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容貴妃重新整理了儀容。


    她看了眼懷表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去乾清宮吧。”


    沈幼安等人立即起身。


    站起來的刹那,她感覺脖子都快斷了。


    今日她穿了先前皇帝賞賜的那套吉服,頭頂鳳冠,仿佛有千斤重。


    剛才坐著時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現在突然活動,脖子根後麵酸疼酸疼的,有種落枕的感覺。


    如果晚上戴著這東西守上一宿,她非得肌肉拉傷不可。


    嫁進翊王府將近三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入宮守歲,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小瞧了身上的這身裝備。


    剛到乾清宮便迎麵遇上了皇後娘娘和太子妃等人。


    眾人互相見禮。


    皇後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容貴妃和沈幼安身上的行頭。


    去年,陳晚秋還在妃位,身上的皇妃吉服也是中規中矩,半新不舊的,沒想到今年一躍成了貴妃,地位僅次於她這個皇後。


    比起她和德妃、賢妃、淑妃,陳晚秋不僅家世拿不出手,就連子嗣數量都比不上。


    就因為那張臉,三十年來榮寵不衰。


    已經四十多歲的人了,皮膚仍然細膩有光澤,宛若二八少女,不像她已經滿臉的皺紋了。


    她明明隻比她大了七八歲,如今站在一起,卻像是差了輩分一般。


    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十年,她仍然記得皇上將人帶進宮的驚豔,整個後宮三十幾位妃嬪全都黯然失色,就連她這個女人移不開目光。


    那是一種驚世的美。


    三十年過去,她的美色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從陳晚秋進宮那日起,她便知道,陳晚秋的容貌,是後宮女人拍馬難及的。


    這一點她早已釋然。


    對於皇上的偏愛,她也習慣了。


    當年,陳晚秋初進宮,盡管她有那樣的美貌,因為身份卑微,皇上也隻許了她末位淑女,所以她並沒有將她放在心上。


    幾個月後,陳晚秋被診出有孕,皇上高興之下直接將她晉為才人。


    十個月後,翊王出生,皇上又封她為容嬪。


    翊王周歲,陳晚秋已是容妃了。


    別人數十年都未必做到的事,陳晚秋僅用兩年時間便做到了。


    一路扶搖直上。


    此後多年,因為陳晚秋沒再生育,後宮又不斷進新人,皇上雖然依舊寵愛她,但卻沒再晉她的位分了。


    她也放了心。


    在她看來,一個商戶之女,破格封妃已是隆恩。


    誰能想到,她還有榮升貴妃的一日。


    陳晚秋被封貴妃是因為農桑之功,她倒是生個好兒子,娶了個好媳婦,


    她不由得朝一旁的沈幼安看去。


    那頂鳳冠,何其華貴,風華直逼她這個皇後,就連她身後的太子妃都要退避三舍。


    她一直以為這丫頭是個膽小的,是她小瞧她了。


    還有翊王……前些年來,翊王一直東征西戰,不親近太子也不討好齊王,隻專心為皇上辦事,她以為他是個胸無大誌的,如今看來,他才是最聰明的那個。


    想到她和太子現在的處境,皇後眼底一厲。


    今日他算是明白什麽是養虎為患了。


    翊王,不得不防。


    沈幼安行過禮後便低了頭。


    雖然皇後眼底的厲色隱藏的很好,但她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


    她就說這頂鳳冠拉仇恨吧!


    但這是皇上的賞賜,不戴又不行。


    俗話說,長者賜不敢辭,她要是不戴便是藐視皇恩,不敬長輩。


    哎!做皇宮裏的女人真難。


    直到頭頂那抹壓迫感消失了,沈幼安才重新抬頭。


    “我們走吧。”容貴妃從皇後身上收迴視線,對身邊的沈幼安和晉王妃開口。


    “母妃小心腳下。”


    沈幼安和晉王妃一左一右地扶著容貴妃走上乾清宮前的階梯。


    宋婉儀和餘知鳶帶著幾個女孩緊隨其後。


    幾人剛到殿門口,翊王便帶著幾個孩子過來迎接,“母妃,你們來了。”


    “祖母!”顧明謙和顧明軒兩個孩子忙圍了過去。


    沈幼安一行人入座後,德妃便帶著齊王妃,齊王的兩個側妃以及齊王府的女孩們進了殿。


    緊隨其後的是淑妃和安陽郡王妃,順嬪和河間郡王妃。


    沒多久,長平郡王和紀側妃扶著蕭妃進殿,二人身邊並不見長平郡王妃的身影。


    眾人頓時好奇地看了過去。


    “這位便是七弟新娶的紀側妃紀妹妹吧?”齊王妃率先搭話。


    “見過二嫂。”紀氏溫婉福身。


    齊王妃拉著紀氏的手一臉親熱,“紀妹妹真是好相貌。”


    “月姝是上京有名的才女,蕭妃姐姐好福氣。”淑妃也跟著稱讚,完全沒將兒子不在殿內的事情放在心上。


    “紀妹妹可要早些給七弟生個大胖小子才好。”安陽郡王妃也笑著附和。


    隻有九公主關切著上前,“七哥,怎麽不見七嫂,七嫂今日沒進宮嗎,我還打算找她一同賞梅呢。”


    聽到她提到長平郡王妃,熱鬧的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仿佛她提到了忌諱一般。


    長平郡王微微變了臉色,但仍笑著道:“你七嫂病了,最近一直在府裏養病,便沒進宮。”


    “七嫂病了?我怎麽不知道?明天我就去看她!”


    長平郡王點頭應了。


    被九公主一打岔,眾人便從紀月姝身上收迴了視線,笑著說起了別的。


    淑妃、安陽郡王妃和齊王妃也坐迴了屬於自己的位子。


    太子妃早就帶著東宮的一眾兒女規矩坐好,並沒有參與殿內的熱鬧。


    若是以往,她早就與諸位娘娘和王妃們笑著寒暄了,可是如今她卻沒有那樣的心情了。


    即便臉上鋪著厚厚的妝容,也難掩滿臉的憔悴與疲倦。


    最近這段時間東宮不太平,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除了應付後院裏一眾不省心的女人外,還要麵對太子的暴脾氣,她感覺自己都快要撐不住了。


    就連今晚的除夕宴,都是強打了精神。


    所以剛才她看到沈幼安頭上戴著的那頂鳳冠時並沒有太大感覺。


    她已經自顧不暇了,哪還有功夫管別人。


    東宮狀況不斷,齊王府的情況卻一片大好,所以齊王妃這段時間一直得意洋洋。


    她一坐下來便看向一旁的沈幼安道:“自古以來,都是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七弟妹當真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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