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顧昀告狀這種事顯然是不明智的,顧莞拉著他叨叨了半天,顧昀隻是挑挑眉,“三思啊,挺好的嘛。”


    一旁盛鸞抱著顧三思咯咯直笑,顧莞不幹了,“你閉嘴!抱著你兄弟離開我的視線!”


    盛鸞不睬她,撕了一塊兔子肉喂給顧三思,“你瞧,口味都跟你一樣。”


    顧莞深吸一口氣,對顧昀道:“大哥!你必須不能這樣慣著景翕姑娘,整個一妻奴啊,還有沒有夫綱了啊,給寵物取名這樣的大事,你怎麽能沒有意見呢,你瞧景翕取名這水準,將來給我大侄子取名還了得嗎?”


    顧昀照例給謝景翕剝了一隻蝦殼,繁忙之中抬起頭瞟了她一眼,“會不會叫嫂子啊?”


    “我……”顧莞吃癟,“你甭管我叫什麽,反正就是這麽個理。”


    “所謂君子慎言,三思而後行,多好的名字,我幹嘛要反對,你行三,難不成還不準別人取三字麽?”


    好像也挺有道理。


    顧莞被他家大哥幾句話堵的沒了話說,再瞧大家都是狼吞虎咽吃的歡暢,壓根沒有人體會她心裏的這點計較,連謝八塊都嚼著一塊肉斜眼看著她,於是她也自暴自棄的坐下來,拿了一隻雞腿狠狠啃了一口。


    “謝八塊你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烤了吃,一隻貓吃什麽肉,吃你的草去!”


    貓好像也不吃草吧,謝八塊充滿敵意的看著愚蠢的顧莞,它決定再也不要理睬這個要吃它肉的蠢貨。


    今兒難得都留在莊子裏過夜,大家便鬧的沒有顧忌,在種滿海棠的院子裏圍爐而坐,吃吃喝喝打打鬧鬧,將這個原本空曠的院子都沾滿了人氣。


    那廂顧莞喝的有點多,跟盛鸞勾肩搭背的,“小白臉,唱首歌唄,你以前在軍營裏都怎麽過的啊,是不是每天晚上就隻能看著星星月亮發呆啊?”


    盛鸞晃著半瓶子酒,不時給蹲在地上的顧三思喂兩滴,眼睛微醺的看著遠處,“偶爾吧,印象最深的是我十二歲那年在西北的時候,那次我被父親打了,於是就賭氣跑出去,卻誤入了敵方的埋伏,身邊就隻有幾個貼身跟著的侍衛。”


    大家不由自主的被盛鸞的敘述吸引,連顧三思也老老實實趴在地上豎著耳朵,盛鸞繼續道:“我當時少年氣盛,又是在氣頭上,於是想也沒想就跟人動了手,結果可想而知,我們一共七個人,眨眼就沒了四個,後來跟著我的侍衛護送我逃跑,圍著沙土地跑的不知今夕何夕,最後不小心掉進一個沙坑,差點就被活埋。”


    顧莞聽的入迷,“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就隻剩了我跟一個奄奄一息的兄弟,那個沙坑救了我們,但是等我好容易爬出去的時候,發現唯一的一個兄弟也咽了氣,我當時躺在沙土坑裏非常絕望,因為我並不知道我身在哪裏,是不是跑到了安全的地方,或者壓根就是在敵方的地盤沒出來,是不是天一亮我就會被發現,然後成為俘虜。”


    盛鸞猛地將手裏的半瓶酒灌進嘴裏,然後將酒壺一扔,那酒壺叮叮當當的滾去柴火堆旁,濺出的酒砰的火堆劈啪亂響,“我滿心絕望的躺在沙坑裏,仰麵就是伸手可及的星空,我記得西北的星星特別亮,是我見過最大最亮的,我一直看了一整夜,後來聽人說身邊死去的人都會成為天上的一顆星,我從那之後就再也不敢看,因為我身邊死去的兄弟太多了,總覺得他們都在天上看著我,而我卻是無顏麵對他們的。”


    盛鸞低聲哼起了不知是哪裏的小調,顧莞支著腦袋在一旁聽的入迷,不知是陷在他那悲傷的故事裏,還是陷在這有些孤寂的小調裏,安靜的不像她。


    顧三思整個趴在地上,大概已經醉酒睡著了,謝八塊保持它挺胸抬頭的優美坐姿蹲在謝景昱旁邊,盈亮的眼珠子裏反射著讓人看不明白的光芒。謝景昱頭迴聽到書本以外的悲歡生死,不知有沒有深有所觸,或者依舊迷惑於顧莞為什麽跟顧四爺一個模樣的疑問中。


    顧昀牽著謝景翕悄無聲息的離開,抱著她攀上屋頂,坐在院子裏最高的地方一望而下,有種不知今夕何夕之惑,院中的篝火那樣溫暖鮮明,守著它的人又那樣真實緘默,謝景翕側身躺在顧昀的肩膀上,覺的眼前的一切都真實而美好。


    果然人人都是有故事的,在聽到盛鸞的故事時,謝景翕忽然覺的前世的那點微不足道的困惑實在不算什麽,生死大悟麵前,一切都不值一提,唯有身邊所依真實堅韌。


    “玄塵,你可有絕望的時候?”謝景翕問道。


    他自然是有的,誰沒有過絕望呢,隻是過往的絕望放在眼下都不值一提罷了,但顧昀還是很誠實的點點頭,現在想想,假如沒有遇見謝景翕,大概才是他最大的絕望吧。


    海棠開到深處,獨有的清香便越發濃烈,屋頂上零星散落著些許花瓣,待花瓣落滿之時,大概春天就過去了吧。


    夜裏稍有清涼,顧昀與謝景翕下來的時候,顧莞已經歪在盛鸞身上睡著了,謝景昱不知何時已經離開,盛鸞喝的有些迷糊,謝景翕衝他努努嘴,示意他把顧莞送迴去,盛鸞不情不願的抱著爛醉的顧莞,送她迴了房間。


    顧昀給她披了件衣裳,笑問:“你還真要撮合他們呀,瞧你取那名字。”


    “我這名字怎麽了,所謂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我們顧家三娘,當得起這個思字。”


    何況壓根也不用她撮合,倆人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呢。


    “那景昱呢,你就不怕他也瞧上了顧莞?”


    “景昱啊,他大概還不懂情為何物,隻是本能的臉紅罷了,換個姑娘來也是一樣的。”


    “那阿翕呢,可懂?”


    “我啊,勉強懂了吧……”


    第二日大家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當然除了顧昀這個要早起上朝的,謝景翕是沒聽見他起身,昨晚因為一句勉強懂了,今兒下床都有些勉強,謝景翕已經懶的理睬合不合規矩啊,家裏有老人在這些問題,自暴自棄的睡到晌午,然後便被顧三思狂放的叫聲驚醒了。


    真是什麽樣的人買什麽樣的狗,顧三思那麽個小不點,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叫聲,謝景翕換了衣裳出去的時候,顧三思正在顧莞的房間外上竄下跳,謝景翕眼皮子一跳,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此時顧莞的屋子裏正上演一出捉奸在床的戲碼,顧莞手裏拿著枕頭,沒命的往盛鸞身上招唿,“盛鸞你個王八蛋!誰叫你在我屋子裏的,啊啊啊你個混蛋,你想作甚!”


    盛鸞他甚也不想,大概隻想睡覺,他昨晚上喝的有點高,情感消耗過量,現在整個一被掏空的狀態,眼睛迷愣愣地看著顧莞,覺得她實在有些大驚小怪。


    “喂,顧三姑娘,拜托你大早上照照鏡子好嗎?你自己看看對自己有什麽想法,我不過是昨晚喝高了,不小心睡在你屋裏而已,還是我背你迴來的呢,早知道你這樣不講理,就放你在外頭喂貓。”


    盛鸞說完又爬下準備再補一覺,顧莞的枕頭又砸了下來,“誰允許你在我屋裏睡的啊啊啊,你爭取我意見了嗎就背我迴來,我還寧願在外麵喂貓呢。”


    盛鸞揮揮手,“從現在起我跟你換房間了,這裏房間這麽多,睡哪不是睡,首先聲明啊,本將軍對你沒有興趣,長那麽醜。”


    顧莞簡直七竅生煙,直接拿被子蒙在盛鸞頭上,預備將國之棟梁盛將軍給活活悶死在被子裏,於是乎作為親兄弟的顧三思為了不讓盛鸞死的如此窩囊,便站在門外大唿小叫。


    謝景翕將顧三思抱起來,也沒進去,直接把通風報信的顧三思綁票了,剩下盛大將軍在裏麵獨自麵對生死。


    人類真是太沒有愛了。


    謝景翕抱著顧三思去尋嵇老頭,今兒開始老夫人便要接受治療,她得去看一眼才放心,然而等她過去的時候,嵇老頭已經施完了針,正在指揮著謝景昱替他挖地,將昨兒死乞白賴從顧昀手裏討來那塊地挖成個水塘。


    謝八塊愜意的坐在旁邊曬太陽,眼睛直勾勾盯著那尚未成型的水塘,仿佛裏麵已經養了各式各樣的魚蝦在等它吃。


    隻是若要等謝少爺來挖池子,謝八爺恐怕一年半載也吃不上,謝景翕倒是樂見如此,見景昱在太陽底下揮汗如雨,心裏很是受用。


    “外孫媳婦呦,你怎麽才起來陪我老頭子玩,果然顧昀那小王八蛋太不是東西,外孫媳婦你受累了吧?”


    謝景翕:“……”


    她的確是挺受累,可是這老頭到底要說甚,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不會是想說……


    “外孫媳婦,我給你的書有好好看嗎,你要能把那十八式學完,顧昀便不是你的對手啦!”


    眾人不明所以的看著她,連謝八塊也投來了異樣的目光,什麽書,什麽十八式,我們都很想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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