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凜冽,街上寥落的隻有幾個人。我試圖將臉埋進圍脖裏,踏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咖啡廳。


    眼前的男子還是如4年前那般美好。一件白色襯衣搭配著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給人簡單的純白美好。隻是沒有了以往的陽光明亮。當我一出現在他的視線裏時,空氣仿佛凝固夾雜著一絲愧對。他的身旁坐著一位妝容精致、典雅的女人,渾身散發出高貴的氣息壓抑住我的唿吸。她是我的嫂子,我心疼。因為,他不再屬於我了。


    他緊緊地握著這個女人的手在我麵前一晃,一顆銀白色的鑽戒發出耀眼的光芒,閃爆我的雙眸。他滿臉笑容的說,小晨,我要結婚了。


    我的心被他這句話轟炸出一個大窟窿,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緊緊的扼住了我的唿吸。我知道,他不再是從前的他了。忍住悲傷,我故作微笑,說,嫂子真漂亮,哥,你好幸福啊。說完,我提著包連滾帶爬的出了咖啡廳。曾經他對我說過,哭隻是弱者的表現,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脆弱。對啊,我害怕,我懦弱。我害怕他不在是我一人的,我懦弱得不敢告訴他我要我們在一起。不敢讓他看見我脆弱的一麵,所以隻好逃跑。


    此刻,從天邊飄揚出悲傷婉轉的曲調,使我加快步伐。“聽見,冬天的離開,我在某年某月醒過來......”嗬,我笑,天公真是作美了,連這首歌曲都是我和他分離時所聽到的。


    咖啡廳不遠的偏僻角落,我在無人問津的小巷裏蜷縮著,自己給自己柔弱的溫暖,自己舔舐鮮血淋淋的傷口,終於,我在他麵前修築起的堅硬城牆瞬間倒塌,最後一絲堅強刹那土崩瓦解。


    失去就好像毒蟲侵蝕著我的心房,撕心裂肺的痛感那麽的真實,那麽的強烈。


    可是,哥,你一定要幸福啊!


    在13歲那年,我養成了一個極壞的習慣。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月光傾瀉進漆黑的屋子裏,細小的光斑落在我和他的身上,我總是喜歡蜷縮著身子抱著他睡。我貪婪的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仿佛他是溫暖的發源地。我一直好奇,他從哪裏來,為什麽莫名其妙的闖進了我毫無防備的生活裏,打破了原本的寧靜。


    然而,那一年,他12歲,我9歲。


    是夏天。空氣中充斥著許多不安分的燥熱分子,知了聲嘶力竭的歌唱著。那是下午,陽光火辣的烘烤著大地,我家屋前的石板路上,爸爸焦急的拖迴一個小男孩。他噘著嘴,膽怯的躲在爸爸身後,一副不情願的樣子。爸爸滿頭大汗,衣服沒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丟下男孩,不顧不問,踏著一雙快要磨破的拖鞋走進屋。


    第一次見他時,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衣,一條藍色牛仔褲,手裏拿著變形金剛模型。然後,在樹蔭下他哭了。


    我走過去,輕蔑的看著他,笑,說,男孩子家家,哭什麽啊。


    那時,四目相對,他的眼神有著幾絲可憐,然後他抽咽著,身子不停抖動,我想迴家。


    我急,用力推他一下,那你迴去啊!


    從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哥哥。爸爸憤怒的看著男孩,他的眼神仿佛一把無形的劍狠狠刺向我眼前的青澀男孩,接著說,這就是你家!除這之外,你休想去任何地方。要是敢亂跑,看老子不打斷你的狗腿。


    他嚇得默不作聲,身子僵直站立。


    我時常在想為什麽我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哥哥,他為何而來。為什麽爸爸說那些話時,口氣是那麽的生硬與決裂,眼神中似乎燃燒著熊熊大火。從此,我有了一個哥哥,他叫陳浩楠,他以一個城裏孩子的身份逐漸的適應了在大山裏的生活,沒有玩具,沒有零食,沒有爸媽......


    在多年後,我才知道,是爸爸綁架的他。


    那一天下午,荒田裏,我和哥哥躺在麥草上,背癢癢的,但很溫暖。看著遠處沉沒的夕陽,吹著暖風,我問,哥哥,城裏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啊。


    他沉默點頭。


    我向來是很好吃的,因為家裏窮,經濟條件不好,跟不上時代,甚至連麵都沒有吃過,所以有一種惡魔在我心裏壓抑著。


    突然,我發瘋的壓在了他的身上,四目相對,空氣似乎凝固了。他的唿吸柔軟的撲打著我的臉頰,我害羞,說,那哥哥會做陽春麵嗎?我想吃。


    我笑,笑自己的無理要求。但對於山裏的孩子,吃一碗麵,都仿佛比登天還難。


    他慌張的眨了眨眼睛,說,我......我做給你吃吧。那時,陽光將我們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他的臉頰明顯泛著一絲微紅。四周一片靜謐,仿佛我聽到他那“砰砰”的心跳聲。


    傍晚,我讓哥哥打掩護的守在門口,而我則悄悄的去爸媽的房間裏偷錢。成功後,我和哥哥高高興興的翻過小山丘,跑去鎮上買麵去了。夜幕降臨,我和哥哥偷偷摸摸起了床,摸著黑來到了廚房,所有的一切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把爸媽吵醒,不然我和哥哥非得被他們揍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月光傾瀉而下,四周一片靜謐,他踩在凳子上做著嫻熟的動作,一切都近乎優雅。我抱著阿黃,坐在地上安靜地看著他。鍋邊煙氣鳳騰,香味不斷飄溢,他微笑著,端給我陽春麵,吹了吹,溫柔的說,小心,別燙著了。


    我接過,笑,切!燙著就燙著,反正有哥哥在呢!那時,我一臉天真,以為他就是一切,他會一直陪著我。然後,我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麵,甚至忍不住將湯都喝完了。


    我舔嘴,將空碗遞給他,說,我吃,你洗碗,公平吧!


    他微笑,用手拭去我嘴邊的油垢,說,笨蛋,吃相真難看。


    那一刻,我愣住,唿吸也變得急促,仿佛體內的血液在沸騰著。那晚,月光清澈如水,他精致的臉頰,我盡收眼底。我說,我吃相再難看也不是你的。


    那時,他淺淺一笑,同我坐在門檻邊,感受著大山裏夏夜帶來的獨特氣息。阿黃躺在我的懷裏睡著了,流著口水,似乎做著一個美夢。


    我偷看他,他仰望星空,目不轉睛,眉頭緊鎖,眼光黯淡,似乎神傷。他是在想念山的那一邊吧,燈紅酒綠的城市,那裏有他的家。那一刻,我似乎瞥見了絕美的月光,如他一般,美好狡黠,獨一無二,給我溫暖。


    似乎,我心動了。也許是對他的喜歡,也可能是年少無知,但終究我們永遠都無法脫離世俗的牢籠。


    他是哥哥,而我是弟弟。


    ☆、小晨,在學校要快樂


    時間流逝得很快,已經過去2年了,哥哥的身體迅速飛長,而我卻隻長高了一點。他高出我一個頭,我總是羨慕他,他的陽光帥氣,而我總是偏離正常的軌道,越長越“畸形”,比醜小鴨還要醜小鴨。


    那一年,在山的對麵,修建了一座“希望小學”,周圍許多的孩子都背上新書包,穿著新衣服,被大人高高興興的送去讀書了,而我和哥哥隻能像個小野貓似的滿山跑,追著蝴蝶跟著夕陽跑,跑累了躺在樹蔭下背靠背休息,每次我們都會穿著一件灰不隆冬的衣服膽怯的迴家。


    迴到家,媽媽見我們全身髒兮兮的,兩個野孩子,仿佛灰堆裏滾出來的,她火冒三丈,恨著哥哥說,你是怎麽帶弟弟的!你以為老娘給你吃的飯是免費的嗎!死小子!有時,她隻是恨著他說,有時她說得太激動了,會狠狠打他的屁股,沒有一絲心疼。


    然而,他不哭不反抗,隻是膽怯的低著頭,雙指拉扯著。他滿臉黯淡,有傷心難過,不過,都被他隱沒在了心裏。


    在一旁,我看得心疼,不知不覺的哭了,眼淚一湧而出,我拚命地跑過去,抱著那個隻會對親生兒子溫柔的媽媽的腿,我大叫,我祈求,媽媽,不要打哥哥,哥哥會疼,會疼的......


    媽媽將我拉開,繼續著極惡的拍打。我癱軟的坐在地上,將頭埋進雙膝間痛哭,無助得隻能看著他挨打。


    在愛情麵前,每個人都會為之而卑微,隻希望自己愛的人能相安無事。


    第二天清晨,媽媽早早的將我從床上拎了起來,哥哥也被響聲吵醒了。媽媽為我穿好衣服,將新書包將我背上,笑著說,我們家小晨終於可以上學了,要好好聽老師的話,知道嗎?她說得滿臉溫柔,然後她輕揉我的額頭,寶貝,還疼嗎?媽媽不是故意的,別生氣了,好嗎?


    我,我可以上學了,我大喜得忘卻疼痛,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背上新書包,好像實現了夢想一樣。可......可是,我皺眉,問媽媽,那哥哥呢?他也要跟我一起上學嗎?


    媽媽臉色刹那轉變,口氣冷漠的說,他要留在家幫我幹農活,沒資格上學。


    頓時,我心痛。哥哥原本明亮的神色一瞬間黯淡,在鏡子裏清清楚楚的呈現在了我的眼裏。


    我時常在想,為什麽媽媽對我和對哥哥的態度會截然不同。後來,我才從龍目的老娘那聽到,陳浩楠不是你的哥哥,他是你老子從欠你老子工錢的老板那綁架的,他想報複啊。不過,這都是幾天後的事了。


    那一天,第一縷陽光照亮大山,濃霧漸漸散開,天空極其的清澈炫藍。山路間,偶爾有微風吹過,對於夏天,這風是涼爽的,對於我,卻是無比的炙熱。心中仿佛有把火在燃燒,盡管心中有百個千個內疚,可最終還是敗給了現實。


    哥哥說要送我,我答應了。我根本沒有上學的心情,一路上跟他摘采美麗鮮豔的野花,偶爾追著蝴蝶跑,偶爾會被大狗的叫聲嚇到。那時,那刻,一直,永遠,他送我上學的美好的場景都存在於我深深的腦海裏,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童年裏。


    快到校時,有很多同齡孩子都被媽媽送進了學校,我猶豫不定,戀戀不舍的拉住他的手,說,哥,我害怕同學不跟我玩,我害怕一個人,我害怕看不到你。


    他微笑,撫摸我的發絲,說,沒事,晚上我們還可以見麵呀。


    當時,我就像貓失去魚,魚失去水一般,仿佛丟掉了最珍貴的寶貝。我抱著他強忍著淚水,他輕拍了幾下我的後背,口氣充滿溺愛,疼惜的說,小晨,在學校要快樂。


    那刻,沒有人知道他哭了。他隻是不作聲,用最快的速度擦掉了眼淚。看著他那雙被血絲和淚水擠滿的雙眸再次說,去吧,傻蛋弟弟,快遲到了。


    陽光照進低垂的綃紗,前一晚剪下的棠棣已經盛放,白花黃蕊遍布枝頭,屋裏轉騰出淡淡的清香。


    布暖推開窗,空氣是潮濕的。太陽剛升起來,洛陽城的輪廓不太清晰,房舍鱗次櫛比籠在薄霧裏,模糊而蒼白。


    這樣的節令和她的名字倒極般配,布姓很少見,布暖這個名字也取得有意思——春迴大地,蕙風布暖,就像這個時代一樣,滿含著憧憬和希望,充盈著輕快和詩意,即使憂傷,仍舊朝氣蓬勃。


    布暖出生在詩書大族,父親布如蔭,是從六品通事舍人,文縐縐的一個學者,很有些詩意才情。母親沈氏是名門閨秀,和父親的含蓄溫吞恰恰相反,母親獨立果斷,有著大唐女性最鮮明的性格特點。


    布暖披散著長發光腳佇立,頂著微涼的風,關節僵澀……


    她要嫁人了!布家已經開始張羅嫁妝,布暖的閨房裏擺了才做成的青廬和兩口大紅漆雕花箱子,一箱裝著胭脂口紅、犀牛角梳子篦子、攏頭盤鏡;一箱堆滿了玉器閨用物什,還有釵、釧、簪、環、玦、佩等頭麵。件件包著紅帛,案上端正擱著兩卷紅尺頭,防著還要往裏添東西。?


    布暖淡淡看著那些陪嫁,心和窗台上的露水一樣冰涼。她覺得前途茫茫,並沒有待嫁的喜悅。其實她就想出去散散,看看山花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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