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鹹陽。


    此時的鹹陽氣氛很是凝重,隨著十萬秦軍覆沒於洛陽的消息傳來,原本自以為穩操勝券的秦國徹底亂了!秦國再如何堅忍,也受不了如此接二連三的打擊。尤其是聽信了蔡澤花言巧語的秦王,在發現事情完全不像蔡澤所說的那樣,不僅函穀關沒有落入秦國手中,韓王更是毫發無傷後,怒火攻心,立時吐血昏迷了過去。客卿蔡澤見勢不妙,就欲潛逃,卻被及時醒轉過來的秦王以欺君之罪梟首,首級懸掛的東市已有三日。


    秦王的身子本就不好,因為這件事的打擊更是日漸不行。每日昏迷的時間越來越多,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太子柱衣不解帶,整日整夜地侍奉在秦王左右,甚至請道士開壇祈福,卻都是於事無補。


    因為秦王的病情,鹹陽的氣氛有些微妙。所有知道內幕的人都知道,秦王是大限將至,無力迴天了。哪怕為秦王診治的醫師因為妄言被斬殺了數人,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宗正府上的官員在暗中籌備秦王的喪禮和太子柱的登基大典,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條不紊的處理著。現在的秦國,根本無心山東的戰事,哪怕三國伐魏,也不能令秦國提起半分興趣。


    原本與韓國接戰的秦國大軍已經全都休兵止戈,駐留原地。太子柱也是調集自己麾下的大軍,接管了鹹陽的城防。鹹陽全麵執行宵禁,入夜以後,沒有通行令牌在街上亂逛,就地斬殺。無赦!喧嘩鬧事者,殺,無赦!


    曆史的腳步從來隻有往前,從來不會為任何一個人停留哪怕片刻!即使這個人是天選之人,是亂世梟雄。


    四月二十一日。秦王的最終時刻來臨。子時剛過,一聲悲傷到極致的“王上駕崩了!”的哭號聲從王宮深處傳來,不久,連綿不絕又沉重異常的鍾聲在鹹陽城上空響徹不停,打破了夜色的寧靜!這個時候,尚未入睡的人身子一顫。或露出唏噓複雜之意,或朝向王宮方向作揖下跪。已經入睡的則是猛然驚醒,有嚎哭不已的大臣,有茫然不知所措的孩童。所有的人都知道,秦國的柱石。秦國的柱梁——秦王,駕崩了!


    “昭王者,惠文王之子,武王異母弟。少時,好讀書,性寬厚,不似惠文王,故不為宣太後所喜。方十歲。遣入燕國為質。時燕後為秦國公主,(對昭王)多有照拂。武王舉鼎而死,無子嗣。宣太後願以公子市為王,行繼位大禮。然趙武靈王者,出兵阻之,言大秦非昭王無以為王,否則,趙必伐秦。宣太後乃懼。迎昭王入鹹陽,行繼位大禮。昭王四年。齊、韓、魏攻楚,王發兵救楚。先破魏軍再克韓軍,勝之。五年,楚國背秦,六年,王約韓、魏、齊三國共伐楚,殺楚國大將唐昧。七年,以華陽君羋戎為將,伐楚,斬首三萬,取楚將景缺首級。八年,拘楚懷王於秦,脅令楚國割巫郡、黔中,懷王不從。王大怒,興兵伐楚,取十六城,斬首五萬。十年,懷王奔走趙國,不容,又奔於魏,亦不容,王乃遣一軍收楚懷王入秦。十四年,以白起為將,攻韓之伊闕,取首級二十四萬,虜魏將公孫喜。韓、魏請服,魏割河東四百裏之地,韓割武遂兩百裏之地。十八年,以白起、司馬錯為將,伐魏,取六十一城而返。十九年,稱帝,號為西帝,尊齊閔王為東帝。齊國背秦,約諸侯攻秦,王乃去帝號,退山東諸國之兵。二十三年,合燕、趙、韓、魏四國之兵,伐齊,大破之,克臨淄。二十四年,伐魏,兵圍大梁,韓師來援,破之,趙國班師,乃退!王乃發兵伐趙,破之,取三百裏之地。二十八年,伐楚,破鄢城(湖北襄樊宜城)、鄧縣(湖北襄樊市)、西陵(湖北宜昌市),克郢都,焚楚國先王陵墓夷陵。楚國遷都陳縣以避秦。三十一年,伐魏,取兩城。三十二年,複伐魏,攻大梁,韓師來援,斬首四萬,不克,乃返。三十三年,攻魏,占四城,斬首四萬。”——《秦國野史--論被埋沒的秦昭王》


    太子柱於秦昭王駕崩三日後登基為王,敕令舉國戴孝,大赦天下,所有大臣職位一律不變,重臣各有封賞,所有八百石以上官員,被要求係數前往鹹陽憑吊先王。


    當秦昭王身死的消息傳到新鄭的時候,韓王沒來由的鬆了口氣,如果不是擔心自己太過得意忘形,韓王都想大宴群臣。這個時代,沒有一個人比他更清楚秦昭王的厲害之處。如果不是因為秦國沒有一個明確的消滅六國的策略,依照秦國的實力,早就可以完成統一大業,根本輪不到秦始皇來完成這個事業。


    當今的秦王乃是秦孝文王,按照原本的曆史,他還會守著太子之位十八年之久,以至於十八年後因為太過高興,隻當了三天的秦王就駕崩了。他的兒子秦莊襄王支撐的久一點,但也隻是三年而已。真正雄才偉略,可與昭王一較高下的乃是孝文王的孫子,千古一帝秦始皇了。但如果沒有秦昭王打下的基業,秦始皇再厲害,也不過是繼續加強秦國的霸業而已。中國的曆史也會被徹底改寫!


    眼下的秦國可謂衰落到了極點,秦昭王剛死,新王登基有一大堆需要煩心的事情需要處理,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所謂哀兵必勝,韓國這個時候若是大舉進攻秦國,秦國必然同仇敵愾,但若是行欲擒故縱之計,卻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哪怕秦國不接受韓國的美意,韓國也可以趁機給秦國上一點眼藥水。


    韓王如今煩心的是魏齊的事情。自己當初在大梁答應過範睢,要在十年之內為他報仇,所謂君無戲言,韓王現在確實做到了一半。魏國已然就範。須賈也讓範睢侮辱了一番,出了一口惡氣。但真正下手的魏齊卻是如同曆史上的那樣,逃之夭夭,而且,這一次。依然是趙國邯鄲,隱藏在平原君的府邸上。


    如果韓國效仿曆史上的秦國,那就要把平原君誆騙進新鄭,以此作為要挾,讓魏齊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自刎身死。但問題是韓國不是秦國那般為了實現目的不擇手段的國家。韓王一直試圖維持韓國的仁義之名,借此取信天下列國。一個講求仁義講求信義的國家,再強大也有自己的原則所在,至少可以讓其他國家不會那麽擔心韓國的崛起,這也是為何韓國身在中原。為何在這些年沒有遭到其他國家聯合打壓的原因。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如今趙國依附韓國,雖然隻是暫時的依附,但也是依附不是?!韓國如果仗勢欺人,強迫趙國交出魏齊,趙國必定心懷忌憚,比韓國料想中的還要早地疏遠韓國!這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所以,韓王這些日子很鬱悶。


    魏王親自派遣使者前來新鄭向自己謝罪,態度客氣到了極致。但韓王何嚐看不出來。魏國這次故意放走魏齊背後的含義。很顯然,韓國和趙國站在一起讓魏國頗為忌憚,如果可以用魏齊來離間韓、趙兩國。魏國無疑會樂意之至!


    韓王自然不願意上魏國的當,但如果不上當,似乎就不能為範睢報仇。這怎麽看都是一個無解的命題。對於魏齊,韓王心裏很有意見。這是一個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梟雄,凡事喜歡以自我為中心。當魏國因為他遇到麻煩,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逃命。當其他人對他避而不見。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對方不仗義。在他咒罵別人不仗義的時候,卻是忘了。他有愧於自己的國家!魏齊,韓王自然是不願意放過的,不光是一個承諾,也是韓王不喜歡這樣的臣子。但趙國,就是可以得罪的嗎?留給韓王猶豫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個時候,丞相張平卻是正在範睢的府上和範睢侃侃而談,隨意說著風花雪月的事情,偶爾摻雜些各地的趣聞。範睢一邊從容不迫的應付著,一邊想著張平的真實來意。依照範睢的聰明,範睢知道張平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來自己的府上。秦王駕崩的消息自己已經知曉,張平卻一句不說,魏國的使者被韓王一直拒絕不見,張平一句不說。似乎張平一點不關係這些國家大事。這不符合老成持重的張平的性子。事物反常,必然有妖。範睢自然知道張平所說的這些話不過是前戲而已。可是再多的鋪墊也要引出真正的話題,所以範睢耐心地等著。


    “文興侯自從來韓後,立不世之功,位列三公,如今又沉冤得雪,大仇可報,實在可喜可賀啊!”張平笑吟吟地說道。


    “一切都是王上英明!(範)睢不過是盡臣子的本分而已!如今韓國雖然強大,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等臣子還當盡心輔佐王上,立萬秋基業才是!”範睢滴水不漏地輕輕說道。


    張平笑意更濃,不著痕跡地說道:“就怕功高震主啊!”


    範睢神情一凜,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打自己的小報告,也不明白張平是不是暗指自己恣意妄為,恃寵而驕,當下正色道:“臣子功勞再高也是臣子,王上英明,自然分得清其中的是非曲折!”


    張平連連點頭,道:“以商鞅之賢,輔佐秦孝公割除秦國弊端,使秦稱雄於天下,卻難以善終。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啊!文興侯,你說,我們做臣子的,是不是應該為王上分憂!”


    範睢皺著眉,有些生氣張平用商鞅的遭遇來示警自己,但很快舒展開神色,平靜地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自然!否則,要我們這些臣子何用?丞相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張平心裏暗暗搖了搖頭,說道:“這些話本不該是我來說的,隻是我和文興侯同殿為臣,文興侯又是當局者迷,我這個旁觀者不說的話,怕會讓文興侯以後難堪。”


    聽到張平如此坦誠的話,範睢的臉色變得稍微好看了些,道:“丞相一家五代相韓,(範)睢心裏十分仰慕。丞相但說無妨。古人說的好嘛,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張平點了點頭,終於吐出了真正想說的話,道:“文興侯可知,魏齊已經逃到邯鄲。隱藏在平原君的府上?”


    範睢一愣,這件事自己還真不知道。一刹那間,範睢知道了張平為何方才說那麽多話。魏齊不偏不巧地藏進了平原君的府上,這件事無論趙國知不知道,韓國都不大好出麵要求平原君交人。否則,一個不慎。就會讓剛剛和好的韓、趙兩國關係生出嫌隙。韓國自然不怕趙國,但問題是魏國也對韓國不滿,加上秦王是活活被韓國氣死的,三國聯合伐韓,韓國如何應對?!甚至於。楚國也會落井下石吧!原本自己希望魏國迫於壓力,交出魏齊,眼下似乎看起來,不可能了!


    範睢也終於明白,這些天韓王為何對自己避而不見,即使見了也是匆匆忙忙,說不上幾句話。想必,韓王也為這件事煩心吧!隻是範睢不知道。張平這次來找自己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韓王本人的意思。這兩者的差別可大了。可依照範睢對韓王的了解,這件事多半是張平自己的私下主意。


    果不其然,張平沒等範睢就主動張口承認說:“文興侯切莫怪罪我多言。這件事不是王上的意思,而是我本人的意思。我是察覺到王上在這件事上有些為難,又一直在苦思兩全其美的辦法,這才想著當一迴說客。”


    範睢苦澀一笑,道:“丞相是不是覺得我有些睚眥必報了?”


    張平心裏麵認可,嘴上卻是言不由衷地說道:“這可不是!街市上的人都說像文興侯這般快意恩仇的。方才是大丈夫!文興侯的故事現在新鄭百姓是婦孺皆知啊!哈哈!”


    “如果換做是我有文興侯這樣的遭遇,一定也會如此!隻是。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如今魏齊逃入邯鄲,王上左右為難!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若是可以為王上分憂解難,王上一定會掛記在心中。哪日我們犯了什麽罪過,或許就可以借此保命,文興侯,你說呢?!”


    範睢默然不語。張平說的自然是正確的,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句話說的輕巧,做起來卻不容易。魏齊是範睢心中的一道坎,這道坎邁不過去,範睢就很難談得上人生的圓滿。魏國明顯對自己的話陽奉陰違,故意放走魏齊,給自己,給韓國製造難堪。得罪趙國當然不智,但魏國如此恣意妄為,說明魏國壓根就沒有被打服氣,卻也是後患。哪怕不是為了自己,為了徹底消除魏國這個隱患,自己也該遊說韓王用兵。有些戰爭,不能分析眼前的利益和損失,而是要為了維護國家不可侵犯的形象。當自己要求魏國交出魏齊的時候,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也是韓國。國家的尊嚴不是可以討價還價的!


    “如今天下皆知我要求魏國交出魏齊方才同意議和,百姓們可能覺得這是我的意思,但其他國家卻是認為這是王上的授意。若是沒有魏齊,我們就答應魏國的請和,天下還有哪個國家會信服我們韓國!這件事絕對不容商量!丞相,這不是為了我私人的恩怨,而是為了韓國,為了王上!人無信不立,國無信不服,韓國在這件事上有一點點退縮,其他國家就可以逼迫我們韓國退縮更多!”


    張平一皺眉,下意識地說道:“應該不至於吧?秦昭王剛剛駕崩,秦國無心中原戰事。其他國家哪裏又敢得罪我們韓國呢?!”


    範睢輕輕吐出兩個字:“齊國!”


    “齊國?不至於吧!”張平的臉上寫滿了不信。


    “韓、趙、楚三國伐魏,魏國惶惶不可終日,若是魏國被三國吞並掉,齊國豈不就直接暴露在我們三國之下了?!依照齊國的小心,又怎麽會坐視我們三國吞並魏國變得更加強大呢?就連燕國,怕也不願意一個更加強大的趙國出現吧!”


    張平想了想,倒也是有這種可能。雖然齊王病重的消息被隱瞞地很好,但韓國還是通過獠牙密衛聽到了風聲。齊國一直對中原的戰事表現出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意思,但現在魏國被逼到了絕境,齊國真的會一如既往地袖手旁觀嗎?!若是齊國聯合燕國,雖然這種可能很小,畢竟齊王病重,但也有這種可能。一旦這種可能成真,那楚國、趙國就會被牽製住很大的精力,議和的事情會變得愈發撲朔迷離。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言語。這時,範睢府上的管家匆匆走了進來,對範睢說道:“大人!宮中來人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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