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酒店門口,鄭晚秋將公司的董事們送上車,目送他們離開,忽然想在榕城的街道逛一逛,涼涼的微風吹在臉上,醉意漸漸湧了上來。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怎麽就來到了沈慕清的高中,教學樓剛剛翻新過,被塗成灰白色,遮住了歲月的痕跡,也埋藏了這所百年老校的厚重。


    鄭晚秋不知由何而來的衝動,縱身一躍從圍牆翻了進去。圖書館前的榕樹依舊鬱鬱蔥蔥,枝葉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仿佛一條張牙舞爪的怪獸,將過去發生的故事全部吞噬。


    他坐在台階上,十幾年前的一個下午,學生、老師都圍在這裏,擁擠著、唿喊著、尖叫著,那樣的吵鬧,好像永遠都無法再平靜下來,可如今的廣場上已經建成了一座新樓。


    鄭晚秋點燃了一支煙,電話鈴聲響起來,“這次又要多少錢?給他吧。”他掛了電話,緩緩的吐了口煙,“唐楠,我當年欠你的,都還在你父親身上了,別怪我了。”


    沈慕清一邊疊著衣服,一邊說,“真的搬迴去住了?”


    米琳聽著她充滿試探性的語氣,笑了出來,“放心吧,我都多大的人了,躲了這麽多天,也該去解決問題了。”


    米琳費力的在包裏翻找著鑰匙,忽然聽到屋裏的腳步聲,眼眶又變得濕漉漉的,仿佛看到打開門時肖天一臉溫暖的笑容,站在門口張開雙臂看著她。她急忙打開房門衝到客廳,一下子呆住了。


    “迴來了?”米琳的媽媽林芸的語氣格外平淡而理所應當,好像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


    “你們怎麽來了?我不是給你們租了房子嗎?”


    “租房子不要錢的嗎?這麽大了還不懂得節儉,反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我們倆搬過來也好照顧你。”林芸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的橘子皮扔在了地上。


    米琳看了眼手機,房東發來了長長的微信消息,“剩下兩個月的租金我用來買新的家具了,違約金你不用給了,押金我退給你媽媽了。”底下配著兩張屋內混亂情況的照片。


    米琳深深地歎了口氣,“押金呢?”


    “一會兒我讓你爸下樓去買點吃的當晚飯。”林芸留下這一句話就站起身,準備進屋,米琳的爸爸米宏展熄滅了手裏的煙,把煙頭放在茶幾上。


    米琳一拍桌子,“前幾天你去找肖天了是吧!我警告你們,我們倆的日子過不好,你們也別想好過!”


    “琳琳,那小子工作了這麽多年也沒個長進,他配不上你,媽媽也是為了你好。”


    米琳直接提著箱子去了醫院,坐在車裏想了很久,來到院長辦公室,敲了敲門。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院長背著手站在床邊,“你工作不到兩年就當上了主刀醫師,以後的發展不會差,迴來以後,誌願經曆寫出來,對你的發展會有很大的好處。但是說實話,你這麽能吃苦,我們舍不得放你走,而且你是個女孩子,要考慮自己的生活。”


    米琳從辦公室出來,撥通了肖天的電話,但又很快掛斷了,猶豫了很久,還是隻發了條微信。


    “肖天,我要去h省做支援了,一年以後,等我處理好我家裏的事情,我們再為未來做打算。如果過段時間我父母去找你,你一定不要理他們,我會給他們基本的生活保障的。”


    肖天把電腦電腦一和,辭職信已經發到了人事的郵箱裏,他把桌子上的一些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放進箱子,擦去相框上的灰塵,把兩個人的合影小心翼翼的放進了縫隙裏。剛準備離開,就看到了米琳的短信。


    莫銘城、馮遲、陳科似乎有什麽計劃,整天在書房說個不停,沈慕清晚上偷偷溜了出來。


    魏萊晚上查完房出來,看到她們倆辦公室的燈亮了,推門進來,“難得兩位大忙人都在這兒值班啊。”他揉了揉太陽穴,才看清米琳臉上的淚痕。


    魏萊翻了翻值班表,讓於亞楠幫忙盯著,有什麽事趕快通知他,就拉著兩個主刀醫生去了醫院附近新開的一家夜市。


    米琳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告訴兩個人自己要去支援的消息。


    “你想好了?”魏萊有些驚訝,雖然這種誌願經曆對事業發展很有好處,基本迴來就會提升,但是這一年不僅工作累,而且工作環境差,防護措施差,有些疾病很容易傳染,每年都沒人報名,院長要費好大的勁勸說那些專業水平不是很高的男醫生,還會給出很多優惠條件。


    “其實之前就想去了,可是顧著家裏的原因就耽誤了。我和肖天已經見過麵了,我答應他,解決好自己家裏的事再去找他。”米琳說起這些倒是很平靜,平靜得好像是在討論別人的事情。


    沈慕清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總是羨慕其他的孩子得到父母的疼愛,媽媽精心準備的早飯、爸爸幫忙製作的手工課作業都能刺痛她的眼睛。可是最近米琳、萬雪的經曆讓她越來越慶幸能遇到這麽關心她的養父,也不想再去想象自己的親生父母是什麽樣子。


    米琳的手機亮了一下,沈慕清看著屏幕上顯示的航班信息,“後天晚上的飛機?怎麽這麽急著走?”


    米琳打開後備箱,把行李搬出來,“慕清,在收留我兩天吧,我爸媽不知怎麽找到我家了,不想迴去。”


    等紅燈的空隙,沈慕清用指甲輕輕敲著方向盤,“叔叔阿姨,你打算怎麽安排?”


    “等到了h省,我再告訴他們這件事,我會給他們打錢的,如果他們來找你,你一定別理他們。”米琳一邊說著一邊點開了肖天發來的語音。


    “好,我在家等你。”肖天的聲音依舊那麽溫柔,就好像每天等著她下課、下班時一樣,其實那個男人一點都沒變,也一直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米琳把手覆在臉上,可還是沒忍住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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