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魏、韓宣布結盟的時候,三國就料定秦國不會那麽容易善罷甘休。因此加強了鹹陽方麵信息的收集。


    果不其然,惱羞成怒的秦國果然派遣了大軍征討三國。對三國來說,唯一的好消息莫過於殺神白起並沒有擔當這次的統帥。


    沒辦法,此時白起破楚聲威大振。對於六國來說,白起加上秦國基本上等於無解的組合。


    雖然主帥變成了名不見經傳的胡陽,副將也是默默無名的王?,但十萬秦國大軍帶來的巨大壓力還是讓趙、韓、魏氣氛為之一窒。


    秦國大軍目標是什麽?他們的進攻方向會是哪裏?


    沒有人會天真地認為秦國派出十萬大軍隻是為了中原一日遊。


    三國的情報部門開始飛速運轉,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秦軍此次劍指韓國。至於目標是上黨還是新鄭,更詳細的情報受限於秦國嚴厲的製度,三國也是一籌莫展。


    韓國是秦國第一目標,身為當事國,自是全國緊急動員。在高層的命令下,軍中的斥候們全部撒向了西麵,力求第一時間掌握秦軍的動向。


    身為盟友的趙國、魏國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趙國在緊急磋商之後,急派大將軍廉頗親率十萬大軍,自邯鄲星夜趕赴韓國邊境。魏國略有些尷尬,因為剛剛走出俘虜營準備迴國的魏軍主力,第一時間接到國內的通知,原地待命。魏國派遣了軍中少壯派的代表人物--晉鄙前來接任魏軍的主帥。


    有趙國、魏國做後援,韓國明顯有了底氣。但有再大的底氣自身不努力的話,也不能贏得勝利。


    經過太子然的據理力爭,加之華陽之戰樹立的巨大榜樣,此次韓國以暴鳶為主將,太子然為副將,出兵十萬駐守成皋、野王一線。


    這樣的最大好處是無論是上黨還是新鄭有何戰事,韓軍主力可在第一時間增援。依照太子然的判定,秦軍直取野王的概率是比較大的。


    理由很簡單,野王若失,韓國就會被一分兩半。在原本的曆史中,秦國就是采取了這樣的策略--腰斬韓國,繼而攻打上黨,引發長平大戰,秦國一戰而為統一天下打下最後一塊地基。


    當然,曆史已經改變了,太子然現在也不確定秦國是否還會按照這樣的步伐走下去。畢竟直取新鄭,一戰而滅韓國倒也不無可能。雖然這樣的話秦國會付出比較高的代價,但站在秦國的角度,這樣的代價完全值得。


    太子然不是沒考慮過秦軍會兵出奇招,直取新鄭。但一來,新鄭尚有緊急調來的勤王軍隊五萬,即使秦軍敢直接攻打新鄭,也會分心一下身後的十萬大軍;二來,自己的十萬大軍隻有在新鄭外麵會有更大的發揮。


    趙、韓兩軍畢竟是客軍,萬一出現畏敵不前的話,韓國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自己的十萬大軍,自己的發揮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此戰的成敗。


    八日後,溫地。


    秦軍副將憂心衝衝地對主將王信說道:“將軍,魏軍攻城已經兩個晝夜了。光今天末將就率人把他們從城牆上趕下去三次,兄弟們死傷慘重,能戰的已經不足八百。再守下去,兄弟們都得死在這裏啊!突圍吧,將軍。”說完,副將不顧身著鎧甲的不便,毅然跪在王信麵前。


    王信慘然一笑,卻是說道:“突圍?能突到哪裏去?城下足足八萬魏軍。守城雖然希望渺茫,但好歹是點希望。真若出了城,我們一個浪花都翻不出來。”


    “將軍!”副將大喊一聲。


    “我們投降吧!守下去也是死路一條,不如暫且投降,等到他們鬆懈,我們再殺迴關內。”


    副將的建議未嚐不好,這個時候,俘虜是很重要的兵源。


    “你糊塗啊!”王信一聲長歎。


    “我們戰死的話,隻會禍及自己。真若投降,那可是夷三族的大罪。你想禍及家人嗎?”


    “可是將軍...”副將還想辯解什麽。


    “不用再說了。本將決心已定,誓死戰至最後一人。我們大秦人,隻有站著死,沒有跪著生的。”王信語氣堅定地命令道。


    “諾!”副將隻得應道。


    溫地城下,晉鄙負手望著不遠處的溫地,身後是密密麻麻的將領。所有的人一言不發,心懷畏懼地望著身前的這個主將。


    自從四日前晉鄙抵達新鄭,魏軍近似魔鬼的生活就開始了。


    先是兩日急行軍抵達新鄭130裏外的溫地,路途中晉鄙斬殺了對自己頗多怨言的兩個校尉(掌管一部一萬人),三個軍侯(掌管一曲五千人)後,在路上以身作則,大幅度提高了士卒糧餉,樹立了自己的絕對威信。


    到達溫地後,隻是稍事修整,晉鄙就命令大軍進攻溫地。


    晉鄙將全軍分為四個梯次,每個梯次兩萬人,晝夜不分強攻溫地。擊鼓不進者斬,未鳴金後退者斬。


    按照晉鄙的說法,隻有勝利才能洗刷魏軍戰敗的恥辱。如果三日內魏軍還拿不下小小的溫地,他會親率中軍進攻。


    這樣的話語深深地刺激了每個魏軍將士,溫地城小兵微,每次能投入的進攻兵力不過六千,極為有利於防守。


    三千秦軍的誓死抵抗給魏軍帶來了極大的傷亡,但這反倒激發出了魏軍的血性。主帥帶來的優渥待遇讓每個魏軍悍不畏死地發起一波又一波的衝鋒。不過兩日,魏軍就成功三次登上城牆,足見魏軍的努力。


    趁著夜色,魏軍又發起新一輪的衝鋒。


    晉鄙有些麻木地看著手下的士卒一個個倒下,就好像他們的生死無關緊要。


    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製利害,可以待敵。如果心存婦人之仁,唯一的後果就是一將無能累死千軍。


    當晉鄙到達新鄭的時候,看到的是垂頭喪氣,自甘**的大軍。


    那一刻,晉鄙問自己,這還是魏國的主力嗎?


    在晉鄙看來,能夠喚醒魏軍的隻有在戰場才能獲得。既然他們在戰場倒下,就隻能從戰場爬起來。於是才有連續的急行軍,不近人情的命令。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找迴魏軍的軍魂。


    看著手下的士卒攻城的動作由生澀變得熟練,行動間也有了配合。晉鄙暗自點頭,看來士氣可用。城牆上秦軍的反擊越來越稀稀落落,攻破溫地指日可待!


    “來人!”


    “末將在。”


    “命令第三梯隊接替第二梯隊,繼續攻城。明天,本將要在溫地城犒賞三軍!”


    “諾!”


    次日,朝陽升起,陽光穿過濃煙照射在溫地城牆。


    城牆上秦軍的黑色大旗破敗不堪,不過兩丈寬的城頭堆滿了士卒屍體,有秦軍的,更多的是魏軍的。


    屍體犬齒交錯,有的屍體臨死前還保持著或憤怒或驚訝或大喜的表情。在這裏,所有的死法都有。甚至,因為來不及拿起兵器,有人選擇活活咬死對方。


    戰爭的殘酷莫過於此。


    城下的魏軍已經吃過早飯,此刻正排著整齊的隊伍,準備發起又一次的衝鋒。沒有人高聲言語,但沉默帶來的是更大的壓迫。


    下一刻的衝鋒有人會死,有人會活。


    沒有人知道命運會做怎樣的選擇,秦軍、魏軍能接受的就是勇敢麵對這未知的命運。


    溫地城牆上早已看不見一個活著的秦軍身影,但每個魏軍都知道,一旦他們登上城頭,秦軍就會從各個角落裏冒出來。他們會咬牙切齒地撲上來,即使斷胳膊斷腿的秦軍,也會用盡最後的力氣,抱著一個魏軍士卒,從城頭墜下去。


    這樣的敵人著實可怕,對於這樣的對手,最好的辦法就是消滅他們。


    但是,魏軍這次錯了。


    殘存的秦軍已經不到一百人,主將王信知道,無論如何自己都擋不下魏軍的下一次衝鋒。於其窩囊地戰死,不如死得悲壯。


    於是趁著魏軍吃早飯的功夫,他集齊了四個城門幸存的最後九十三名秦軍。所有人身上都是傷痕累累,包括王信自己。


    他胸前一尺長的傷口是一個悍勇的魏軍什長給的,當然那個什長也沒落得好處,滿臉驚訝的頭顱就在城頭不遠處。


    “兄弟們,今天我們就會戰死在這裏。你們怕不怕?”


    “不怕!”迴答王信的是秦軍嘶啞但堅定的聲音。


    “好,不愧是我們大秦好男兒。我沒看錯你們。如今就讓魏國那些人看看,我們老秦人沒一個怕死的孬種。我決定,向魏軍發起衝鋒,你們願不願意跟隨本將殺向魏軍?”


    “但憑將軍做主。”


    “好兄弟!有你們,我王信這輩子也就值了。眾將士聽命,目標-魏軍中軍帳,出發!”


    “諾!”


    當魏軍正要擊鼓攻城之時,溫地的西門緩緩打開了。


    伴隨著城門的打開,響徹四周的是“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血不流幹,死不休戰。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國恨,滄海難平。天下紛擾,何得康寧。秦有銳士,誰與爭霸!”


    所有的魏軍望著出城的秦軍,一時驚詫萬分。


    秦軍互相攙扶著,堅定地走向魏軍。他們的步伐早已不穩,但還是一步一步地努力走著,邊走邊唱著“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晉鄙望著越來越近的秦軍,歎了口氣,最終揮手命令弓箭手放箭。隨著最後一個秦軍的倒下,溫地之戰終於結束。


    此戰,魏軍經過不分晝夜的兩日攻城,終於拿下了本屬於魏國的溫地城。是役,秦軍三千守軍全軍覆沒,魏軍戰死者六千,傷者三千。


    魏軍雖然損失慘重,但通過此戰,華陽之戰帶來的巨大慘痛為之一消,魏軍士氣大振。


    最關鍵的是,這是魏國近年來少有的對秦國的大勝,魏王大喜之下,遣使大犒三軍。魏軍對即將麵臨的大戰多了幾分信心。


    次日,長途行軍九百裏的秦國大軍姍姍來遲。鑒於野望城守備森嚴,胡陽果斷命令秦軍後退二十裏,紮營安寨。


    野王大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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