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快中秋了,夜晚的風微微有些涼意,月光靜謐地灑下來,將院子裏的花草樹木,割成一道道明明暗暗的影子。


    婉兒推門,見雲清正在燈下撫琴,不由得歎了口氣。


    “婉兒,進來吧!東西都收拾好了嗎?”琴聲未停,雲清的聲音亦如琴音,低沉中帶著婉轉。


    “都收拾好了!姑娘,你真的讓我跟著柔兒進沈府嗎?”婉兒說著,在雲清身旁的毯子上坐下,眼中,閃過濃濃的不舍。


    “你跟著她,我還放心些!”琴聲停止,雲清淡淡地掃了一眼門口。“柔兒怎麽樣?”


    “身子還虛。”婉兒答道。“不過,隻要她不再鬧下去,養幾日便也好了。


    “今日沈公子來,說他隨時可以接人進府,倒是應該讓她住到賀公子那裏去了!不然萬一傳出去,對她終究是不好。”雲清輕言輕語地說道。


    麵上雖不動聲色,心裏卻忍不住喟歎。


    直到如今,她也不清楚,那夜的酒裏,究竟是誰放進了那種下作的藥。


    或許不是不清楚,而是不願意去仔細探究罷了!


    “我去瞧瞧她。”雲清思忖片刻,站起身來,又看著婉兒。“以後,柔兒就交給你了!她對沈公子用情太深,又是這樣進的沈府,我擔心,她以後越發會生出別的念頭。到那時……”


    雲清搖了搖頭。不忍心再說下去。


    柔兒也跟婉兒一樣,自幼便跟著她。


    家中落難,父母雙亡。姐姐也在逃亡的路上也不知去向,隻剩下她帶著婉兒、柔兒和乳母,本想投奔遠房的叔叔嬸子,不想叔嬸卻容不下年幼的她。


    輾轉之後,她便來到了大梁的京城,這麽多年來,和兩個丫頭。也算是相依為命。


    不想如今,卻要一下子打發走兩個!


    “姑娘放心。我明白的!”婉兒忙道。


    “你且歇著吧!我自己過去瞧她。”雲清笑笑,不再多說。


    婉兒是個聰明的,且性子跟她很像,將柔兒交給婉兒。她也安心了不少。


    婉兒答應著,也不敢雲清多囉嗦,徑自先去洗漱。


    柔兒如今住的屋子,在雲清東側,幾步便到,雲清卻放緩了步子,一行走,一行暗暗思忖。


    “姑娘,你來了。”被雲清派來照顧柔兒的李嬤嬤見雲清推門進來。忙迎上來。


    “柔兒睡了沒有?”雲清問道。


    “還沒有。不過說乏了,正歪著呢!”李嬤嬤說著,往裏麵瞅了一眼。暗暗搖了搖頭。


    “媽媽請先去歇歇,我跟柔兒說幾句話。”雲清對李嬤嬤含笑說道。


    李嬤嬤點點頭,徑自出去,迴自己房裏且先歇著。


    “姑娘……”歪在床上的柔兒,見雲清進來,忙著要起身。卻是一陣頭暈,忙用手扶著額頭。


    雲清瞧著柔兒嬌弱無力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卻很快隱去,而露出幾分清冷。


    “你歪著吧!不必起來。”雲清淡淡地開口。


    “姑娘,還在生柔兒的氣?”柔兒怯生生地看著雲清。


    “收起你這副神情。”雲清冷聲說道。“旁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往常你和婉兒嘰嘰喳喳的時候,倒不是這般模樣!”


    “姑娘……”柔兒的眼圈一紅,聲音更低了。“柔兒隻是怕姑娘生氣。”


    “哼!”雲清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若是這個模樣留在沈公子身邊,除了同情,還能得到什麽?你還真以為,以前風流倜儻風趣幽默的沈公子,變成如今這般沉默憔悴,是為你?他不過是因心裏覺得愧對他的夫人而已!”


    雲清說著,看向柔兒的目光越發清冷。


    “你若非要做出這副受了委屈的模樣來,我也奈何不了。隻是進了沈府,不管沈公子如何待你,你都安穩著些吧!我聽藍公子和玲瓏說,沈公子對他夫人一往情深,怕是會冷落你,你若受不住,我瞧著,你趁早還是收了這份心。”


    “姑娘?”柔兒眼中露出驚懼之色。“姑娘後悔了?不放我去沈府了?”


    “你做了這麽多事,我不放你去沈府,你會善罷甘休嗎?”雲清越發冷笑。“從小到大,我倒沒瞧出來,你竟然有這份心!你還真是我調教出來的,出息的很!”


    “姑娘,柔兒對沈公子是真心的……”柔兒一副瑩然欲滴的模樣。


    雲清將目光從柔兒臉上收迴,落到窗子上。


    想柔兒以往也算是個活潑好動的姑娘,如今為情所困,竟做出如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還真是讓她心驚心寒。


    可見情之一字,害人不淺。


    “別再柔兒柔兒的自稱了。你進了沈府,便是賀為之賀公子的妹妹,賀家的小姐賀瑤依,沒有賀公子願意給你的這個身份,你以為,憑你是我的丫頭,能進得了沈府?別說是你,就是我,想進去也難。”


    雲清將目光收迴,重新定格在柔兒臉上。


    “我會讓婉兒跟你一道進府,既能幫著你,也能看著你。你隻記著,若是你敢做一件對沈公子不利的事,或是跟沈少夫人耍什麽小心眼兒,我就將你的身份,公之於眾,讓你在沈府呆不下去。還有,那孩子的事,你自己想個辦法,隻別妄想用這個陷害別人!”


    雲清幾乎咬著牙說出這些話,又輕輕一歎。


    “若不是看你從小跟著我吃了不少的苦,又幾次三番尋死覓活,我也不會幫你!”


    “多謝姑娘。”柔兒自知理虧,低垂著眼眸,輕聲說道。“隻是那賀公子……”


    “這個無需你過問。賀公子若非念在當日之恩,又和沈公子惺惺相惜,也斷不會如此幫我,如此幫你。”雲清說著,站起身來。“別的事我也不想深究,既然目的達到,你也好自為之。”


    雲清的目光,定定地盯著柔兒。


    “是人都難免會有癡心妄想,卻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用你的方式。”


    話說完,雲清便轉身,往門外走去。


    “姑娘也喜歡沈公子吧!”柔兒衝口而出。“隻是姑娘太過懦弱,不懂得為自己考慮。”


    雲清微微一怔,隨即轉身,露出一個平靜的微笑。


    “你錯了!我不是懦弱,是不屑!喜歡一個人,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對他從未有同樣的要求。


    且,為人姬妾也好,抑或是為人妻室也罷,不過皆是完成一個女人低下的使命。傳宗接代,守著一個男人過一生,對平凡女子而言,這是婦道,對我,卻是最瞧不上的東西。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將自己的美呈現於眾人之前,讓所有的選擇,都隨著我的喜怒哀樂而定,而不是寄在一個男人身上或心上。不守情,隻守美,於你,永遠不會懂得我究竟想要什麽。”


    “說的好!”藍策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雲清姑娘果然是天下無雙的奇女子,不守情,隻守美,我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真是讓人覺得痛快!”


    說著話,藍策和玲瓏已相伴而至。


    雲清看著二人,臉上的笑意更深。


    “藍公子謬讚了,天下無雙並不敢當。藍公子身邊,才是真正的敢愛敢恨之人。雲清雖想的明白,卻難免自命清高,同樣將自己的美色呈於街市,雲清也不過是隻敢藐視華貴精致的深宅大院而已。倒是玲瓏,活得更加恣意瀟灑。”


    “我書讀的少,你可別騙我。”玲瓏笑著接口,跟藍策學了這麽多句話,這句她最喜歡。“聽你這意思,很像是在誇我,那我就照單全收啦!”


    “本來就是在誇你!”藍策寵溺地看著玲瓏,伸手手指,輕輕敲了一下玲瓏的頭。


    “我不過是聽說柔兒快走了,來看看她,也順便讓我們藍公子來最後一次一睹芳容。以後柔兒進了沈府,封了姨娘,要見麵就沒那麽容易了!”玲瓏本是在開玩笑,說著說著,卻忍不住傷感起來。


    她和雲清都是隨性之人,平日往來密切,對彼此的丫鬟婆子,自然是熟悉的很。如今連她都難免傷心,更別說是雲清。


    “既然來了,就進去坐坐。我累了,要迴去歇著,就不陪你們了。”雲清說完,微微一笑,徑自離開。


    “我真是奇了一個怪了!沈羿風究竟是怎麽能做到,對雲清這樣的女子視而不見的!”藍策對著雲清的背影,自言自語道。“看他如今的模樣,我就氣不打一處來,還真是會給男人丟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於你於我,是不會懂這樣的感情的!”玲瓏說著,伸手在藍策眼前晃了晃。“當著我的麵,對別的女人癡癡相望,就不怕我心底泛酸嗎?”


    “你心底酸嗎?”藍策立刻轉向玲瓏,眼睛裏全是笑意。


    “酸是尋常事,不酸也是尋常事。今日不酸,明日卻忽然酸了,也是尋常事。今日會酸,明日不會酸,便更是尋常事。藍公子自認是隨心所欲之人,又何必問的這麽認真?”玲瓏嬌笑著,也不等藍策,自往屋子裏,去瞧柔兒去了。


    藍策不由得挑眉一笑。玲瓏這不羈的性子,還真是越來越吸引她了,看來,這一趟京城,還真是沒白來。


    “哎哎,你不是說你書讀的少嗎?這一套一套的,又是從哪裏來的!”藍策說著,跟了進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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