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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憶雲和林序分別被綁在兩根大柱子上麵,麻繩捆的牢牢實實的,陸憶雲後腦勺挨了那麽一下,醒過來的時候依舊有些頭疼,她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晃了晃腦袋,本意想用手去揉一下頭部,卻不料手臂無法動彈,她轉過頭去,瞧著身邊不遠處同樣被捆著的林序。


    她心裏想著,這倒是什麽樣子的緣分,讓她和林序又遭到那麽一次曆劫,這還真是,有福沒得享,有難一起扛。


    林序的頭微微的垂著,看起來也被打暈了,還沒有蘇醒。陸憶雲轉了轉眼珠,小心的打量著這裏的一些,看起來這裏像是一個許久沒有人住的破廟,房梁上結著蜘蛛網,到處都是灰,破破爛爛的樣子,現在這間房中除了她和林序並沒有別人,她在心中不禁嘀咕了起來,這夥人會是誰呢?難不成是之前得罪的山賊,可是那群山賊並不像是有這樣的好身手,那……難道是夏涼的人,發現了她躲藏在藥穀之中,所以派了人來抓她?但是他們為何要把林序也一並抓過來?何況,藥穀如此隱蔽,照理說夏涼的人手要伸的有多長才能知道這個地方?


    她想不明白,突然聽到了外麵一夥人的腳步聲,趕忙裝暈過去,閉上了眼睛,低垂著頭。


    果不其然,一夥人進來後,瞧著被綁住的林序和陸憶雲,其中一個說道:“主人,下一步我們要怎麽辦?”


    眼前被稱作是主人的這個男子,一身雍容華貴的裝扮,墨黑色的長發如綢緞一般,未綰披在身後,眼角微微上揚,一雙勾人心魄的丹鳳眼向上挑著,眉眼一直帶著笑,卻散發出一種冷清,他穿著一身淡紫色的衣裳,坐在剛剛被擦幹淨的木凳之上,看著這兩個人。


    隻聽見一聲輕笑,“不急,我與我這表弟許久不見,還需寒暄寒暄呢。”他轉頭又看了看一邊被綁住的陸憶雲,皺了皺眉頭,說道:“我不是說隻抓他來即可,這個女的又是誰?”


    底下的人畢恭畢敬的迴答著:“主人,這個女人是和他在一起的,看起來他是很在乎這個女人的,屬下以為,或許她還會有些作用。”


    那人一聲不屑的輕笑,道:“有用個屁,你不知道我這表弟是典型的六親不認嗎?他連自己的老子都可以狠下心十年不見,還會為個女人怎樣嗎?你可真是高看了他。”


    “主人,我們去捉他的時候,他看起來真的很關心這個女人,那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


    那男子一驚,連語調都有些輕微的變化,輕笑一聲,看著林序,“哦?還真有這樣的一迴事?這可真是有意思了,他這幾年,倒是變化了些,去,把他給我弄醒。”


    手下抱拳答道:“是。”


    那人手拿一碗涼水,一碗涼水直接潑在了林序的臉上,水珠順著他白皙無血色的皮膚滴滴下落,林序掙紮著睜開了眼睛,眸子中還有些混沌不清,他輕咳了兩聲,抬眼看清楚了對方的容貌。


    對方唇角一勾,拍了一下手,起身到了他的身邊,眼神細長,微微眯著打量這他,仔細的觀察這他的表情,張狂的說道:“表弟,我們好久不見啊。”


    林序稍有一遲疑,“林嘯?”


    林嘯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安慰的說道:“真是難為我的好表弟了,這麽多年還未曾忘記哥哥。”


    “你怎麽會找到這裏?”


    “三皇叔與你躲在這九疊山中已有數年,若不是你父皇此刻病重,三皇叔定然也不會輕易出山,不過他既然出來了,那我找到你可就沒那麽難了。”他笑笑,勾起林序的一小撮頭發,“怎麽,在這看見了表哥,你很吃驚嗎?不過,我見你倒是很吃驚,這麽多年,三皇叔對你也算是盡心盡力殫精竭慮了,你居然還沒死啊,我還一直以為你拖著那一副病垮的身子活不過成年呢。”


    林序冷冷的迴答道:“你抓我到這是什麽意思?”


    林嘯歎氣一聲,看著他,眸子裏麵多了幾分陰狠,說道:“沒什麽意思,就是你父皇他快不行了,多次召你迴去你卻無動於衷,表哥我也十分著急,本想要你們早些父子團聚,以盡我人臣之本分,不過前些日子我偶然算了一卦,那卦象上說了清清楚楚,若是你登基,天下必定大亂,生靈塗炭,為此,本王決定替你抗下這為天下分憂的擔子。本王也知道你在這深山中躲著,本來也無意皇位,既然你無意,我有意,那麽我們今日兄弟見上一麵,好好商量一番也是可以的。”


    林序眸光一凜,先是迴過頭去看了眼陸憶雲,確認她還在昏迷後稍微放心了些,他沉聲說道:“原來你想要當皇帝?”


    “確有此意。”


    陸憶雲此刻本就是裝作昏迷,聽到林序那樣一說,皇帝?他的身份居然是皇家之人,隻是不知道是何國的皇親貴胄?阿朗一直都說覺得林序身份大有可疑,絕沒有那麽簡單,在這方麵,她確實沒有什麽感覺。一個與皇室相關的人,為何會躲藏在這深山之中?


    林序他,他到底是誰?


    “你想要當皇帝,我是沒有意見的,你來找我又有什麽用,不如直接和他去說。”


    林嘯聲音大了幾度,看得出來對皇位確實上心,“怎麽沒用,現在皇帝膝下就你這一個皇子,你父皇必定是要傳位於你的,他這一死,無論你再怎麽不願意出山,不想見他,你也不得不出來了,表哥知道你的心思,你不想做這個皇帝嘛,你不願意做,有的是人願意做,今日我請你到此處,便就是想要請你現在立刻下詔書。”


    “什麽詔書?”


    “傳位詔書。”


    “可笑,我現在又沒有做皇帝,如何下傳位詔書?又傳給誰呢?你嗎?”


    林嘯語氣有些不悅,“你父皇一定是把這皇位傳位你的,顧相又一向要護你周全,自然也是會站在你這一邊,你現在不是皇帝,等你父皇一駕崩,那皇位自然就是你的,到時候我再把你的退位詔書和傳位詔書一公布,就算是那姓顧的老頭子也不能再奈何我。”


    林序突然笑出了聲,他的眼睛本就生的繼位好看,這個時候再眯著眼睛,眼睛彎成了一到月牙,笑意之中還攙著嘲諷,看著林嘯,說道:“沒想到,這幾年不見,你倒是越發的愚蠢了。”


    林嘯冷哼一聲,“我費了那麽大的力氣才找到你,瞞著朝中所有的人還有那個老狐狸,到了今日,你在我的手上,還不是我要你做什麽你就要做什麽,我奉勸你好好思慮一番,你若是不答應,我也一樣有別的辦法,既然我話都說到了這步,就知道自己已然是沒有別的退路了,大不了就是魚死網破,我做不上皇帝,你也別想活著離開我的手掌心,到時候還不是便宜了顧相那個老狐狸,哼,不過也可惜,他兩個兒子一個死一個生死不明,就算是他把天下撈到了手,也沒有那個福氣傳下去。”林嘯眼睛一撇,看到了一側的陸憶雲,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有位小娘子常伴身旁啊,不如,今日我就先拿她試試刀!”


    林序毫無表情,說道:“那你便去吧,這女人和我並沒有什麽關係,你用這個來威脅我實在是愚蠢之至。”


    林嘯吹了一下刀刃,鋒利的刃尖微微做響,他輕蔑的笑了聲,眼睛仿佛看穿林序的心思一般,拿著刀比劃在陸憶雲的脖頸之處,“那你不妨看看,我有沒有這個膽子?”


    林序立刻變了一副神態,眼神銳利,咬著牙說道:“你敢,你今日若是碰她一下,你的皇位便再也不要想了。”


    “好,今日我不動你的女人,但是你要做什麽,你心裏應該明白。”


    門外忽然傳來打鬥聲,林嘯皺著眉頭派人去看到底是怎麽會是,手下的人剛走到門口,就被打翻在地,陸憶雲心中知道此刻定是阿朗過來了,微微側頭,半睜眼睛看著。


    果不其然,門外的一身黑袍的青年正是阿朗,他手持長劍,五官帶著冷清的棱角,嘴角下壓,氣場強大不容忽視。


    此刻林序的心微微放鬆一些,他一來,起碼陸憶雲是安全的。


    林嘯轉頭一看,臉立刻白了幾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著阿朗說道:“顧陌連!林序你居然一直和顧陌連在一起!”


    陸憶雲一驚,為什麽這個人會認識阿朗,看樣子,就連林序也是知道阿朗的身份,隻是他為什麽一直不說呢?剛剛那個男人對著阿朗說顧陌連這個名字,難道他的真實姓名叫顧陌連?


    林嘯被嚇的往後幾步,拿著匕首放在林序的脖子上,顫抖著說道:“你別過來,你若是過來,我現在就要了他的命。”


    阿朗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的溫度,勾起嘴角嘲諷道:“那你便動手,解決了他倒是我一直希望的。”


    林嘯大為不解,“什麽?你也要殺他?”


    阿朗陰沉下臉來,指著陸憶雲道:“我對你們的私事毫無興趣,我隻要帶走她,至於林序,他和我沒關係。”


    林嘯一下子笑了出來,此刻的情況他也是一頭霧水,“你說什麽?你來著不是衝著林序來的,是這個女人?”


    陸憶雲喊了一聲:“阿朗!”


    林嘯這個時候才仔細的看清楚了她的臉,皺著眉頭,眼底有詫異之色,“這是……”


    阿朗手握著劍,一路衝來,林嘯慌張大喊,“把他給我攔下來!”


    林嘯此番為了隱蔽,帶的人數不算多,不足十人,可是個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阿朗與他們周旋確是一番苦戰,他的心思又總被分散,總是往陸憶雲那邊看,這樣一來又難免分心,他的招數確實快準狠,淩厲肅殺,苦戰一番後已殺絕過半,可畢竟在高手之間的對決並沒有那麽簡單,他體力已然大量耗費,雙拳難敵四手,整個人別鐵鏈困住,後麵的兩個人舉起木板凳,毫不留情的往他的頭部狠狠一擊,阿朗雙腿跪地,吐了一口血出來,頭頂緩緩流下鮮紅色的血,像是一條詭異的蛇盤旋在他的麵部,他此刻雙眼迷離,最後一眼往陸憶雲的方向望去,他的眼神中一時之間充滿了各種的情緒,複雜至極,一瞬間,前塵往事紛紛湧來,無數個畫麵在他的腦海中亂竄著。


    這個時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畫麵,他全部都想了起來,恢複的記憶並沒有讓他感到開心,反而是一種墮進地獄一般的痛苦,他跪在地上,脊背挺直,沉重的倒了下去。


    陸憶雲見此場景,終於忍不住哭著大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阿朗!”


    阿朗倒在地上,捂著頭,粘膩的血從他的指縫中流淌開來,他痛苦的捂住頭,像是要逃避什麽一樣,他咳出一口血來,不在意的擦掉,強撐著自己站起。


    他一身的血跡,十分可怖,眼眸裏是難藏的痛楚,眼角居然流出了一滴淚,望著陸憶雲的方向,唇瓣微微顫動,說了三個字:“為什麽?”


    這話不是在質問陸憶雲,亦或者是他,他質疑的是老天爺,老天爺毫無憐憫之心,將他們的命運弄得錯綜複雜,他們就像是傀儡一眼,後背上是被人操控的線。


    為什麽要他遇上了她,愛上了她,卻又想起了一切。


    身上受了傷,還可以治愈,可是心底的傷一輩子都難以治愈了。


    林嘯得意的看著顧陌連,眼下,即便是他在,也無法阻擋自己的腳步!隻是高興的還沒過多久,一隻箭衝著他而來,若不是他身邊的人反應機敏,替他擋住這一箭,他必定沒了小命,其中一個手下氣喘籲籲的闖了進來,說道:“主上,大事不妙,山下的士兵開始上來了!我們要趕緊逃跑啊。”


    “什麽?怎麽會!”


    “是真的主上,已經有一小路人馬上來了,就是相爺的人!”


    破廟外大批的人馬團團包圍住,那些士兵沒有進入,舉起弓箭,瞄準裏麵的人,林嘯愣住,臉上的笑意凝固在臉上,立刻吩咐自己身邊的人,“快,我們從後門逃跑!”


    林嘯一幹人等立刻護主,倉皇出逃。


    阿朗腳步蹣跚,手上拿著刀,走的十分不穩當,陸憶雲看著他,滿眼的心疼,可是他卻沒有看著她,而是直奔著林序的方向走去,他的劍劃過地麵,發出刺刺的聲音,劍上還沾著血,令人心生寒意。


    陸憶雲看他這個樣子,以為他要對林序做些什麽,她忍不住大喊道:“阿朗!不要傷害他啊!”


    顧陌連像是全然沒有聽到一樣,到了林序的麵前,舉起了劍,拿著劍狠厲的一揮,陸憶雲忍不住嚇得閉上了眼睛,那一瞬間,她以為林序死定了,不知道為什麽,她想到了好多和林序在一起的時光,她和林序一起看漫天的星星,林序以命護她周全,他的笑,他的溫柔,他的小心翼翼,他的若即若離,她心裏苦澀不堪,一直以來被壓抑的情感全部爆發了出來,她清晰的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她真的喜歡上了林序,隻是因為對於阿朗的承諾和責任,她不敢讓自己接受這件事情,她怕辜負了阿朗對她的情感,她小心翼翼的把這份感情放在內心的最深處,不敢讓任何人知曉,包括她自己。可是現在阿朗要殺他,她再也不能控製住自己了,她隻要想到林序是因為她死在了阿朗的手中,她不能原諒自己,更無法原諒阿朗,她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一樣的痛。


    但是,顧陌連並沒有傷害林序一分一毫,反倒是林序周身的麻繩盡數斷裂,林序抬頭看著他,毫不意外的說道:“你想起來了?是不是?”


    顧陌連咬了下嘴唇,單膝下跪,低頭一字一句答道:“屬下護主不利,一切往事已然想起。”


    林序神情痛苦的閉上眼睛,一聲歎息。


    陸憶雲愣愣的看著他們,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麽。


    門外的士兵們此刻也衝了進來,對著林序的方向,通通跪下,齊聲應道:“屬下奉夏涼國皇帝聖旨,特來迎接懷靖太子迴宮!”士兵又看著她的阿朗,繼續說道:“公子也在這裏?”


    顧陌連嗯了一聲。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林序,腦袋一片空白,那是她無論如何也難以想象的到林序他,他居然是夏涼的皇子,那個懷靖太子就是他!她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衝著林序喊道:“為什麽!為什麽!”


    林序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完全不敢迴應她仇視的目光,背過身去。


    顧陌連看著被綁紮柱子上的陸憶雲,捏起她的下巴,眼中帶著仇恨,說道:“我來告訴你為什麽。”


    “你說的對,千川和我正是兄弟,他原名叫顧阡川,我名叫顧陌連,乃是夏涼相國之子,我哥他幾年前一直喬莊化名為千川在藥穀中暗自保護懷靖太子。三年前,我父親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便是,潛入梁國,你姐姐陸月歌嫁給了他,他卻也愛上了你姐姐,他因為陸月歌差點要背叛夏涼,夏涼破梁國城門那一日,我潛進皇宮,看到的卻是千川的屍體,殺他的人就是你姐姐陸月歌,我哥哥他!武功不比我低,卻心甘情願的死在了你姐姐的手下,被她一劍刺入胸口,我找到了陸月歌逃跑的地下通道,在那裏中了機關的算計,被你……找到了……”


    他接著說道:“這輩子,為什麽會找個樣子?此生遇見了你,何其不幸。”


    真正的絕望是何感受,那一瞬間,她看著顧陌連如此熟悉卻又陌生的臉,真正意味上的感受到了,在她心底裏的某一處,一直能讓她堅持活下去的某種力量,頃刻之間,轟然崩塌,在這不敢相信的痛苦之中,她的所有感知也全部消失,心一抽一抽的,卻感受不到一點的痛了。


    顧陌連轉身而去,紅著眼睛,喉嚨一哽,下達命令,口氣中沒有一絲感情,“將士聽命,將梁國前朝公主陸憶雲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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