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清把桌上的東西又換了換位置,每次心煩時,她就喜歡把周圍的東西重新擺一遍。她趴在桌子上,不知道現在該做些什麽,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米琳這件事。陽光照在沈慕清的背上,照得她心裏更加煩躁,猛地站起身,拉上了窗簾。


    “最近在h省怎麽樣?”沈慕清沒敢點開視頻通話,她怕自己的表情和語氣會出賣心中的秘密。用文字聊天的好處就是,你有足夠的時間去反複斟酌語言是否恰當與得體,並且可以輕易隱藏起當時的情緒。


    “我挺好的啊,怎麽忽然這麽問?”米琳發來的語音中夾雜著咀嚼的聲音。


    “怎麽這麽晚才吃飯?”


    “早上送來了一個受了重傷的小男孩兒,剛剛做完手術。”米琳咳嗽了兩聲,繼續說,“你今天怎麽這麽有空?在醫院嗎?”


    沈慕清發了個“嗯嗯”的表情,還是不知道怎麽開口說起今天發生的事。


    米琳很久沒有迴複,沈慕清趁這個時間站起身,在屋中來迴來去地走著,兩隻手抱著手機抵在額頭上。


    “剛才接了個電話。”米琳這一次沒有再發語音,“你在醫院?”


    “是啊,怎麽了,剛才不是問過了?”沈慕清感到有些奇怪,心中萌生出一種猜測。


    “身邊有人嗎?”


    “沒有,我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裏。”


    “你已經知道了吧。”視頻接通後,米琳直接就說出了這句話。


    “你安心在那邊工作,醫院會盡量和你父母溝通協商,得到一個兩方都可以接受的方案。”沈慕清沒想到自己說出的話會這麽官方,她也的確想不到什麽話語來寬慰米琳。


    “這個結果隻會是提前把我調迴去。”米琳把手指插進頭發裏,“是我當初沒處理好,太急著離開了,沒想到給醫院添了這麽大的麻煩。我已經向院長申請了,估計下個月就能迴去。”


    沈慕清很想抱抱米琳,可她隻能隔著屏幕,告訴她沒關係,別擔心。很多時候,再華麗的語言也比不上一個簡單的動作。


    “他們是你的父母,你永遠都不可能逃開。”沈慕清盯著屏幕中米琳的眼睛,“你能做的就隻有勇敢的去麵對,當每一件事發生時,去慢慢地解決,不存在一勞永逸的辦法。”


    “我有時候真的很想一走了之。”米琳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眼淚,聲音顫抖著,胳膊因為太過用力,連青筋都露出來,“為什麽他們不能換我一個清靜的生活,為什麽一定要吸幹我身上的最後一滴血,甚至還要去傷害我身邊的人。”


    “不管出於什麽樣的目的,他們也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生活。”對於米琳的父母,沈慕清實在不知道用什麽理由為他們開脫,但上大學時他們還熱情的邀請自己到家裏做客,讓她相信他們對於女兒還是有基本的寵愛和關心的。


    “不是的。”米琳用力的搖頭,長發沾到淚水,黏在臉的兩側,“當時我想學醫,他們就很反對,而且明確地和我說,博士畢業後,你就過了最吸引男人的年紀了。之前請你到家裏,也是他們聽說你是和莫家很親近,讓我多和你搞好關係。”


    沈慕清聽了米琳的話,好像什麽東西從胃裏升騰上來,隻覺得惡心。窮怕了兩個人,將女兒的一生都與金錢捆綁在一起,隻希望自己生的是一個搖錢樹。


    “他們說撫養我長大,已經消耗了他們的全部精力,現在到了我該迴報他們的時候了。而他們口中的‘迴報’,就是錢,源源不斷的錢。”米琳說到最後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清清,你聽著,如果他們去找你,你千萬不要心軟,你就說咱來之間鬧了矛盾,已經不是朋友了。”


    沈慕清聽著米琳的話不禁動容,即便是在自己最不知所措的時候,米琳依舊沒有忘了考慮她的感受和利益,“你別擔心我了,照顧好自己,既然已經做了決定要迴來,就別再多想了。迴來也好,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總比你一個人單打獨鬥的好。”


    米琳踩了踩臉上的淚水,用力的擠出一個笑容,“放心吧,我沒事,我已經習慣了,這次一定也能像之前一樣解決的。”不知這句話是說給沈慕清,還是說給她自己的。


    沈慕清掛了電話,又來到了窗前,她把窗簾拉開,陽光一瞬間就將整間屋子都照亮了,“希望你未來的人生也能如此,拉上窗簾就能享受一個人的輕鬆,將身上的傷痕治愈,拉開窗簾就能重新獲得活力,勇敢而快樂地麵對生活。”


    沈慕清就這樣在辦公室中待到了下班的時間,魏萊敲門走進來,“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沈慕清看了看微信,見沒有收到神消息,便點點頭。她心裏的確有一些情緒想要宣泄出來,可是其他人不了解事情的緣由,魏萊成為了最好的傾訴對象。


    火鍋咕嚕咕嚕的冒著泡,年糕、烤肉、沙拉擺了滿滿的一桌子,沈慕清帶上塑料手套,拿起炸雞遞到嘴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作為醫生的她,很少接觸這些不健康的東西,但事實證明,垃圾食品的確能給人帶來心情的愉悅,而且效果極其明顯而迅速。


    魏萊吃不慣那些,隻盯著火鍋下手,一會兒工夫就吃了一小半。


    “給我留一點。”沈慕清嘴裏含著雞骨頭,含糊不清地說著。


    魏萊放下了筷子,“行了,吃了這麽半天,聊聊正事吧。”


    沈慕清聽了,表情立馬變得嚴肅了起來,把骨頭從嘴裏拿出來,認真地看著魏萊。


    “臨下班前,院長又把我叫去了辦公室。他希望你能代替醫院出麵,去和米琳父母談一談,畢竟你們的關係比較好,所以,什麽話說起來都更加方便一些。”魏萊說這話的時候,因為心虛聲音格外低,帶著滿滿的試探語氣,他知道,沈慕清處於一個很尷尬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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