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鬱悶極了,自己派左徒黃歇訪趙,就是希望能加入到聯盟當中,借著聯盟的威勢壓齊國一頭,順便湊個熱鬧打打秦國什麽的。哪想到趙國是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狼,結盟的事情不說,還想要自己出份大力氣,好好敲打下齊國。


    楚王熊橫人如其名,向來自負,隻不過秦國把他的先王打的狠了,這才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趙國明擺著想拿楚國當槍使,楚王早有這個覺悟。隻是自己這個槍可不是那麽好拿捏的,跟齊國死拚,便宜趙國。這樣的事情自己可不會做。


    猶豫再三,楚王還是把左徒叫來,諄諄教導道:“趙王的這個意見寡人的頗為讚同的,隻是秦國盤踞在巴蜀兩郡,寡人若是派大軍伐齊,秦國順流而下攻打郢都怎麽辦?夷陵之恥曆曆在目,無論如何,寡人生於郢都長於郢都,就算死也要死在郢都!”


    看著正義凜然的楚王熊橫,黃歇知道這個伐齊的計策還需要好好斟酌一下。當然,黃歇可不認為秦國來犯的話楚王會堅守郢都。畢竟,當初白起來的時候楚王可是第一個逃的,這種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黃歇心說自己容易嗎?跋涉千裏去往邯鄲,遊說諸位大臣。趙國好不容易鬆了口,有意向和楚國結盟。楚王倒好,還沒得到對方的信任就想得利。在他看來,伐齊就是趙國對楚國的一種試探。楚國若是拒絕了,拂了趙王的麵子,說不定還惹出什麽事端。


    斟酌了下自己的言語,黃歇說道:“王上,秦、齊兩國如今是我楚國的心腹大患。趙王既然不願意強攻秦國,依我楚國的國力。也隻能先解決齊國了。”


    黃歇這是在暗示一個不容分辯的現實,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楚國的國力可不比楚莊王那個時候,現在聯盟裏的老大——趙王放話出來,想幫助楚國解決東麵的隱患,這已經不錯了。


    楚王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在他的心裏甚至思考和秦國、齊國和解的可能。畢竟。論及處境,秦國和齊國的情況也就比楚國稍好些。曾經睥睨天下的那個秦國不得不龜縮在關內,靠著崇山峻嶺閉關自保。齊國則是有些奴顏婢膝地周旋於趙、燕、魏三國之間。


    一時之間,楚王有些生氣。齊王這個敗家子,不就是自己的手下殺了他的先王嗎?至於像個瘋狗一樣地亂咬自己嗎?真要追究罪魁禍首,那也是燕國。隻不過現在燕國傍上了三晉的大腿,齊國隻好拿自己來出氣。


    不過,自己也不是吃幹糧長大的。如果不是怕秦國突然殺過來,以楚國的國力。跟齊國較量一番打他個落花流水還是不成問題的。


    明眼人都知道,北方的四國聯盟猶如一個龐然大物,秦、齊、楚結盟是最好的出路。可是齊國亂咬人,一向狼的秦國也趁火打劫,這不是顯得楚國好欺負嗎?


    念及於此,自負的楚王熊橫將與秦國、齊國和解的念頭拋開了。大不了自己當迴苦力,把齊國打得隻剩一口氣,還能得到魯國舊地和琅琊郡。也不算吃虧。


    “左徒大人也讚成伐齊?”有了主見和底線,楚王說話也有些底氣。這等大事。還是先聽聽心腹的意見。


    黃歇感慨一句終於肯征求自己的意見了,可剛才楚王明明還是不大樂意伐齊,現在突然轉變,說不定又生出了別的想法。


    “王上,現在除了伐齊,已經沒有讓趙國感興趣的了。五國伐齊之後。齊國國力一落千丈,但誰也保不準齊國可不可以崛起。魏國的前車之鑒可就擺在那裏呢!”


    對於黃歇隱晦的說辭,楚王了然於胸。魏文侯時魏國乃第一強國,其後國力雖然稍有下降但也是各國需要仰仗的存在。等到了魏惠王時,魏國以龐涓為將。橫行中原無阻,可是物極而衰,魏國的霸主地位生生被齊國拉了下去。直到齊湣王滅宋後,搞的天怒人怨,五國伐齊,齊國才衰落下去。


    如今山東六國以趙國為首,但保不齊齊國也會取而代之。畢竟,論潛力論野心,齊國是最有可能給趙國製造麻煩的國家。從趙國時不時敲打齊國,占據齊國陪都高唐就可見趙國對於齊國的防範心裏。如今秦國龜縮不出,趙國無論是為了長久的霸主地位還是擴充實力,齊國都是最好的選擇。


    “齊國終究太大,人口眾多。雖然齊王昏庸,但田單的賢明不容小噓。況且,趙國本來就是山東諸國之首,再給其三郡之地,更難遏製!”楚王長歎道。


    黃歇一下子就讀懂了楚王的擔心。即使楚王喜好聲色犬馬,也知道任由趙國這麽發展下去的話,趙國將一家獨大。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消滅齊國對楚國短期來說是有利的,但少了齊國,誰也保不準趙國會不會把下一個目標瞄準楚國。楚王在衡量,這個險值不值得冒。


    “臣以為,趙國既然想吞並齊國,自然會把田單這個因素考慮其中。”田單斟酌地說道。


    “黃愛卿,你認為伐齊一事,是否可以把燕國拉入其中?或者,韓國?”楚王突然說了這一句話。


    黃歇低頭不語,楚王想這麽做,肯定是不想趙國一家獨大。有了其他國家的加入,楚國一方麵可以減少損失,另一方麵狼多肉少,無形中削弱了趙國的實力。畢竟,齊國就那麽大,三個國家分的肯定比兩個國家分的少。甚至,楚國可以在分贓的時候做些小動作,把疆界搞的混亂不清,渾水摸魚。


    之所以沒有沒有提及魏國,那是因為在關係上來說,燕國、韓國跟趙國更親近一些。楚國可以想方設法把他們作為和趙國的緩衝。


    “臣以為,此事燕國應該會同意,韓、趙怕是難以答應。”


    黃歇歎氣,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依照韓王然的那股聰明勁,在齊國得一塊飛地。給趙、楚兩國當緩衝,韓國怕是沒有這種覺悟!至於趙國,也沒有這種無私的共享精神。


    楚王熊橫卻是覺得大有可為,不過是試試而已,說不定有意外的驚喜呢!當即言道:“黃愛卿,事在人為。權且替寡人勞心,愛卿的功勞寡人是不會忘記的。”


    眼下之意是隻要黃歇辦成了這件事,封君封侯高官厚祿少不了,黃歇沉吟一下也隻能應了下來。


    當黃歇來到新鄭的時候,已是九月下旬,天意正涼。農忙過後,韓王然按照當初的計劃,下令分批召集農人編練新軍。這個時候先期培訓的常備軍就發揮了作用。古之名將,指揮大軍如臂指使。軍隊若想打勝仗需要注意許多因素。例如軍心、士氣、地形、方陣、士卒的勇武等等。韓王然卻是歸結於兩點,紀律和後勤保障。


    一支軍隊最忌諱的就是毫無鬥誌和凝聚力,紀律可以解決這一點。韓國的軍紀在諸國當中算是鬆散的了,這也是最急需改觀的地方。無以規矩不成方圓,隻要賞罰分明,誰人不願效力,誰人不敢效力。


    韓王然深得其中精髓,在兩個月的訓練當中。士卒們發現軍功的獲取不僅僅來源於戰場,如果是訓練裏表現突出。比如在全軍箭術比試裏躍居前十名者,實授田十餘畝到百餘畝。這可是可以傳給子子孫孫的重賞!對農人來說,錢財都想虛的,隻有實實在在的土地才是最真的。


    如果你擔心有箭術精明的軍官和你搶功,大可不必。像箭術、近身肉搏等武技的考核,什長以上的的軍官是沒有資格參與的。這擺明了就是給普通士卒一個賺取獎勵的機會。


    如果你對這些不感興趣。也可以報名和往常需要仰視的伯長、屬長、千人將們同台競技。至於比試的科目嘛,當然是指揮。隻要你覺得之前是懷才不遇,想要一試身手,那大可勇敢站出來。這些日子,已經有十餘人獲得將軍的賞識。被送到軍學院學習。


    甚至,隻要你有一技之長,哪怕是修理戰車、預報天氣、辨識方向,軍中的高層們都會對你刮目相看,繼而提拔。


    說到軍學院,這是韓王然的一個創新。這個時代的兵家都是敝帚自珍的,缺乏交流,能夠著述兵書的大家更是將一生心得遮遮掩掩。聽起來是固步自封,但也有其中的苦衷。韓王然就是想把這個現狀打破。


    雖然雇傭兵這種職業已經存在,但卻不為大眾所理解。各國受國力所限製,也不可能養著一大批純職業的軍人來應對此起彼伏的戰事。韓王然的策略是每年定期召集農人培訓,一支大軍的基礎在於伍什。例如韓國有三十萬大軍,如果常備的六萬大軍全部是由伍長組成,平日裏備戰,一旦有戰事則以伍為單位,迅速組織起一支大軍,其戰鬥力可想而知。


    韓王然所做的一切事都是服務於戰爭。賞賜有才能的士卒乃是激勵士氣,讓他們看到希望,包括設置軍學院也是物盡其才。韓王然希望,軍中的每個士卒都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比如一個伍長被殺,要馬上有一個可以取代他的人,不能因此自亂陣腳。這就需要劃分每個人的職責,讓他們習慣並融入到自己的角色。


    像行伍兵種的組成、士卒的待遇,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韓王然在聽取了衛尉李牧、郎中令蒙驁、少府陳穗、治粟內史劉光的建議後一一決定。這還隻是因此,這個秋天對韓王然來說是極其忙碌的。


    忙碌的還不隻有這些,九月上旬的時候,韓王然決定在南陽設立韓國的第一支水軍,這個時候還稱之為舟師。以前韓國受限於地域狹小,境內沒有什麽大河(忽略穿越韓國百餘裏的那條河水吧),不發展舟師情有可原。但如今,韓國據有四郡之地,洛水大部分在韓國境內,汝水、葉水上遊也在韓國的掌控之中,不好好利用的話,實在對不起自己。


    韓王然可是清楚,舟師一旦成軍,楚國若是不待見自己的話,自己完全可以順流而下。進犯淮泗之地。當然,也要防備秦國順著丹水、漢水來進犯自己。


    這個時候說到舟師,最強大的當為秦國。九年前(公元前280年),秦國進犯楚國的黔中郡,發動舟師,有船上萬艘。聲勢雖然浩大。船的載重量也可見一斑。韓王然可是打著一個主意,今後無論是伐楚還是經略巴蜀,這個舟師都是必不可少。


    在新鄭停留了三日後,韓王然終於同意接見黃歇。黃歇訪趙一事自己已經知道,雖然不清楚其中具體的緣由,韓王然也能猜出三分,無非是結盟而已。但是齊國派遣密使訪問大梁,這個好不容易打探出來的消息更讓韓王然關心。


    無論哪個時代,最見不得人的消息最是重要。就像兩國互訪。表麵上都是友好磋商,達成共識。實際上的利益唿喚都是在談判桌下暗自進行。


    這幾日,黃歇先後拜見了三公九卿,禮數一點也沒落下。通過這個,韓王然已經知道了黃歇的來意,但他還是和顏悅色地讓行禮的黃歇起身,說了些廢話。


    “楚王最近安好?”


    黃歇打量了下眼前這個年輕地過分的君王,言辭恭敬地迴道:“謝韓王關心。吾王一切安好!臨行前,吾王交代微臣向韓王問安。並向韓王賀喜。此乃吾王令人獵取的麝香、熊膽等一應名貴藥材,想必王後再過幾月應該用得著。”


    韓王然笑意更濃,王後姬淼有孕的消息楚國知道並不奇怪。看來楚王是要拍自己的馬屁,不過這次還真拍對了。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於楚王的心意韓王然欣然領受了。


    “楚王費心了!來人!去取萬張紙,作為寡人的迴禮!”韓王然先是感謝了一番。對身邊的宦者令吩咐道。現在韓王然喜歡用紙張來作為迴禮,既“便宜”又能宣傳品牌,何樂而不為呢!


    黃歇心中卻是暗道韓王然真是小氣,雖然不清楚漢邑裏的那些紙張是怎麽製作出來的,但想來應該沒有太高的成本。隻是。列國怎麽打聽刺探也不能得其要領。那些被派去潛進漢邑的密探全都是有去無迴,幾次三番後,就連秦國都斷了這個念頭。


    不過,韓王然如此客氣也讓黃歇感覺接下來的遊說不會順利。韓王然一副恩怨分明、公私分明的態度擺明了不會因為楚王的心意而改變。


    黃歇此行來新鄭,穿南陽、三川而過,深切感受到了韓國的勃勃生機。如果說楚國是一個暮氣沉沉的老人,那韓國就是一個充滿活力的青壯。自己到過楚國的許多地方,驕奢的上層和麻木不仁的庶民是楚國的鮮明寫照。但韓國卻是庶民們對生活充滿希望,地方豪族們也是謹守規矩,不敢造次。此時的韓國像極了過去的秦國,但卻比秦國多了一絲人情味。


    聯想到韓國許多村落已經修建起了學堂,聲勢浩大的舟師,黃歇斷言,韓王然的心思肯定不止於此。韓國,不可得罪。這是黃歇得出的結論。


    於是黃歇把姿態擺的愈發端正,韓王然似乎很是滿意,言道:“左徒大人跋山涉水,一定是有事相商。如今三公九卿皆在,不妨直言。”


    對於韓王然的這麽直接的態度,黃歇明顯有些不適應。為政者,哪個不是三緘其口,顧左右而言他,不把對方逼到一定地步,是絕對不會說出自己的態度。甚至說,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就絕對不會伸出援手的也大有之。


    韓王然卻是不這麽想,韓國現在需要的是時間,重要的是時間,哪次朝會不是將國家大事定好後就各自匆匆返迴府邸,操持國事。和楚國磨洋工,耍嘴皮子,空空其談,這不是韓王然所樂意的。務實而非務虛,這也是韓王然正在全國貫徹的。屍位素餐者在韓國早已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你無法勝任自己的職位,還有許多人在招賢館眼巴巴地等著呢!


    黃歇也是機智之人,他隻是一愣就坦言道:“當今天下,秦國連戰連敗,隻得閉關自守,不足為慮。我山東六國本該趁此良機,睦鄰友好,合力討伐暴秦,還這個天下一個朗朗乾坤。然則有齊國不以誅秦為己任,襲擾鄰國,奪其地,妄圖稱霸山東。歇以為,齊國不除,山東不寧。”


    對於楚國站在這麽高的道德製高點上品論齊國,韓王然並不驚訝。天下熙熙皆為利往,齊國滅掉魯國,那是魯國太弱小。進犯楚國,那是楚國不察。這亂世,就是以拳頭,以實力來說話。如今楚國屢戰屢敗,失掉話語權,淪落到隻能譴責齊國,這是很無奈的做法。如果自己的韓國也變成這樣,那也隻能是咎由自取。


    心裏雖然鄙視楚國的道貌岸然,韓王然麵子上卻是很是和善,言道:“那貴國的意思就是想聯合寡人的韓國討伐齊國嘍?”


    “正是!”黃歇迴答地急促有利,猶如現在的心境。


    “那寡人能有什麽好處?”韓王然問得很是直接。


    黃歇以為韓王然意動,當即遊說道:“隻要韓王您同意伐齊,吾王願意共分齊地,與貴國結為兄弟之邦,合力抗秦!”


    麵對黃歇畫下的大餅,韓王然並不心動,反而饒有興趣地說道:“寡人聽說左徒大人剛剛從邯鄲迴來!”


    黃歇心下一緊,知道對方想要問什麽,但也隻能點點頭承認,言道:“確實!”


    “那伐齊一事,趙王是個什麽態度?左徒大人知道,眼下我們韓國可是和魏國、燕國一起,以趙國為首。”韓王然笑的很是燦爛,直指要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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