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船尾。


    白予和蔣紋鳶趴在欄杆上,聊起了昨天各自與太子,太子妃的閑聊。


    “她雖然沒有明言,但,意思是,皇帝,想要太子當英雄。”


    蔣紋鳶跟白予說起了她與太子妃聊天的結果。


    白予當然明白蔣紋鳶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活,是英雄,死,更是英雄,對吧?”


    活,便是太子突破艱難險阻,成功進入了佛國,完成了談判,自然是英雄。


    這樣一來,那個藏在宮廷中的內鬼,自然沒有了施為的餘地。


    死,太子死於妖族的陰謀之下,太子死了,那皇帝,高舉這個為太子,為兒子複仇的大義旗幟,接下來,無論他要做什麽,都無人能夠反對,無論是戰鬥到底,還是停戰和談,都完全看皇帝的態度。


    內鬼,還是沒有施為的餘地。


    這一招,太絕了。


    “沒錯。”


    蔣紋鳶答道。


    白予看著船尾的層層白浪,“而且,這一迴,太子和我們這邊,恐怕,還是佯攻,是誘餌,皇帝,真正的手段,恐怕,還在另一路。”


    “盡人事,聽天命。”蔣紋鳶似笑非笑的感慨了一句,側目看向白予,問起佛國,“若虛法師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佛國還是靜觀其變,若虛法師,人已經到了漢昌。”


    白予迴答道。


    “嗬,難度又增加了。”


    蔣紋鳶言語中難得帶上了一絲戲謔的語氣,這麽多天過來,她已經開始有些麻木了。


    從離開佛國開始,完成任務的難度,一次比一次更高,一開始,他們三個,還能在白予的計謀下,以近乎玩鬧的方式,喬裝改扮,冒名頂替,輕易的就讓追兵們連邊都摸不到,連一路遊玩般的到達金陵。


    到了現在,他們三個,已經是這一盤大棋之中,微不足道的棋子。


    前方,未知的兇險,正在等待著他們。


    “後悔嗎?”


    白予問蔣紋鳶。


    蔣紋鳶毫不猶豫的迴答,“不後悔,我是大齊的官員,本來就責無旁貸。倒是你,後悔嗎?”


    “當然不後悔,其實,我這個人,一直喜歡刺激,野心也很大,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想成為棋手,那當然得從棋子做起。”


    白予說道。


    他不得不承認,在無名小鎮之中,那場異神力量製造的噩夢之中,那個白予的鏡像人,說得是對的。


    鹹魚,隻是白予的自欺欺人的偽裝。


    白予骨子裏,是一個極度貪婪,狂妄自大的人。


    他這種人,又怎麽可能後悔?


    從一開始,他在天豐村,選擇去佛國,他就是鐵了心要賭一把大的。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他收獲了“草莽英雄”“漁獵英豪”全套的命圖,見識了佛國與妖族的存在。


    自身“戲如人生”的二階命圖“旦”,也在這個過程中,因為不斷的演,結合到了圓滿的程度。


    而“寄奴”也拉滿了,趁著主身行動的這段時間,貓分身在佛國,已經結合了第二階的“遊俠”,並且,因為紫竹觀的會議,貓分身,作為紫竹觀觀主,實現了對張雲苓,林雁書的承諾,加上在佛國混的幾個承諾。


    貓分身,已經填充滿了五枚氣彈。


    之後,又結識了太上皇,見了皇帝。


    這一切,都是白予的選擇帶來的“命運”。


    唯一讓白予感到有點麻煩的就是,現在這場局的盤口,越來越大,比他預想的大出太多了。


    閑話間,貨船已經停泊靠岸。


    按照計劃,船上的人,全部下船,然後換裝,等到晚上,會上一艘客船,最後,以旅客的身份到達漢昌。


    中間這段時間,自由活動,當然,說是自有活動,其實船上的使團成員,除開太子和太子妃,都各有各的任務要做。


    至於白予他們三,這段時間,那才是真正的自由活動時間。


    當然,這也是最後自由的時間,等到了漢昌。


    對一切充滿好奇的小狐狸,一上岸,就跑沒影兒了,她其實心裏也清楚,她這個當了叛徒的妖怪,接下來要麵對的,同樣是生死未知的危局,這半天時間,也是她最後一段,可以放鬆自由的時間。


    白予和蔣紋鳶,則是一同到了港口附近一家還算不錯的旅店中。


    進了房間,白予正準備離開,卻看蔣紋鳶站在窗口前,一動不動看著江邊,忍不住好奇問道,“不是說,這兩天沒睡好,準備補個覺嗎?”


    砰,蔣紋鳶關上了窗戶,瞬間,整個屋內,暗了下來。


    接著,蔣紋鳶又走過去,把房門也關了,然後轉過身,直勾勾的看著白予,就這麽看著,隔了好一陣,才開口說話,“以前,我不怕死,但現在,我卻有些怕了。”


    不知為何,這樣一句有點莫名其妙的話,讓氣氛突然曖昧起來。


    白予兩手一攤,“你也說了,盡人事,聽天命。”


    “白予,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麽?”


    蔣紋鳶問道。


    白予一下就笑了,“我說,你怎麽突然跟個女人一樣,說話磨磨唧唧的。”


    “我本來就是女人。”蔣紋鳶也笑了,然後說道,“我在想,也許,在佛國的時候,應該向若虛法師,討要一枚胎果。”


    聽到胎果這兩個字,白予不由得汗毛倒豎,唿吸沉重。


    蔣紋鳶這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見白予緊張得說不出話,蔣紋鳶慢慢走到床邊,做到了床上,兩隻手死死的抓著自己的膝蓋,聲音壓得極低,“該緊張的人,是我才對,你這種騙子,還需要緊張嗎。”


    “你說是就是吧。”


    白予也沒什麽好說的。


    “來。”


    蔣紋鳶無力的說出了一個字。


    “好。”


    白予也隻迴了一個字。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房間內,想起了啪啪啪的聲音。


    同一時間,千裏之外,元林山莊,也是啪啪啪的聲音,隻不過,不同的是,這是圍棋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太上皇與皇帝父子兩人,正在對弈。


    “老三,有人選了嗎?”


    太上皇落子之後,問道。


    皇帝捏著棋子,看著棋盤,一心二用,“母後,皇後,蕭秘書長。”


    太上皇手指輕扣棋盤,催促皇帝落子的同時,說道,“你對太子,過了。”


    皇帝依舊舉棋不定,但迴答,卻是很幹脆,“他想學您,以為他將來,也可以把煩人的事情,都托給現在的太子妃,卻不明白,不理政事,不是僅僅不理政事,不是他能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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