敢有半點虛妄,至於為什麽,小民就不得而知了,隻知道很多年輕的男子,如同受了蠱惑,一聽能進宮,能攀龍附鳳,便都老實的留在了那尋歡樓,自甘墮落。”


    莊晗心中怒極,臉色冰寒,怒喝一聲:“可惡!”


    將柳絮嚇了一跳,忙從椅子上跌坐地上,怯怯的看著發怒的莊晗。


    莊晗一句也不想再聽下去,且不論這少年說的是真是假,他隻想現在立刻去莊府問個究竟。


    起身就要走,被吳文軒一把拉住,莊晗迴頭看向吳文軒,眼中竟是說不出的悲憤,下一刻,推開吳文軒走了出去。


    吳文軒快步追上前,喚道:“晗晗。”


    莊晗停下腳步,不去看吳文軒;吳文軒走近他,輕輕歎口氣,安撫道:“興許這裏麵有什麽誤會,從這柳絮口中的話來看,前後矛盾且疑點重重,你不要妄下結論,誤會了自家兄弟。”


    聽了這話,莊晗心底沒那麽難過了,但還是難掩怒氣,淡道:“我這就去莊府問個究竟。”


    吳文軒拉住他,淡淡道:“定是要探個究竟,但我想先從那尋歡樓著手,待去那查看了詳情,再去府上問,如何?”


    莊晗頓了頓,轉念一想,有理,垂下雙眸,淡淡道:“我並非擔憂那尋歡樓是真是假,而是擔憂我那些不爭氣的弟弟,吳兄你已經三番五次礙於我的麵子,不和我們一般見識,對於他們所作的一些惡行,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今卻鬧出這樣荒唐的事情,讓人落了話柄不說,更讓我有何顏麵麵對百姓,麵對你?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若是楊柳所言屬實,這次吳兄你就不要顧及我的感受,該怎麽按律例處置,就怎麽處置,我絕無半點異議。”


    吳文軒淡淡一笑,輕聲道:“這不還沒去探實情,你且不要這麽悲觀,等我們查完再說。”


    莊晗麵色鬱鬱的應了聲:“嗯。”


    兩人喬裝打扮了一番,便去了蘇陽城郊的尋歡樓。


    說實話,到了尋歡樓外,兩人還沒看出這尋歡樓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與其說是樓,不如說是一座和學堂類似的建築,層台累榭,在這郊外別具一格,且有一番說不出的寧靜之感。


    兩人彼此對視,皆麵露疑惑,來不及多想,便朝裏麵走了進去,剛到門口,一人笑道:“兩位是來喝茶的吧。”


    喝茶?兩人微楞,而後莊晗道:“沒錯,喝茶。”


    “那裏麵請。”


    說著帶吳文軒和莊晗二人進了裏麵,走過一座長亭,進了一大廳內,剛進去,便聽到裏麵有說笑聲。


    拿眼瞧去,看到有幾個來來往往的男子,身邊跟著伺候的人……邊說邊笑的正往別的地方走去。


    莊晗不免心生懷疑,但並未開口。


    “兩位是喝綠茶還是紅茶?”那人問道。


    吳文軒看了一眼莊晗,開口道:“不知這綠茶和紅茶有和區別?”


    那人沉默了下:“綠茶乃為上,紅茶乃為下。”


    兩人聽的一臉茫然,神色複雜的互相使眼色,吳文軒忍著心中怒氣道:“那就綠茶好了。”


    “好的,兩位這邊請。”


    莊晗看了吳文軒一眼,吳文軒微微點了點頭,便跟在那人後麵,不多時,到了一座樓。


    還未進去,就聽到裏麵傳來喧嘩聲、撫琴聲、說笑聲,進去一看,立時有些呆愣。


    隻見這廳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


    廳堂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好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極盡奢華。


    大廳的四周,古樹參天,綠樹成蔭,紅牆黃瓦,金碧輝煌。


    好大的一座宮殿似的建築,可謂是堪比皇宮。


    而正廳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麵龍飛鳳舞地題著三個大字“尋歡樓”。


    “這……”莊晗閉了閉眼睛,壓住怒火問道:“這位小哥,你沒帶我們走錯地吧?你確定這裏不是皇宮而是一個喝茶的地方?”


    那人一臉鄙視的看了看莊晗,道:“看模樣和氣質挺像個有身份的人啊,怎麽如此孤陋寡聞,這般沒見過世麵。”


    吳文軒和莊晗同時瞪大了眼睛,吳文軒輕笑出聲朝那人道:“這位小哥,我這位兄弟問的,也正是我想問的,這怎麽看也不像是一般的茶樓。”


    那人一臉驚奇的瞧著吳文軒和莊晗,皺了皺眉:“你們倆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兩人皆沉默,並未表態。


    莊晗心下稍靜,迴道:“我們是外地來的,多少有些不懂,隻是聽說這尋歡樓,故來此,有不對的地方還望小哥多擔待。”說罷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那人。


    那人麵帶笑意,接過銀子:“待會你們便知道了,你們選的是綠茶,乃為上,會有受過訓的專門男子來伺候你們的。”


    這最後一句話猶如晴空霹靂,將兩人驚得一時無言。


    這,這所謂的喝茶,誰也想不到居然是男男尋歡,紅茶為下,綠茶為上。


    那人看他們倆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笑盈盈道:“第一次吧?放心,不比女子差。”


    莊晗心中驚濤駭浪,腦中一片空白。這,這,自家兄弟居然開此所謂茶樓,和街市上那些青樓妓院有何區別?這不是在暗暗諷刺他和皇上嗎?


    自家兄弟為何要置自己於這般難堪的處境,簡直是像要將他羞辱致死。莊晗轉臉迎向吳文軒,煞白的臉色,看得吳文軒心下一疼。


    “喂,你們倆……”


    那人話還未說完,吳文軒猛地抬腳一踢,將那人直踹到在地,那人立時疼的躺在地上叫喚。


    他的叫喚聲引來其他人,吳文軒護住莊晗將他拉入懷中安撫著,而後對著前來的人,喝聲問道:“你們這裏誰是當家的?”


    “皇後娘娘!”一人朝空氣拱手,趾高氣揚的說道:“你小子不知道,這乃我們皇後娘娘的地盤。”


    “放肆!”吳文軒怒道:“這如同青樓妓院一般淫【】穢不堪的地方,豈是皇後娘娘的?”


    那人不僅沒怕,反而冷哼一聲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自從知道咱們萬歲爺有龍陽之好,這各地方官員想法子給皇上挑美男,還有一些長相俊美的小生都前往京城,想著能有機會靠近皇上,咱們皇後娘娘為了能一人獨享萬歲爺,特地建了這樓,你們都記著,萬歲爺身邊有一個皇後娘娘就夠了,其他人不配和咱們皇後娘娘爭。”


    話音落地,吳文軒明顯感覺到懷中人的身子在瑟瑟發抖,莊晗咬緊下唇,握緊拳頭,他隻覺得在這個地方待下去是一種折磨,自己的親人居然,這樣,這樣侮辱,侮辱自己……


    心痛至極,忽然眼前一黑,身子軟了下去,吳文軒一把抱住他,喚了聲:“晗晗。”


    莊晗臉色煞白,額頭冷汗,拿眼看了一眼吳文軒,輕聲道:“晗晗沒有……”


    說著雙眼一閉,氣急攻心,昏了過去。


    吳文軒立時渾身大震,將莊晗緊緊抱在懷裏,這時候,祈福他們幾人趕到,吳文軒揚聲喝道:“給朕將這樓封了,該抓的抓,該審的審,若是晗晗有個三長兩短,朕要你們的狗命!”


    說罷,抱起莊晗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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