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禪悅寺出來,顧昀便帶謝景翕去了莊子裏,前段時間閑著的時候,謝景翕忽然想起來顧昀的這個莊子還沒有名字,那是因為顧昀以前住的隨意,取名字這樣費心神的事他是懶的想,現在一大家子人住在裏麵,取個像樣的名字好說也好聽,於是謝景翕便打算取名為“驟得”。


    而今日來了再一瞧,名字已經掛在了大門上,顧昀一路拉著她的手,看著門匾上的字感慨道:“驟得,長在,是個好名字。”阿翕給了他一個家,給他們的家取了一個好名字,安然長在,從此踏進這裏的感覺都會變的不一樣。


    “字是你寫的嗎?”謝景翕滿眼笑意,“想不到你動作倒是快,我不過是提了一句,還沒有想好呢,不過這樣一看,倒是很不錯。”


    被媳婦誇了的某人心情愉悅,連帶著看周遭的景色都變的美好起來,不過美景不長,倆人甫一踏進驟得園大門,一個巨大的不明物就衝著謝景翕撲過來,顧昀心神大動,險些把這不長眼的東西給一掌劈成兩半。


    此不明物正是已經長大的顧三思。


    幾個月的功夫,顧三思已經從巴掌大小的小奶狗長成了一坨龐然大物,當然其龐大規模比謝八塊還差著些,不過這樣猛然竄過來還是挺嚇人,被顧昀一擋,顧三思沒撲成,掉在地上可憐巴巴的搖著尾巴,一邊搖還一邊警惕的衝著顧昀吆喝兩聲,一副色厲內荏的熊樣。


    顧三思並不具備謝八爺的談定與傲嬌,總體來說還是很成功的秉承了作為一隻肉狗的慫態,連嚇唬人都被它演繹成了搖尾乞憐的討好,明明對顧昀充滿敵意,卻又害怕不敢向前。


    它為什麽要跟他姓呢,他都沒有抱過它,這個爹太沒有愛了。


    謝景翕被小小的驚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認出來是顧三思,倒是驚喜的成分更多,“它居然長這麽大了!我一時都沒認出來。”


    是我是我啊親娘,快來抱抱我,讓這個後爹走開!顧三思奮力搖著尾巴,對著謝景翕傳達它內心狂熱的獨白,然而卻被它後爹潑了一盆冷水。


    “以後不準它靠近!”顧昀驚魂未定的抱住謝景翕,狠狠瞪了顧三思一眼,“沒嚇著你吧,這家夥太莽撞了,若不是我在,一準給你閃了腰。”


    謝景翕倒是沒嚇著,顧大爺卻差點嚇掉了魂。


    “哪就這樣嚴重,我這肚子還沒顯呢,等到七八個月的時候,你還不得找根繩把我綁起來。”


    他是這樣想來著。


    顧三思到底是沒能靠近謝景翕,隻能可憐巴巴的跟在後麵,還得不時遭他後爹的白眼,跟謝八爺的待遇比起來,它簡直就是撿來的。


    數月不來,嵇老頭後麵的藥院子已經小有規模,老太太依舊在旁邊曬太陽,看著嵇老頭的眼神還是是客氣又不待見,但是在此住了這麽長時間,不到這來跟嵇老頭與陳媽媽說話又閑悶的緊,所以老太太的的感受是愜意又無奈,既覺的這裏舒服,又覺的嵇老頭礙眼,充滿矛盾的享受著。


    瞧見謝景翕來,其激動程度不亞於顧三思,隻不過礙於身份與腿腳不好撲上去罷了,但也十分高興的親自過去迎她過來,老夫人眼力好,見顧昀牽著她小心翼翼走過來的模樣,就知道她大孫女一定是有了身子。


    “我們景翕可是有好消息了?”


    謝景翕心說有這麽明顯嗎,她自己看,也不過是稍稍大了一丁點的樣子,顧昀則壓根沒瞧出來,反倒覺的她比以往更瘦了,穿上衣裳就更瞧不出來了,“祖母居然看出來了?還不到兩個月,我還想給您個驚喜呢。”


    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什麽看不出來,她笑睨了自己大孫女一眼,“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你這個身形,我打老遠就瞧出來了。”


    “我有曾外孫了!”嵇老頭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腳上還踩著泥,“快來讓我瞧瞧!”


    這下不光是顧昀擋著,老太太也擋在了謝景翕前頭,倆人這麽橫空一擋,頓時就把嵇老頭隔出了一丈遠。


    “喂喂,你們這是作甚!那是我的曾外孫,你們都給我讓開!”


    謝景翕撲哧一笑,“外祖父說的很是,我可不是要請您來瞧瞧的,小裴太醫說這一胎不算穩,我這還一直擔心呢。”


    她這麽一說,老太太頓時著急了,“那還等甚,快請你外祖父瞧一眼,我曾孫子可不能有事。”


    嵇老頭冷哼一聲,“你們一個個都防賊似的,沒有我能行嗎,要不是我外孫媳婦會說話,算了,不跟你們一般見識,哼!”


    嵇老頭仰著脖子走過來,“外孫媳婦來,坐下,外祖父給你好好瞧瞧,多大點事,有我在,還愁我大曾外孫不活蹦亂跳嗎!”


    顧昀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實在想不明白他這嘴欠勁兒是隨誰,明明他跟母親話都很少,可千萬別傳給他閨女才好。


    嵇老頭隻診了一會便收了手,“沒事,好著呢,少聽姓裴的嚇唬你,要是連這點事他都搞不定,也趁早別混了。”


    大概保胎安產的事在嵇老頭這裏都不算事,裴子汐一個後生晚輩,又是常年在貴人圈裏混,這種事就是頭等大事,謹慎些也難免,雖然知道嵇老頭有叫大家安心的成分,但謝景翕還是鬆了口氣,嵇老頭說沒事就真的不是問題。


    “你說的可當真?”老太太不放心的問了一句,“生產可是頭等大事,你得謹慎些才行,不能叫我大孫女遭了罪。”


    “信不過我不是。”嵇老頭哼了一聲,“老太太,我什麽水平你還不清楚嗎,你這老毛病是誰給治好的,要懂得感恩,感恩,可知否?”


    老太太滿臉黑線,謝景翕與顧昀都忍不住笑將出來,老太太沒話說了,因為人家的確是給自己治好了沉屙舊疾。


    陳媽媽老早就去準備午飯,他倆一來,整個家裏都有了喜氣,又是殺魚又是宰雞的一通忙活,謝景翕陪著祖母在院子裏邊走邊說話,顧昀則在藥院子裏與嵇老頭鬥嘴。


    “我說老頭,最近怎麽不出去瞎晃悠了。”


    往年嵇老頭整個就是個浪蕩子,在外頭常年不著家,經常三年五載的沒有他的信兒,這一二年的卻是老老實實的呆在他的小院子裏,端的要在京城養老的架勢。


    嵇老頭斜睨他一眼,“怎麽著小兔崽子,這就要把我往外攆啊,巴不得我死在外頭是不是,我都這歲數了,還不興找個地方等死嗎?”


    顧昀才不吃他這一套,“你要等死也不會找京城這地界等,我外祖母她老人家可不葬這裏。”


    嵇老頭老羞成怒的想揍他,“我願意我高興,你管得著嗎,再說了,沒有我你小子早死八百迴了,沒良心的,我難道不是為了你才迴來的嗎?”


    這話倒是對上了三成,嵇老頭年歲大是一方麵,顧昀的身子也是一方麵,因為照嵇老頭之前的預計,他這條命也最多活個三十四年,還是在嵇老頭不死的前提下,至於再往後那就是看命數了,總是有人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嵇老頭也不例外,所以他大概是想趁著自己還有幾年活頭的時候,能替顧昀多延長幾年壽命。


    顧昀彎了彎嘴角,顯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然後又問道:“我母親當年到底是怎麽去的,你不至於要把秘密帶進墳裏去吧?”


    嵇老頭立時跟炸了毛的鳥一般,憤怒的瞪著顧昀,“你今天是誠心來找茬的嗎?我說了不愛提那破事,想知道自己查去,往後你們侯府那些陳芝麻爛穀子也別來跟我說,我不稀得聽!”


    嵇老頭天生就對世家貴族沒什麽好感,要不也不至於把嵇家解散,還常年在外遊曆,當年自家閨女跟侯爺情投意合的時候,嵇老頭氣的差點上房揭瓦,還一度將嵇氏關起來,然而命運這種玩意通常愛跟人開玩笑,你越是討厭什麽就越是讓你遇見什麽,最終嵇老頭抗不過命運將嵇氏嫁進侯府,自此就再也沒迴過京城,直到顧昀出世。


    其實嵇老頭一度想要把顧昀從侯府抱出來自己養,後來遇上顧昀中毒也算是趕巧,因為差一點他就再次離開京城,也算是顧昀命不該絕,不過從此以後,嵇老頭就再也沒提過一句有關侯府與嵇氏的話,顧昀小時候會經常問他有關嵇氏的問題,但是無一例外的都被嵇老頭訓斥。


    顧昀得到的所有有關嵇氏的事,都是他自己查的,包括謝景翕現在正在查的一些蛛絲馬跡,兩廂穿插起來,顧昀就越發對嵇氏的死感到懷疑,再牽扯到皇室一些雜七雜八的問題,嵇老頭在這其中定是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然而嵇老頭整日神神叨叨,跟顧昀都不說實話,顧昀知其一不知其二,就怕他一時不察,嵇老頭因此陷進什麽危險而不自知,那樣一來,他們的處境就必定會陷進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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