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得知白起迴到鹹陽,秦國集齊了二十萬大軍之後,範睢就知道自己的策略到了要改變的時候。


    這幾日來,義渠狼騎明顯感覺到內史郡各城的防衛越來越嚴密,接連幾次的突襲都沒有成功。秦軍施行了堅壁清野的政策,這讓義渠陷入了缺糧的危機。無奈之下,義渠隻能選擇強攻來獲取給養。


    在付出了一萬人的損傷後,義渠攻下了上邦。這一次義渠人沒有選擇縱火焚燒秦軍的糧草,而是在屠城後憑借充足的糧草據守上邦。義渠人知道,隨著秦國越來越嚴密的封鎖,從前輕而易得的補給會變得越加困難。


    雖然義渠攻城不在行但野戰在行啊!因此義渠王決定以上邦為據點,出城襲擾秦軍。雖然對方有二十萬之眾,雖然對方領軍的是赫赫有名的白起,但這些都不妨礙義渠人獲勝的信心。


    對於義渠人的驕傲範睢沒有打擊。他清楚的知道憑借十萬狼騎,義渠確實可以在短時間內和秦軍不相上下,但也隻是短時間而已。一旦秦國封鎖了義渠歸國的道路,這十萬義渠狼騎就會徹底成為無根的浮草,朝夕不報。


    隻是到現在為止,範睢還需要義渠在秦國的心腹之地折騰,從而牢牢吸引住秦軍的主力。他知道,太子然目前在下一盤很大的棋,目前雙方實力懸殊,太子然能做的就是一點點扳迴現在的劣勢,而關中大亂就是太子然反敗為勝的一個契機。


    “想必此刻趙、魏兩國已經出兵了吧!真想看看秦王的神色啊!”範睢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


    五日後,鹹陽宮。


    秦王的書案前擺著兩份幾乎同時到達的八百裏加急的竹簡。第一份來自武安君白起,竹簡中說秦軍三敗義渠狼騎,殺敵兩萬。目前義渠狼騎已經改變策略,不再與秦軍正麵衝突。在秦國堅壁清野的政策下,白起相信不超過半個月義渠就會因缺糧而敗走。到時候秦軍全力追擊,必定大獲全勝。


    第二份竹簡來自河西、河東兩郡,竹簡裏說韓、趙、魏集合了四十萬大軍兵犯兩郡。兩郡太守唯恐不敵,請求鹹陽速派援軍!


    “嗬嗬”,秦王冷冷一笑,說道:“寡人哪裏有援軍派給你們!”


    “王上在嘀咕什麽呢?”一個聲音突然在鹹陽宮響起。


    “母後,您老人家怎麽來了?”秦王放下竹簡,一眼就看到了款款而來的太後。


    “都下去吧!”太後揮了揮手。


    “喏!”宦者令帶著一幹太監、宮女小心翼翼地退出到宮外,慢慢合上房門。


    “秦國出了這麽大的亂子,我再不出現那還得了?!”太後敲著龍頭拐杖,不悅地說道。


    “兒臣無能,讓母後擔心了。”對眼前這個扶自己登上王位的女人,秦王還是表現了足夠的敬意。


    “行了,王上,客套話就別說了。對如今的亂局,王上有什麽主意沒有?”


    秦王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義渠反叛,禍亂我關中。白起領軍出征已有數日,僅殲滅了兩萬敵軍。如今韓、趙、魏又集結了四十萬大軍攻打我秦地,河東、河西兩郡皆是告急,兒臣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正欲召集大臣們商議如何應對。”


    太後點了點頭,卻是斥責道:“王上身為一國之君,身負大秦國運,怎可輕易垂頭喪氣。王上心境若亂,大秦才是真的亂了。當初我大秦立國之初多麽艱難還不是照樣挺過來了。如今隻是四十萬大軍兵犯兩郡而已,王上就煩成這樣嗎?九國攻秦的艱難我們可以熬過來,現在也是一樣的道理。”


    “兒臣受教了。”秦王正色迴道。


    “言歸正傳,我也知道如今王上的艱難,可越是這個時候王上越要冷靜。前麵順風順水慣了,現在有了挫折,但王上隻要跨過去,大秦依舊是一怒而天下驚的第一強國。現在沒有外人,王上就告訴我這個老婆子,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母後,白起傳信說義渠僅餘八萬狼騎,兒臣想以白起之能有十萬兵力足矣。因此兒臣想派十萬兵馬支援河西、河東兩郡,同時命令上郡太守派出五萬兵馬支援兩郡。”


    “這就是王上的意思嗎?不知王上認為大臣們會怎麽想?”太後搖了搖頭,出聲問道。


    秦王不知其所以然,心裏納悶還是迴道:“多數大臣們應當讚成。這已經是兒臣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


    “王上真的這麽以為?我可是得知一個消息,楚國聽聞秦國大敗的消息後正蠢蠢欲動,意欲奪迴郢都。等楚軍來了,不知王上打算怎麽抵擋?”太後語出驚人。


    “而且,義渠狼來去如風。不知王上調走白起的十萬大軍後,讓白起拿什麽來困住八萬義渠狼騎?現在鹹陽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百姓擔心義渠狼騎突圍出來,甚至攻打鹹陽,這些王上都想過嗎?”


    秦王被問得啞口無言,自己已經被連番的大敗衝昏了頭腦,隻想著兩全齊美,既想保全土地又想圍剿義渠。偏偏疏忽了民心,疏忽了山東六國的反應,實在是不應該。如果真像太後所言,楚國也來湊熱鬧,那對秦國可真是滅頂之災啊!說不定齊國、燕國也會趁虛而入,討些便宜。


    “請母後教我!”秦王正色求教。


    “好,王上不嫌棄老婆子老婆子就說幾句,王上覺得有道理就聽,沒道理就當耳旁風。”太後頓了頓,慨歎道:“王上的初衷是好的,對內消滅心腹之患義渠,對外打退三晉進攻,疲弱三晉。但王上忘記了如今的大勢,胡陽敗的太快,義渠亂的太快,三晉來的太快,如今內憂外患,我們隻能解決一個。若想一並解決,時間上根本不允許。若如王上所言,很有可能一個都解決不了。”


    “關中乃我大秦之根基,關中若亂,我大秦元氣大傷,非十年不能恢複。相對來說,韓、趙、魏侵略河東、河西一事更像是癬疥之疾。即便河西、河東丟失,隻要我大秦國力尚在,數戰即可奪迴。當年吳起打下了河西郡,沒多久還不是被我們奪迴來了!隻要函穀關在,我們大秦就立於不敗之地。內憂外患,孰輕孰重,王上應該分得清。”


    “至於如何應對楚國的威脅,那更好解決。楚國蠢蠢欲動皆因我們大秦攻下郢都而起,楚國不過是想趁著我們大秦虛弱奪迴郢都。以老婆子看,不如所幸大方點把郢都歸還給楚國,與楚國重修舊好。這樣我們大秦少了一個敵人,多了一個盟友。再遣一能言善辯之士遊說楚王,許之以利,楚國必會攻打韓、魏。更何況,河東、河西兩郡我們未必守不住!”


    “母後的意思是?”秦王不確定地問道。


    “韓、趙、魏三國勢大,兩郡所轄小城已是非丟不可,老婆子認為不如棄車保帥!將錢糧、大軍集合在郡城之所在,死守郡城。隻要熬過一段時間,天下大勢未嚐不會變化。”


    “母後妙計啊!兒臣明白了!”秦王終於露出了笑容。


    太後的意思是不以一城一池的得失論成敗,在此大敗之際收縮防線。這樣既增強了定陽、安邑的守備力量,又用附近的城池分散了敵軍的兵力。敵軍若攻則要考慮慘重的傷亡,若是不攻,定陽、安邑就會成為敵軍的眼中釘肉中刺,令敵人坐立不安,牽製住大批敵人。


    秦國完全可以趁著這個時間聯絡楚、齊、燕三國,三國隻要略一聲援秦國,韓、趙、魏必定不敢妄動,攻打河西、河東兩郡的事情說不定就會不了了之。


    “王上明白就好!老婆子老了,大秦的未來還要靠王上啊!”


    秦王聽著太後的話,若有所思,莫非這是在暗示自己什麽?來不及思考,秦王火速召集群臣告之了自己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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