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暗流湧動。


    及時的或者遲來的,預料之中的也或許意料之外的指令也在這個時候從京城各部傳達了下來。


    狄晉官升至應天府衛所千戶,顧懷安任命北鎮撫司鎮撫使,官職從四平,嵇宿調入順天府中軍都督府。


    向雁、祝馗的任命由應天府下達,始終沒有委任表彰的是梁康。


    這能解釋,或許是擔心官升反而會增加對手要挾的籌碼。


    北風瑟瑟,黃河渡口;


    天空掛著灰蒙蒙的顏色,蒼穹之下是滔滔而過的黃河河水。


    顧懷安長身而來,麵色鐵青,看著河岸方向渡口。


    河道南北渡口的管製不同,自北岸向南岸擺渡檢查嚴格,北上則是鬆懈。這和以往恰恰相反。


    北岸渡口密密匝匝是擁擠在一起的流民,拖家帶口,麵黃肌瘦,自入秋便開始出現的流民越來越有擴充的趨勢,顧懷安知道造成眼下事態的主要原因是開春以來的瘟疫及其夏季大旱,最近又增加洛陽一線區域的匪亂禍害。


    在應天府的時候顧懷安就知道災情、匪患嚴重,置身在黃河渡口,顧懷安才發現現實早就超出了以往自己的想象。


    大河洶湧,秋葉盡落,無數的屍骨暴露在荒蕪野地、破敗荒廢的村舍間,即便是眼下,翻騰的河水中也時常能看見隨波的屍體和船隻殘骸。


    這些都是上遊碼頭爭船導致,或者是山匪洗劫拋屍河道被衝刷下來。


    想到一月之前應天府的花魁大賽,秦淮河的歌舞不休,顧懷安歎了口氣。


    京城下達調令,消息靈通的顧懷安便在第一時間接收到了信息。


    北鎮撫司鎮撫使,稍微的超出顧懷安之前猜測,算是驚喜。


    顧懷安知道各種混因導致了最終的這個調動,其中占有相當成分的是朱慈照被虜劫,任命為鎮撫使,這是對自己的信任,也是方便沿途調度衛所人手營救殿下。


    但如果局勢最終到了最為惡化的一步,顧懷安相信自己這個鎮撫使也便到了頭。


    朝堂暗流湧動,錦衣衛內也是殺機四伏,到時有太多的理由和借口將剛剛站上巔峰的自己狠狠的推下砸的骨折筋斷,不得翻身。


    同狄晉等人失聯已經有近十日時間,韓楚風在德府外域現身之後便憑空消失一般,隱約的,顧懷安感覺到一種不安。


    “梁康,你到底在那裏!”


    顧懷安看著眼前滔滔大河心中作想。


    西北數百裏之外,梁康則遙望著遠處升騰而起的烽煙。


    “如果我也會淩波微步多好”靠在梁康身側的大明殿下意識還遊離在梁康版本的‘天龍八部’各種武功絕學當中。


    不久之前,越來越有武癡跡象的喬半山在船頭和梁康激烈的發生辯論。


    引起爭辯的罪魁禍首就是‘六脈神劍’。


    梁康觀點是六脈神劍需人體自然采收氣力,流轉正脈十二經,奇經八脈,以內力殺傷。對於梁康的觀點喬半山嗤之以鼻,嘲笑自穴道激發出劍氣純屬無稽之談,為論證自己觀點,喬半山舉例了內息調息之法辯駁。


    梁康初始是帶有惡作劇,就是想看“風雷手”的反應,但慢慢的卻發現喬半山舉例的調息之法對自己大有益處,人便挖空心思的開始反駁,結果喬半山就被梁康帶入到設置的圈套當中。


    梁康始終無法如臂指使體內存在的氣息,但同陸仟的交流已經頗有收獲,同擅長拳腳的喬半山再一次爭辯,梁康不斷的激怒著喬半山背後卻將喬半山舉例的納息之法記住,細品慢琢。


    辯論就在前方視野內有烽煙升騰時停息了下來。


    貨船並沒有進入到洛陽,靠近時自岔口折向偏西北進入澗河河道。


    梁康對澗河陌生,但以洛陽的方位做參照,慢慢理順出頭緒。


    洛陽西北而上,澠池、潼關;


    自潼關通過的可能直接排除,早在派遣宋蘊到陝地尋找香蛇麻時梁康就知道區域內匪患嚴重,朝廷大軍開進。


    如此以來推算隻有一個可能,自澠池區域偏東移動橫渡黃河。


    烽煙自低空升騰又被晚風吹拂嫋嫋消散,梁康心思倏動。


    “風陵渡,肯定是風陵渡,介於三省交界,兵家必爭之地,航運四通八達。”


    人開始琢磨起來。


    入夜,貨船靠停,前方航道被封鎖。


    一名刀客上岸探尋,折返匯報,費褚同喬半山商議,遂即眾人舍船上岸。


    聆聽到的隻言片語中梁康猜測多半是前方出現了匪亂,大明軍隊和匪兵產生交鋒致使河道被封鎖。


    “李自成?不可能,這個空間有不同後世的走向,眼下大明王朝並沒有取消驛站,或許李自成還在陝西某地的驛站拿著軍餉照料馬匹”


    對於另外空間的明末起義,以梁康能拚湊出納蘭詞的腦袋除了能聯想到李自成、張獻忠、高迎祥以及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過的李岩、紅娘子,確實想不出其他人來。


    對於小股的暴動,梁康並沒有太大的作想。


    這個時代的起義同另外空間所爆發的那場戰爭有太多的不同,那場以燎原之勢產生的起義最終建立了一個嶄新的體製和國家。


    眼下的空間卻不是,思想、意識的局限性多半會導致大部分的暴動和燒殺搶掠關聯在一起,沒糧沒軍械,沒有生產,隻有搶劫,不斷的戰爭,不斷的擴大地盤,不斷的搶劫維持戰爭。


    將自己咬牙啟齒的權貴,為富不仁地主踩踏在腳下,然後自己去做讓百姓同樣咬牙切齒的事情。


    尋思著各種可能產生的變數,黃昏時分眾人在一處廢棄的村舍中落腳。


    村舍被廢置,數日時間又有數量不少的流民進入,黃昏的餘暉中有炊煙升起,穿行時梁康隻是稍微的視線遊離心便沉落了下來。


    破罐中燒煮的不是樹皮草根之類就是從荒野中拾撿而來的骨頭,骨頭多半是更久之前逃難時因為各種原因轟然倒下在荒野,被野狗之類啃食後殘留的人骨。


    四麵通風的房舍破敗不堪,兩名刀客外出打探信息,梁康四人席地而坐,梁康還是帶著腳鏈,朱慈照依偎在身側。


    梁康慢慢的咀嚼著幹糧,朱慈照發呆的看著蜷在角落的一名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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