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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綠米亞一直以來的打賞加更一章,謝謝!


    蘇代站了起來,沉聲說道:“楚之先祖出自帝顓頊高陽。高陽者,黃帝之孫也。此前三百年,論及人口,論及土地,楚國遠勝秦國多矣。然則自懷王開始,秦國罔顧秦楚三百年交好,先敗楚國於丹陽,後敗楚國於藍田。楚國國力已不如秦國也!司馬錯伐蜀,取巴蜀兩郡,再得漢中,更是為秦國占得上遊利害土地。秦師入郢,火燒夷陵,蓋莫不是因為占據了地利,順流而下,方能勢如破竹。故,巴蜀一日在秦國手中,楚國一日不可放鬆也!即便漢中為韓國所得,楚國上下也不能小覷!”


    黃歇有些疑惑地問道:“巴蜀兩郡已成秦國飛地,按照先生的說法,我楚國還會怕了兩郡區區八萬秦師?況且,巴蜀兩國的後人說不定已是蠢蠢欲動,想要富國!秦國自顧不暇,還會有精力順流而下?”


    蘇代對此隻是嗬嗬一笑,提醒道:“左徒大人切莫忘了,當初白起手下不過有五萬大軍就攻破郢都!何況現在秦軍有八萬!即使因為巴蜀兩國反叛的牽製,秦國可用之兵不足五萬,但現在郢都附近可用的楚軍也沒有當初的四五十萬之眾吧!”


    話音未落,黃歇的臉色已是極度難堪,秦師以區區數萬人就攻占郢都,實乃楚國的奇恥大辱,甚至更甚於懷王被幽禁在鹹陽一事。畢竟,後者可以理解成懷王太過天真善良,中了秦國的陰謀詭計;前者卻是踐踏了楚國的尊嚴,以十倍之眾迎敵全落得全軍覆滅,這是楚國抹不去的痛。


    “歇受教了!”黃歇勉強地行了一禮,冷聲說道:“上遊的巴蜀兩郡我楚國會嚴密盯防,絕不給秦國可趁之機!”


    蘇代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楚國應該不想一直受製於秦國吧?”


    “先生的意思是?”黃歇心裏麵一跳,仿佛明白了蘇代的來意。


    “代在宛城聽說葭萌關已經落入韓國手中。也就是說,故道也為韓國所有。如此一來,秦國關中和巴蜀兩郡首尾不能兼顧,巴郡兩郡已是飛地中的飛地。楚國何不趁此良機西進呢?”蘇代用一種誘惑地語氣說道。


    蘇代堅信,加入楚國動了這個心思,那麽巴蜀兩郡將極大地牽扯住楚國。哪怕是趙國許下再大的利益聯合楚國伐齊,楚國也不會答應。如此一來,齊國拜托自己做的事情就算完成了。


    “巴蜀兩郡?”黃歇隻覺得一陣激動,這是楚國百十年來最為渴望的。黃歇相信,隻要說服楚王相信楚國有這個實力拿下巴蜀,楚王一定會同意。可惜,現在楚王怕是還在城外遊獵吧!何況,北方的韓國怕是對巴蜀有一些想法。


    所以。黃歇神色隻是一喜,就恢複了平靜說道:“先生亦說秦國在巴蜀兩郡有八萬大軍,我楚國怕是要出兵近二十萬才能拿下吧!若是敵國趁著我楚國大軍經略巴蜀的功夫,大舉進犯我楚國,我楚國豈不是因小失大。得不償失了?!”


    蘇代早知道黃歇有這樣的擔心,不緊不慢地說道:“左徒大人所言非虛,大軍經略巴蜀最怕的就是敵國趁虛而入。代在伊闕時聽聞齊國的田單前去了新鄭,與韓國君臣交談甚歡,齊國也派了重臣前去大梁,收獲亦是不菲。想必用不了多久,韓、魏、齊連橫的消息應該就會為各國諸侯所知吧!”


    齊國中大夫貂勃雖然沒有把齊國與韓、魏連橫的消息告訴蘇代。但憑借著蘇代敏銳的觀察力,硬是判斷出這個事實。黃歇聽蘇代語出驚人,說起連橫之事,卻不說經略巴蜀的代價不菲,很快就明白了蘇代的心意。


    蘇代這個在暗示自己,楚國若是擔心後路。應當和韓、魏、齊交好,尤其是韓國,若是韓國對自己經略巴蜀兩郡沒有異議,那這件事就算成了大半!黃歇也不相信,憑借著楚國的二十萬大軍還拿不下小小的巴蜀兩郡。


    “先生所言屬實?”黃歇緊盯著蘇代的眼睛。似乎想看看對方是否在撒謊。


    蘇代麵色平靜地迎了上去,微笑道:“些許小事,代又何必騙左徒大人呢!為楚國大計,為楚王大計,代以為當經略巴蜀,同時交好鄰國。”


    黃歇點了點頭,用一種垂詢地語氣問道:“先生之見乃是楚國當西進攻伐巴蜀,同時交好韓、魏、齊三國乎?”


    “然也!不經略巴蜀,楚國無以獲得真正的安穩,左徒大人試想一下,敵國自巴蜀順流而下,兩三日即可抵達郢都,楚國難道還想坐看郢都的再一次失守?至於交好韓、魏、齊,也是經略巴蜀的必要。否則,一旦和韓、魏、齊交惡,楚國怕是會腹背受敵!”蘇代肯定地說道。


    “歇以為此計甚妙!然則有兩點,怕是會造成不易經略巴蜀。”黃歇有些愁苦地說道。


    “願聽左徒大人之見!”蘇代作聆聽狀。


    “一者,巴蜀山高林密,行軍不易,若要經略巴蜀,非兩三倍之眾不可,且耗費持久!朝中大臣怕是對此多有非議!二者,韓國據有漢中,可輕易入蜀,若是韓國對巴蜀有意,我楚國很難爭過!屠傷昔日和氣!”黃歇歎了口氣說道。


    巴蜀就像一塊香噴噴的肉,引得秦、韓、楚相爭。如果不是因為距離太遠的關係,怕是魏國、齊國、燕國也會加進來吧!這塊肉雖香,但卻不好奪啊!楚國現在全國的兵力不到三十萬,想要奪到巴蜀付出的代價肯定不菲。百姓厭戰的情緒已經頗盛了,再大舉用兵的話,難免不會怨聲載道!


    蘇代擺出一副自信滿滿地樣子,慨然道:“左徒大人多慮了!巴蜀何其大也,秦軍雖有八萬之眾,但一者有巴蜀兩國餘孽作梗,二者兵力分散,楚國完全可以以少數兵力逐步蠶食。得寸即楚國之寸,得尺即楚國之尺。甚至,楚王若是舍得財帛軍械,完全可以幫助巴蜀餘孽和秦軍對抗。待兩者兩敗俱傷之際,楚師再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將兩方實力悉數鏟除,何如?”


    黃歇聽後大唿妙計。自己怎麽把這點忘了。巴蜀都是山地,平原畢竟是少數,八萬秦軍聽起來很多,但想想那麽多城邑和碉堡,楚國完全可以蠶食。今日三十裏,明日二十裏,日積月累之下,楚國會越來越強大,秦國卻是越來越弱小。此消彼長之下,這八萬大軍不足為慮。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韓國不插手!若是的韓國不插手,黃歇堅信這點財帛楚王還是舍得付出的。


    仿佛知道黃歇的第二個擔心,蘇代繼續解釋道:“至於韓國?嗬嗬,左徒大人以為,韓國還有機會經略巴蜀嗎?”


    “先生的意思是?”黃歇有些不明其意。現在韓國國勢之強。遠比楚國厲害的多,怎麽會沒有機會去經略近在咫尺的巴蜀呢!


    蘇代笑了笑,說道:“左徒大人以為,此次秦國大敗之後,山東六國的聯盟土崩瓦解乎?”


    黃歇點了點頭,這次的聯盟伐秦本來就是權宜之計。本來按照趙國的計劃,楚國是要和燕國一起伐齊呢。不知道趙國後來為什麽改變主意討伐秦國,導致楚國損兵折將兩萬,卻一無所獲。真的計較起來,楚國也不算沒有收獲,隨著漢中郡的失守,秦國對楚國的威脅遠遠沒有之前那麽大。楚國君臣終於可以不用再擔心秦師從漢中郡殺出來。


    “嗬嗬。以代之見,山東六國的聯盟不僅土崩瓦解,怕是三晉和燕國的聯盟也煙消雲散。左徒大人乃是楚人,楚國多老虎,想必應該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吧!”


    黃歇隱隱約約懂了。蘇代應該說韓國和趙國乃是山東的兩隻猛虎,怕是隻允許一隻存活下去。


    果真,蘇代繼續說道:“韓國經此一戰,國力直追趙國,甚至隱隱超過一頭。這樣的結果絕對不是趙國君臣可以接受的!隨著秦國龜縮在關中,天下已漸漸趨於平靜。不過,這隻是表象,趙國和韓國的交鋒怕是才剛剛交手!左徒大人覺得,韓國在這種爭霸的時候,會有時間經略巴蜀嗎?不要忘了,秦國向來不甘於蟄伏,怕是在武關和漢中方向掀起一番熱鬧吧!”


    黃歇終於恍然大悟,若是還不能理解蘇代的意思,他日後也不會成為戰國四公子般的人物。在趙國咄咄逼人的態勢下,韓國對巴蜀怕是心有餘力而不足。與其留給秦國搗亂,還真不如留給楚國。


    “先生之言,實乃令歇茅塞頓開啊!”黃歇作了一揖,歎服道。


    蘇代還了一禮,笑道:“既然如此,還請左徒大人代為引薦!讓代有機會一睹楚王真容如何!”


    “合當如此!合當如此!”黃歇慌不迭地說道。在得知蘇代還住在驛站後,黃歇固執地派人跟隨蘇代的書童把行禮運了迴來,同時將最好的廂房分配給蘇代來住。自己卻是借著這個功夫去聯絡幾個知交大臣,想要對方在明日的朝會上聲援一番。其實,如果這個時候楚王還在王宮的話,黃歇不介意直接把蘇代引薦過去,但現在,楚王怕是在城外狩獵得正歡吧!黃歇可不保證,楚王什麽時候會迴去。


    此刻,郢都令尹府上,一位來自鹹陽的不速之客卻是和楚國的當權者---令尹羋梁相談甚歡。


    “令尹大人十多年不見,風采依舊,讓人好生羨慕!”一名中年文士歎服道。


    羋梁嗬嗬一笑,也是慨然說道:“十年不見,沒想到再見卻是這樣的情形!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啊!說起來,你貴為秦國的宗正,千裏跋涉來我郢都,一路上遇到的危險不少吧!怎麽?不要說你是想要和我共飲一壺濁酒,笑談天下事!”


    中年文士乃是宗正嬴則,他這麽興師動眾不辭辛苦地來郢都,當然不會為了一壺濁酒。當年兩人傾心相交的場景曆曆在目,可惜如今卻是各為其主。在得知那個相交已久的好友如今貴為楚國令尹,嬴則自是起了利用對方的心思。


    “兄長說笑了!”嬴則改了一個稱唿,想要拉進和對方的距離,開口笑道:“一壺濁酒喜相逢,但未免顯得兄長太過小架子氣,怎麽也要來上三五壇好酒,不然,豈不是辜負小弟千裏跋涉的辛苦?!”


    聽得嬴則如此說。羋梁也是激起了胸中的豪氣,笑道:“來人啊!將我珍藏的十壇美酒盡數抱來!今日,我要和故交不醉不歸!如何?”後一句話,羋梁擺出了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樣。


    “固所願。不敢辭耳!哈哈哈!”嬴則亦是大笑。


    兩人遂對酒當歌,暢飲開懷。從十多年前的往事一一說起,中間摻雜著令人唏噓的經曆!那些苦難的多少一語帶過,那些開心的反複提及。很快,三壇美酒就入了兩人的腹中。兩人的眼神已經漸漸顯得迷離,卻隻是微醺,話語間卻是少了客氣,多了率性。


    “我現在是應該叫你嬴宗正呢還是則兄弟?”羋梁接著酒氣說道。


    嬴則連考慮都沒有,直接迴道:“則還是奉你為兄長!你一日為則的兄長,就一世為則的兄長!”


    “好!”羋梁聽後大喜。又飲了一倍,追問道:“也就是說,你這次不是以秦國宗正的身份來的,是以我羋梁兄弟的身份來的,是也不是?”


    嬴則的神色一陣尷尬。好在臉上的紅暈很好地遮住了,而且天色已黑,燈火昏暗,羋梁卻是沒有察覺。恢複了平靜的嬴則笑道:“自然!不過,人生在世,多有不便。這次我來郢都,其實也是身負王命!”


    羋梁頗為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果真如此!我就說嘛!秦王肯放你來郢都,絕對是有什麽目的!說吧!嬴宗正,我好歹是楚國的令尹,不妨先跟我說說!不過我先說好,不是我不給你麵子,而是我看不上秦國。秦王想要做什麽,我都會竭力反對!”


    嬴則沒想到羋梁翻臉這麽快,但現在翻臉總好過明日在朝堂上翻臉,仗著對羋梁的了解,嬴則故意說道:“這次我奉秦王之命。乃是想要和楚國結盟,以便共進退!”


    “結盟?共進退?”羋梁仿佛聽到了最好聽的笑話,說道:“這個想法聽起來很不錯啊!不過,我們楚國憑什麽要答應你們秦國呢?如果秦王不傻的話,應該知道,如今秦國被三晉限製在關中,進退不得,我們楚國犯得著幫助貴國,得罪三晉嗎?”


    嬴則耐著性子說道:“這一次,我們大秦誠意十足。隻要楚國答應襄助我大秦渡過難關,我大秦願意送上巴郡,若是楚國肯與韓、魏、齊絕交的話,蜀郡也大可給楚國!”


    “哼哼!”羋梁冷冷一笑,說道:“這樣的話聽起來很耳熟啊!我想想,對了,數十年起你們秦國一個叫張儀的人來郢都,也說過這樣的話,可憐先王居然信以為真,為了那區區六百裏土地就和齊國絕交,結果呢!你們秦國居然聯合齊國攻打楚國!哈哈!莫非,這次你們打著同樣的主意?莫非,你們以為我們楚國人都是傻子嗎?!”


    在嬴則一口一個“我大秦”的時候,羋梁就知道眼前的這個人絕對不是十多年前那個和自己坦誠相待的嬴則了。十多年,足以徹底改變一個人。想必,現在他的眼裏他的心裏隻有大秦的利益吧!和秦國結盟?這樣的事情楚國上一次當就好!上一次的結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賺取了郢都而已!秦國莫非還真的信以為真了?


    嬴則笑的很苦,說道:“兄長何必如此過激呢!這天下禮儀道德早就不實用了!懷王如此輕信,怪不得別人。若是楚國大臣皆如兄長這般明辨是非,忠心耿耿,我大秦又怎麽會得逞呢?所以,要怪的話不能全怪大秦,而要先向懷王的那些臣子問罪!何況,這一次不比以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郢都還是我們秦國主動歸還給楚國呢?我大秦的誠意可是足的很!”


    “哼!如果秦國的誠意很充足,為何在和我楚國結盟後,不由分說地就偷襲夷陵呢?不要跟我說,你們秦國大軍是喝醉了,誤傷!”羋梁氣憤地說道。


    秦王的長子在郢都遇刺,秦國想當然地就把楚國作為兇手,撕毀了盟約,殺害了在鹹陽的楚國質子,更是派兵再次火燒了夷陵,侮辱了整個楚國王室。所謂主辱臣死,埋葬楚國曆代先王的夷陵先後兩次被秦國火燒,再溫和的兔子脾氣也被逼起來了,何況血性十足的楚國百姓呢!


    嬴則對此很是無言,當初秦王不顧群臣反對,是身受重傷又痛失愛子的情況下撕毀盟約,主動攻打楚國確實不對!但身為臣子,自然也要為君王擔當罪過。因此他有些憂傷地說道:“這都是誤會!我秦國對此也是悔之晚矣!所以這次才誠意十足地願意和秦國再續友好!若是楚國肯結盟,我大秦願意先送上巴郡的三座城邑以表誠意!”


    對於嬴則的誠懇,羋梁卻不接受,反而獅子大開口道:“不行!至少把巴蜀兩郡全部給我們,否則,結盟之事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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