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淩家率兵,風家供軍需,兩家交情甚好,淩家長子淩雲翼六歲那年,跟隨淩重山去了欽州,拜見當年的風家家主風滄海,無意間見到尚在繈褓中的風素心,粉雕玉琢,烏溜溜的眼睛盯著他,淩雲翼一下就走不動,圍在奶娘周圍,擠眉弄眼,直逗得小孩兒咯咯笑著,一大一小兩個小孩,玩得不亦說乎。


    風滄海見得淩雲翼雖則少年心性,但在淩家的嚴苛□□下,器宇軒昂,眉眼間亦是堅毅之色,他把淩重山和淩雲翼叫在一側,沉吟半刻,方才對淩雲翼說道,


    “雲翼,可是喜歡心兒?”,淩雲翼收迴張望著嬰兒的眼神,向風滄海拘了禮,開口道,


    “翼兒一見到心兒妹妹,便有說不出的親近之意,自是喜歡的”,淩重山心下明了,隻是微笑不語,


    “那雲翼可願等心兒長大,娶她為妻?廝守終生?”,淩雲翼摸了摸腦袋,亦不懂娶妻為何物,但想到可以和心兒妹妹一起玩,便揚起嘴角,點點頭。淩重山大笑,摸了摸他的腦袋,如此兩家人便定下了這門婚約。


    後來,風滄海身亡,風家陷入了長久的宗室內鬥,爭奪家主之位,風素心的之父在爭鬥中去世,風家各派勢力的欺淩下,母親恐她有危險,便在她四歲時,送到淩家寄養,而母親亦在夫君去世後不久,鬱鬱寡歡而殞滅。


    四歲的小人兒,已是初具美人胚子,小臉乖巧,淩雲翼心中疼愛,對她百般討好,在淩家的日子,兩人如膠如漆,卻不過淩雲翼十三歲那年,隨淩傲天出征,中了敵軍的暗箭,戰死沙場。


    淩雲翼死去,彼時風素心年七歲,風家紛亂不止,她便一直留在了淩家,等到十六歲時,淩家欲解除婚約,勸她嫁人。隻是古代,即使已有婚約,但出嫁時,亦是要守其道,,而風素心尚未過門,便自幼養在淩家,總有些閑言碎語,一時間,竟無人求娶。


    對於風素心來說,內鬥紛爭的風家,對她而言,已無半分留念,她心性淡然,心中掛念淩雲翼,又感激淩家養育之情,便守了婚約,以淩雲翼之妻,留在了淩家,替淩雲翼盡孝,寡居一隅,如今已過去十六年。


    淩傲天自幼看她長大,又見她為了雲翼,情願獨守空房,孤苦一生,心中自是覺得虧欠,是以總是事事以她為先。


    “爹,雲染尚年幼,心性未定,犯錯亦是情理之中”,風素心淡淡說道,聲音如枝頭的水滴,落入潭中,叮咚悅耳,令人熏然欲醉,竟替淩雲染求了一分情麵,


    見得風素心求情,淩傲天才算罷了,他其實也是一時情急,心中對之前杖責淩雲染臥床兩個月,亦是心有內疚的,隻是難以下台,聽得她一席話,才算罷了。


    “杖責雖免,仍需罰,每日晨起練功,把你那身肥肉給我減了。淩家人,跟人打架,還會輸,真是丟盡了淩家的臉”,淩傲天瞪了眼她,一臉對她不爭氣的嫌棄,又問道,


    “與你打架的是朱家那紈絝少爺罷?”,


    淩雲染點點頭,委屈極了,“是的,染兒本是打得他屁滾尿流的,奈何那窩囊廢,帶了十幾個家丁出門,染兒才吃了虧”,其實她把朱子文打得更慘,讓人抬迴去的。


    “朱家,竟敢欺負我淩家人”,


    “付伯,替我傳令,本將軍懷疑嫌犯藏進朱家,明日率百人兵士,圍了朱家,好生徹查一番”,淩傲天正義凜然地說道,卻是一臉護短樣,付伯領命,下去吩咐做事。


    淩傲天說完,才跟淩重山行了禮,見得蘇如眉冷著臉不理他,隻微彎著腰,討好地笑笑,攙著蘇如眉走了,那諂媚的妻奴樣,直讓淩雲染撇嘴。


    “染兒,今後別惹你爹生氣了”,淩老爺子玄衣銀發,拄著龍頭拐杖,右手點了點他的腦袋,轉身離開了。


    淩雲染見得人都走光了,點頭哈腰的背,立刻挺得筆直,扯了扯自己的桃紅綢衫,弄得平整一些,撩了下垂下的粉紅頭巾,擺了個風流倜儻的姿勢,轉身笑得如春風化雨般,又帶著偷雞的黃鼠狼的雞賊樣,


    “長夜漫漫..不知嫂子..”,


    風兒從地上卷起了一片樹葉,嘩啦落在淩雲染頭上,哪裏還有半個人影,讓她那揚起的熱情笑容僵在了臉上。


    “美人兒,留步”,淩雲染晃悠過去,一把抓住風素心的手臂,那月白軟衫下,隱約感到如美玉般光滑的觸感,令人愛不釋手,於是淩雲染不由自主地,五指輕輕摩挲了幾下,笑得眯起眼睛,


    風素心清冷的臉頰上閃過羞惱神色,一把甩開她,看看周圍路過的丫鬟、家丁,又不敢喧嘩,隻得低低說道,


    “請小叔自重”,


    這句話淩雲染真不愛聽,什麽小叔,最多是小姑。她撇撇嘴,白胖的臉上,眼如新月,又一把抓過她的手臂,緩緩摩挲著,眼睛眯成一條線,語帶挑逗地說道,


    “雲染兄長戰死,空閨寂寥,自古兄死弟及,嫂子不必見外”,


    啪的一聲,一個耳光揮在淩雲染臉上,見得風素心身形微顫,臉上帶著哀戚、羞惱和憤怒之色,一時讓淩雲染愣住了,也顧不得左臉火辣辣地疼,風素心再不言語,疾步離開。


    那抹白色背影,好似在世間,隻有自己,那種孤寂感,令她心隱隱有些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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