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和沈修兩人沒有立刻迴去,隨意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了。


    兩人沒有多說什麽,沈修跟在後麵拉著兩人的行李,默默的跟在檸檬身後。


    兩間房,檸檬這一覺睡的很香。


    第二日,有的是難得明媚的秋日陽光。


    不論過去發生了什麽,清早的太陽依舊明媚。


    檸檬就像是枝頭上嘰嘰喳喳的鳥兒,每天都喋喋不休。


    她的臉上沒出現過陰霾。


    他總是對檸檬說:“是不是我把你保護的太好了啊?你這麽天真可愛的。”


    檸檬撇嘴:“什麽啊我這個年齡居然還可以形容成天真可愛的嘛。”


    他咧嘴笑笑:“你對我來說什麽時候都是小孩子。


    “還有啊,我可是要一直保護你的。”


    檸檬也許是被太陽晃暈了,呆呆站在原地不動。她的眼睛裏映出的是他慢慢靠近的臉龐。


    唇上有柔軟的觸感。


    他吻了她。


    沈修閉口不提孩子的事情,就好像這個事情不存在一樣。


    檸檬自然也沒有提出這件事情。


    雖然自己在最後一刻選擇了沈修,但是自己真的沒有想好怎麽告訴沈修肚子裏麵孩子這個事情。


    “沈修,我們出去玩玩吧,”檸檬拉著沈修的手,“別管那些破事兒了…”


    沈修寵溺的看了一眼檸檬,揉了揉檸檬的腦袋,笑道:“好。”


    拍賣會的事情大肆在古董圈子裏麵宣揚。


    收藏家,古董販子,有錢土豪紛紛都想來著古月酒店來湊湊熱鬧。


    但這是很私人的拍賣會,所有人都需要請柬才能入場,能入場的人又是挑了又挑的。


    有些人甚至不惜花費重金都要來這拍賣會。


    三日後,夏星特意換了一聲淡雅清新的旗袍,一頭烏發披在肩上。


    看上去就像民國時期煙雨江南,某個古巷裏走出來的妙曼女子。


    清純淡雅之中又有一抹妖嬈嫵媚,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檸檬和沈修的離開也沒有打亂眾人的計劃。


    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在a玩古董的人都知道,新月飯店才是真正行家待的地方,玩的都是大件,和這裏比起來,琉璃廠、潘家園都是地攤了。多有大家買賣,全部都在這個飯店的三層戲院進行。以前這裏是太監和老外交易的地方,進出都是正裝,所以才有著正裝的傳統。無論你多有錢,穿個褲衩是絕對進不來的。


    夜北冥和夏星剛剛走進大堂,立刻有一個穿著唐裝的夥計,五六十歲的模樣,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道:“夜少來了,想必這位就是斯圖亞特小姐吧,兩位請跟小的來。”


    夜北冥微微頷首,拉著夏星的手隨著那夥計走上了電梯。


    進大堂,上了電梯,到了三樓,入目都是重視的內設,雕花的窗門屏風。


    夏星四處看著,來之前夜北冥告訴自己,這個地方已經不僅僅有a市的各方勢力了,還要其他人的勢力。


    所以各方麵還是警惕性高一點好。


    夏星進了內廳,就發現這果然是個戲園改的飯店,廳有兩層,下麵一層是散座位,上麵一層是雅座,中間鏤空兩層的層高,戲台在中間,看得出不隻是唱京戲,平時多的可能是些曲藝的節目。這兒很多的老a市人很喜歡在這種環境下聽聽這些傳統的東西,當年是滿街幾文錢想聽就聽,現在變成了新貴族才能經常享受的樂趣了。


    “我哥呢?”夏星一邊走著,這腳底下都是珍貴的紅木鋪成的地板,更見這個酒樓珍貴和不尋常。


    “馬上就來。”夜北冥今日一身筆挺的墨色西裝,裏麵穿著白色襯衫,一絲不苟的領帶,頭發梳上去,整個人看上去冷傲無比,氣場十分強大。


    握著夏星的手一刻也不願意送下來。


    比起一樓,二樓有一些西洋的裝飾,這也是老北京的特色,中西結合,上麵全是隔間包房,一麵是對著中央的戲台,那邊是吃飯和看戲的台子,另一邊是對著街的,全是自動麻將機。


    兩人順著環形的走廊走了半圈,來到一個巨大的包廂門口,那包廂是雕花的大屏風門,比這酒店的大門還大,一邊是兩個穿著休閑服的年輕人立在門口,站得筆直,看著很像當兵的,夏星抬眼掃了兩人一眼,果然——一個是小黑,一個是北冥下麵的一個手下。門楣上是榆木的雕牌,叫做“采荷堂”。


    “菱莖時繞釧,棹水或沾妝。不辭紅袖濕,唯憐綠葉香。此屋名取自劉孝綽的《遙見美人采荷》。”


    服務員好像繞口令一樣把詩念了出來,說完幾乎沒停,說了句:“兩位,就是這裏,請進。”


    說罷,就立即離開了。


    這裏的夥計還真是機靈,這樣立刻離開,是不願意多沾染一點是非。


    夏星心中不由得對這個地方生出一抹另樣的眼光。


    這裏是二樓最中央的位置,也是特意給夜北冥準備的包廂。


    這個拍賣會是在第三方,也就是古月酒樓進行的,一來是讓拍賣人更放心一點,二來也更容易引出裏斯特那老家夥。


    思索間兩個人已經把門打開,裏麵三四層珊瑚珠簾子,夜北冥撩開進去,立即就聞到好聞的檀香味。


    裏麵是一個很大的空間,吊高的天花板,上麵是水晶的吊燈,銅色的老吊扇,四周的廊柱都是雕花的銅綠色荷花。下麵一張大圓桌,上麵放著幾碟好看的小點心,能看到戲台的地方現在擺了一張屏風,暫時擋了起來。


    那大圓桌是用上好的紅木做成的,敦實華貴,椅子也是同樣材料做成的太師椅,濃濃的中式風格給人感覺十分大氣。


    兩人才坐下,另外一個小夥計就遞過一個燙金的紙疊子,第一頁上手工畫著荷花水墨圖,疊成冊子的模樣。


    裏麵是一些茶和點心,裏麵字都是手寫的瘦金體,圖也是手工畫的工筆重彩畫。


    夏星看了看這手裏麵的“菜單”。


    嗬——這小小的一個菜單都這樣精致工巧,還真是…


    看到這菜單上的價格,夏星忍不住挑了挑眉頭,但表麵上依然不動聲色。


    “隨便上一壺茉莉花茶吧。”夏星也不太懂這些東西,點完之後就將這冊子還給了那小夥計。


    “好的。”那夥計收了那菜單帖子,後麵立刻就有人端上一壺茉莉花茶送了上來。


    那夥計走了,夏星轉頭對那夜北冥皺著鼻子說:“這一壺茶——竟然要三千二!”


    夜北冥寵溺的朝夏星一笑:“你沒有看見還要加百分之二十的服務費嗎?”


    “這種茶,應該去給那神仙喝!”夏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種場子裏麵,個個都是人精,夏星忍不住在心中感歎一聲。


    那下麵的散場和二樓的包廂人都斷斷續續的進來了。


    少琛和那白辭,兩人都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進來了。


    兩人的出現,下麵那些散桌的人眼睛都亮了。


    兩人一個冷漠倨傲,一個瀟灑飄逸,隻是怎麽從來沒有在這a市見過?


    也不知道是哪個道上的貴公子,神采奕奕,如若神人。


    “兩位,這邊——”夥計將兩人帶到“采荷堂”門前,就立刻退了下去。


    兩人走進來也是忍不住都好好打量了兩眼,這般大氣奢華,真是難見。


    兩人隨意在那大圓桌旁坐了下來,少琛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疑惑道:“這下午兩點拍賣會才開始,怎麽這才一點不到你們就將我們喊過來了?”


    夜北冥沒有過多解釋,隻是淡淡道:“能進這場子裏麵的人,不僅要富,還有貴。能上這二樓的,還要是自己圈子裏麵頂尖的人物。”


    眾人立刻明白這意思。


    其實這不僅僅是一次拍賣會,還是一個幾乎完美的社交場所。


    此時外麵的那個夜北冥的手下走進來,附在夜北冥耳邊輕輕說了幾句,然後便出去了。


    夜北冥眼眸微微一暗,拿出手機看了看,但是眼神立刻就帶著些不明意味的東西。


    夏星喝著這“神仙茶水”,眼神狐疑的看向夜北冥,這家夥得到了什麽消息,這副模樣?


    夜北冥的聲音沉沉的,很好聽:“你們的朋友——泫冰來了。”


    白辭和少琛兩人忍不住對視一眼,泫冰怎麽突然來了?劇機場的消息,那檸檬和沈修都並沒有登機,現在這泫冰又來了,這什麽…什麽情況?


    “夜少——下麵有兩位,說是您的朋友,您看這——”外麵傳來一個恭恭敬敬的聲音,應該是這酒店裏麵的夥計。


    眾人對視一眼,左少琛思索了一會兒,淡淡道:“小黑,你隨他下去看看,如果…如果是我們的人,就帶上來吧。”


    小黑說了一聲“是”,便跟著那夥計下去了。


    不久,那檸檬和沈修就跟著小黑上來了,檸檬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沈修身上那股子痞氣卻收斂了不少。


    眾人看著兩人,心領神會的笑著。


    北冥淡淡道:“馬上快開始了,快去看台吧。”


    眾人點了點頭,那屏風後麵的地方很大,裏麵有一軟塌一茶幾,還要幾個太師椅供人休息。


    下麵的散桌已經坐滿了,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可是也隻能也隻能擠在這下麵。


    二樓一共有三十二個包廂,一麵八個,可以窺見下麵全貌。


    眾人才各自坐了下來,接著,整個樓的窗簾一扇一扇被拉上了,一下四周全暗了,中央巨型吊燈一下打開,瑰麗的光影攢動,那些老舊的器具、地毯、窗簾一下子在這種光線下,變得非常昏黃華麗。


    接著下麵的人就開始躁動起來。


    夏星朝兩邊看了看,發現左邊那個包廂觀台上坐著一個穿著唐裝的老太太,一手握著佛珠,一手輕捧著清茶。太妃椅旁邊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


    左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看上去肥頭大耳,打扮也甚是淳樸,但是麵臉的兇煞模樣讓人不容小覷。


    果然…來這裏的人都不簡單。


    沈修似乎認識那個中年男人,兩人微微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唿了。


    看來不是賣古董的就是挖古董的,夏星在心中默默猜測道。


    戲台上很快被搭了拍賣台和展示底座,一個工作人員模樣的人上台拿著一個話筒在調試,還有人在調試燈光,這些人都穿著服務員的製服。的確是按照夜北冥的吩咐,是屬於私人的內部拍賣會,行內的大家玩的場子。


    夜北冥來之前就說,這兒的拍賣會最特別的地方,就是不認什麽專家學者,講的就是眼力和人脈,因為大部分這兒拍的東西,都沒法估價,甚至根本沒人見過,你出多少價不講一個基準,你感覺這東西能賣個五百來萬,但對方的渠道他能找到肯出一千萬的主兒,你就一點辦法也沒有。


    換種說法,所以你要在這兒玩兒,首先你得知道拍的是什麽東西,然後知道能值多少,才能開口,那需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所以,可以說這兒是北京玩古玩的玩得最心跳的地方。


    而且,最可怕的是,這地方也能買到贗品,你得自己是個拿得起眼力活兒的大家,因為能混到這地方的贗品,也許已經超出了贗品的範疇了。用流行詞匯來說,就是一種叫做“原單貨”的東西,這還是新近網絡上的概念,就是這批貨就是正品工廠生產的正品,但是沒有出貨,而是工廠繞過了品牌商自己出售。於是就出現了和正品完全一模一樣的質量和細節,但是卻不是正品的尷尬東西。


    當然收藏界裏的原單貨並不是古代工廠的尾單,而是現在仿冒者用極端高超的技術完全複製出的和真品完全一樣的東西,這東西絕對是贗品,但是你通過任何鑒定都找不出它的破綻。在現今的古董界已經出現了這樣的東西。這種東西,其成本也是十分驚人的,可能做一千個也隻能成一個,所以必然會想辦法讓這一個極品能夠利潤最大化。所以,必然會出現在最高端的市場上。


    要分辨這種贗品幾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靠直覺,一個是對賣家的直覺,這人的神態和心理細節是否有鬼,一個是對這類古玩的第六感,另外,也有少數大家能通過一些藝術性上的細節來判斷,比如說是青花瓷,整個瓷器完美無缺,但是一些藝術家能從青花的筆法上看出問題,畢竟古時候的瓷器名家上青花釉的功夫,那種神韻是現在的工筆師傅模仿不出來的。但是,這方麵的問題往往很難成為佐證,因為藝術品的好壞是見仁見智的。


    總之,這裏的拍賣會可以說是長見識的頂級盛宴,啥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啥東西都有可能出現,而這一次沈修又看到了幾個收藏界的帝王人物,加上夜北冥也在這兒,顯然都是蒼蠅聞到腥味了,這兒人都以為有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後來夏星知道這不過是夜北冥炒高價的一個手段,之前沈修從地下搞出東西,夜北冥在靠這個途徑賣出去。


    兩人一個負責出貨,一個負責賣,還在沈修每次搞來的東西成色都不錯,再加上這些噱頭。


    基本每次都大賺一筆。


    “臭奸商——”夏星小聲罵道。


    夜北冥朝著夏星燦然一笑,寵溺的摸了摸夏星的頭,壓低聲音道:“你不就喜歡我這個臭奸商嗎?”


    沒人注意少琛和白辭同時翻了個白眼。


    夏星一時間不知如何應付,默。


    “沈小爺在嗎?”外麵聽到一個渾厚的男聲。


    沈修皺著眉頭迴頭看去,隻見小黑從屏風後麵探出一個頭來,小聲說道:“沈少,外麵似乎有人找您。”


    沈修站起身子,之間外麵站了一個高瘦的中年男子,留著山羊胡子,一臉討好的朝沈修笑著。


    沈修皺著眉頭,卻怎麽也想不出來這貨是誰。


    這幾年在古董圈,盜墓圈,認識他的人不少,他怎麽會個個都認識!


    “沈小爺是不是貴人多忘事,我是林家的管家呀,婆婆看見您坐在這個包廂裏麵,特意叫我來打聲招唿,林小姐也在呢。”那人說完微微朝沈修鞠了一躬,便離開了。


    林家……


    很快,下麵的嘈雜聲越來越大,設備也調試好了,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司儀試了試音,就對著四周說道:“拍賣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閑雜人等請退場,我們馬上就要關門了,場內保持安靜,服務員可以開始分發拍賣名冊和打手印。


    【番外篇】


    腳下,是空的。四麵八方是鋪天蓋地的霧,隻有腳下,腳下是無限延伸的峽穀。我聽見自己的尖叫斷續著傳過來,可感受不到玻璃的冷,感受不到喉嚨的疼,心髒在身體裏亂撞,一下,一下地,戳著我的胃。爸爸!爸爸站在穀頂!他悲哀地看著我,好像聽不到我,漸漸漸漸模糊在霧裏。我絕望地抽噎著,看著自己變了形的白色小手摳在巨大的鎖鏈上……


    “嗬。”男子猛抽一口氣,坐起來,窗子裏透進來的光落在手上,裝滿水的玻璃杯在桌上漾漾泛著光。


    “你怨他嗎?”女人溫柔到沒有什麽存在感的眼睛在眼鏡後麵觀察著那個半大的青年人。“他也是沒有辦法,錢全被騙光,隻能躲在小鎮度日,隻靠他的收入完全不夠供我上學。--況且,他從發跡後甚至到去世前一直在試圖補償。”“可是,四麵鏤空,隻有一個鐵鏈和玻璃底板,不是太危險了嗎?”男孩發出一聲悲哀地冷笑:“他們販賣的不就是那份廉價的刺激麽。”她盡量不去想象那鐵鏈會鏽成什麽樣子:“你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恐高的?”男孩修長的十指扣在一起,拇指摩擦著食指上的繭,咬著唇低下頭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用狂叫來發泄恐懼,一直叫到缺氧,四肢癢癢的麻。沒有人能看到我,沒有人能聽到我,我的喉嚨已經很緊了,然而除了絕望和極度的恐懼,我什麽也感受不到。我的身子已經不受控的上下抽動起來。前方,霧深處,另一輛玻璃車向我滑過來,裏麵是一件熟睡的白襯衫……


    被子裏的人動了動,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抓緊了被。


    “他的父親原是個富商,來到那個美麗的小鎮行盡好事,調養身心--像大多數有錢人一樣。我們的父親誌趣相投,時常一起聊天打獵,故而我們很小就在一起玩鬧。不過他很安靜,簡直沒有脾氣,但也很孤獨。實際上,除了我,他沒有特別好的朋友,別人能給他的,也隻有友善和敬重。他常常溫柔靦腆地笑。”男孩把扣在一起的手指握得更緊了:“可是我們相差太大了,他總是穿著最幹淨的白襯衫,用著最貴的文具,受著最多的敬重--隻是因為他那德高望重的爸爸。”因為長時間盯著一張臉,女醫生柔和的白麵龐融化在背後的白牆裏,因為溫柔而顯得毫無特色的五官的厚眼鏡被打散在牆上,模糊又清晰。男孩低下頭,用兩根手指按了按眼睛。“有一天我們從院子後麵翻進來,聽見兩位父親的談話。他的父親不停的道歉,提供補償。我們漸漸聽明白,當年他的父親被蒙在鼓裏-但願吧,同合夥人卷了我父親的財產,等到他發現受人所騙時,那個大惡人留下一筆財產跑路了。他多年尋我父親無果,將生意典當,帶著還算殷實的財產,來這裏積德行善了。”男孩向後輕輕倚靠“他的白襯衫,他的新文具,他那萬眾矚目的生活本來應該是我的,當年的我恨死了他,雖然我明白一切與他無關。可我更不理解我的父親,他拒絕了得到他本應擁有的一切,他寧可讓我受苦,也不願別人的兒子因此流離失所。我跑開了--跑得很快,他完全追不上,然而從此不管我有多冷淡,他總試圖修複我們的關係,試圖替他父親予我補償。我早恨透了他那張帶著卑謙和歉意的笑臉。”男孩抹了把臉,又起身把手肘支在桌上:“更糟糕的是,同學們發現了我那羞恥的兼職,雖然我小時候膽大,從未害怕高空,但輕蔑和恥笑總難以讓一個孩子忍受。”他重重提著口氣,低下了頭,這個一直幹淨而陽光的少年,像是被自己敲掉了一層漆,露出了心裏窩著的黑暗又痛苦的一隅。


    車近了,又近了,我咿咿哭起來,已經崩潰到麻木,我等著,在淚光的邊沿覬覦著,自己就快被撞個粉碎。“嘩。”玻璃傾碎的聲音清楚的逸過來,卻不是我的。抬頭,對麵的玻璃車在咫尺處碎成片,碎成沫。白色的襯衫在空中凋零下去,像行將就木的白蝴蝶淒美的揮一揮翅膀,不是掙紮,倒像是對世界絕美的訣別。那張熟悉的白臉從衣領處露出來,興許是如我所願,再沒有了那討好般的可悲的微笑。


    “這有什麽用呢,你才是那個永遠被鎖在玻璃橋上的恐高孩子。”


    男子呻吟一聲,用顫抖的手捂著自己的頭。


    男孩抿了抿咬得發紅的唇:“我被恨與黑暗攫住了,本不應該是這樣的。”他的聲音失了真,頭更低了。“我答應了他出去的請求,我帶他去了我工作的地方,我讓他幫我一個忙,讓之前的事一筆勾銷。”他的拇指搓得更加頻繁了:“我告訴他我受夠了,我需要假期,哪怕一天也好。我想他也在眾人的眼光下遛這一遭,告訴其他人,不是我這樣的孩子才會因為窮苦而蹬上高台,不是……”他又舔了舔嘴唇。“可是他看到玻璃橋的時候就嚇壞了,我這才明白為什麽我們爬樹的時候他永遠放哨--他恐高。我瘋了一樣的問他,''你不是要幫我嗎,你不是對不起我嗎,我也想和你和好,可是我需要幫助呀''。他尖聲叫著,哭著向後退縮。我不能不承認我心裏不僅有原來的訴求,有一股複仇的火在燒。我歇斯底裏的喊著,我問,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他像傻了一樣地看著我,眼淚狼狽地爬在臉上,半張著嘴,不說話。”他的聲音開始發抖,語速加快,不自知的輕微搖起腦袋“你相信我,我也有一點愧怍,在他們用鏈子鎖住他手的時候。我安慰我自己,我會在他返迴來的時候原諒他,擁抱他,擦掉他的眼淚。他們放開車滑動的時候,他好像才又醒了過來,紅腫的眼睛四處探著,臉像從嘴那兒裂開,然後發出了我所聽過最尖銳的哭叫,他說求求你,求求你……”男孩雙手揉著頭發,崩潰地叫:“幫幫我,醫生,幫幫我吧,我夜夜夢魘,我不敢再去高處……”女醫生推了推眼鏡,她寧願相信有其他的結果,於是她問:“那孩子一定嚇壞了,對吧,他……”男孩粗重地唿吸發顫:“不,醫生,還要更糟……你知道那鏈子太舊了,而且開口對於一個孩子的手來講也太大了……他掙脫了那個鐵鏈,向我撲過來……”


    男孩手抱著頭,抽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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