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虎賁營移駐碭郡、羽林軍進駐東郡,原本喧囂塵上的騷亂戛然而止,此起彼伏的匪患也是偃旗息鼓。陰謀的製造者——地方豪族們小心翼翼地審視著範睢的一舉一動,想要看清韓國接下來要搞什麽動作!是權作不知,一意孤行地實施新法還是退讓一步,維持現在的形勢?不少勢力在隱隱期待著。


    在十一月二十五日,範睢給出了答案。最先出現匪患的桂陵爆發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當地的豪族白、王兩家以謀逆罪被羽林軍抄家滅族!兩族主事的七人在東市被梟首示眾,其餘族人,男的係數發配邊塞,女的罰為奴仆、娼妓。


    這件事的發生毫無征兆,就在羽林軍包圍白、王兩家的前一天,桂陵的縣令還專程拜訪了白、王兩族的族長,表達了對時局的隱憂。其語氣之恭敬,態度之謙卑,不難讓人聯想到可能是韓國屈服了!


    可就在兩族彈冠相慶的時候,羽林軍疾馳而至,根本沒給兩族征召私兵的時間。幾乎兵不血刃地,羽林軍拿下了擁有三千私兵的白、王兩家。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範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將兩族名下的土地收歸國有,在桂陵開始開展轟轟烈烈的變法!


    與此同時,羽林軍查封了宋、衛兩家在桂陵的商號,理由是宋、衛兩家運送的貨物有韓國明令禁止的違禁物品——水泥。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這些年隨著水泥的產量越來越高,韓國對於水泥的控製鬆散了許多。對於各個商號走私水泥到他國一事,韓國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沒想到這次範睢拿這件事來大做文章,查封了宋、衛兩家的商號!


    在明眼人看來,範睢這麽做無疑是敲山震虎。白、王兩家已經煙消雲散,韓國是借著這件事情。警告諸如宋、衛的豪族老實安分起來!對於過往的事情韓國可以既往不咎,但會觀其後效。否則,範睢若是得理不饒人。想要對東郡的豪族斬盡殺絕,完全可以扣留宋、衛兩家在桂陵的負責人。而不會讓兩家花錢擔保出來!畢竟,宋、衛兩家在桂陵的管事人也是族長的長老。


    範睢這一係列的舉動讓東郡的豪族們暗暗心驚。他們都清楚,說起來,自己豢養的私兵不見得有多麽忠誠。如果自己如同白、王兩家一般輕易覆滅,他們是不會拚了命為自己報仇的。


    尤其是韓國的新法在桂陵失去了最大的阻力後,推進的異常迅速。百姓們也知道了新法給自己帶來的切實好處,單單是免除一年的徭役就足以讓見利忘義的百姓們心動。更遑論其他的好處!


    指著這些私兵全心全意地效忠自己,無疑是最傻的想法!而且。各地的豪族若是不想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要盡快起事,這和暗地裏給韓國添堵不同,這是真正的造反!到時候,會有多少私兵追尋自己,真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如今,越來越多的消息從桂陵飛快地傳到整個東郡、碭郡。關於吃飽穿暖的承諾從來沒有哪一任魏王做出過,但韓王卻做出了。雖然不排除收複民心的作秀嫌疑,但看新法的政策和對軍功的獎勵,東郡百姓們第一次覺得生活有了盼頭。底層的民眾看到了出人頭地的希望,饑寒交迫的民眾看到了果腹的可能。


    民眾也是第一次聽說國家、民族這個概念!這個時代的百姓。遠遠沒有產生國家的概念。也或者,對他們而言,國家不過是他們需要繳納賦稅、服勞役、兵役的對象!是上位者代表的勢力!國家的滅亡於他們而言不過是尋常的小事。


    無論在誰的治下。反正都要服勞役、服兵役、繳納賦稅,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對他們而言,真正關心的是自己的切身利益,比如賦稅繳納多少,有無補助!在這方麵,韓國做的確實要比魏國好多了!雖然不可否認的是,韓國為了維持這樣的國民待遇,付出的代價也是不菲。


    新法第一次觸及了國家這個概念,即凡是願意效忠韓王的。願意維護韓國新法的,願意保住自己從新法中獲得的利益的。即當按時服勞役、服兵役、繳納賦稅!新法中也第一次提及,國家有義務襄助在他國的國民。國家有義務幫助生活困頓的國人。指導抗災救災。總而言之,國家在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合體,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角色和地位,但必須遵循法度,為了這個利益集合體的壯大而努力。權利和義務的說法很新穎,但卻直入人心。因為大多數人下意識地認為生老病死、天災人禍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對國家隻有義務沒有權利!


    對於民族的解釋,新法則是籠統的多!大體上而言,新法認為燕、趙、齊、秦、韓、楚六國百姓皆為同族之人,族曰華夏,皆炎、黃子孫矣!我們有相似的文化,共同的先祖,我們知書達理,這是我們和蠻夷最大的區別!


    韓國果決的行動極大地震懾了東郡、碭郡的豪族,在各地府衙對新法不遺餘力的宣傳下,輿論的風向開始轉向對韓國有利的一側。私兵們發現,和效忠豪族相比,似乎順應新法,參軍立功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因為在地方豪族的私軍裏麵,也有親疏遠近之分。為上位者長期把持大權,根本沒留給下層民眾晉升的渠道。如果為了自家主子的事情不幸戰死,也不過隻有綿薄的撫恤,哪裏像韓軍,無論是傷殘也好,戰死也罷,都有完善的撫恤製度!戰死了,自有國家替自己贍養老人。如果沒有戰死,隻要立下軍功,就有財帛、土地、爵位種種獎勵!要知道,如果有爵位,哪怕是最低的雲騎尉的爵位,也可以見官不拜。當地的地方官員甚至要在一些影響民生的大事上征求自己的意見!這足以光宗耀祖了!


    秦、趙兩國自然不願意兩郡的豪族在韓國的攻勢下就此偃旗息鼓,兩國主事的人員開始故意製造摩擦,營造地方豪族不肯善罷甘休的架勢,雖然實際上地方豪族們還在猶豫是束手就擒接受命運的安排還是誓死一搏!


    如果秦、趙兩國在這個時候出兵攻打韓國,他們自然樂於火上澆油加一把火。但人老成精的各族族長們知道,秦、趙兩國說起來不過是利用自己這些人,他們許諾的都是空口無憑。在這個韓國如日中天的時候,自己最多是他們手中的棋子,沒有人甘願做棋子,自己這些人之所以就範,不過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韓國忌憚自己這些人和秦、趙兩國的聯合而在新法的問題上有所收斂!說到底,雙方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如果雙方不能各取所需,也就沒有了合作的基礎,隨時都可以分道揚鑣。現在就看,到底是哪一方沉不住氣先提出條件。


    可秦、趙兩國根本沒有征求兩郡豪族的意思,直接就代表兩郡豪族和韓國對立上了。偃旗息鼓了十來天的匪患又起,還是在範睢身在的東郡,挑釁之意,昭然若揭!


    範睢也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派兵剿殺。也許是韓國的精銳斥候太過厲害,也許是秦、趙兩國走漏了風聲,總之,匪患沒過三天就被羽林軍清剿一空。秦、趙兩國著實吃了一個不小的悶虧!韓國用雷厲風行的作風告訴蠢蠢欲動的兩郡豪族們,想要和韓國作對,就要做好失敗後的準備!


    終於,兩郡的豪族們意識到,隨著新法在桂陵大獲成功,他們起事成功的希望越來越渺茫!秦、趙兩國擺明了不願意為自己這些人出頭,充其量隻是助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賭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的事情,實在太過不明智!


    何況,有許多通融的辦法可以減少自己的損失!比如,新法裏規定,可以用一定的財帛來換取爵位,雖然是最低的三種爵位,雖然爵位的價值不菲,但總歸可以名正言順地保留自己名下的土地不是?!


    這已經比最初的設想要好的許多!韓國給了自己這些人台階,也沒有把自己逼迫地太急,如果再不識趣,也許就是人財兩空!沒看到一直保持中立的吳欽升職成為郡丞了嗎?!這就是支持韓國的好處!小心駛得萬年船的作風在這個時候又發揮了關鍵的作用,兩郡的豪族們私下碰頭,終於下定決心,結束這場一開始就沒有多少勝算的鬧劇!因為範睢已經放出話來,隻要自己這些人識時務,也許,韓國的商行聯合會裏,會有自己這些人的一席之地!要知道,土地可不是唯一的財富!


    即使對財帛不感興趣,一心想要土地的,也有別的想法。別忘了新法裏的另一條規定,那就是韓國新占領的郡縣在三年內可以由個人出錢租賃,這段時間,土地是可以買賣的!至於三年後,就要按照爵位確定是否要由國家贖迴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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