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下的,謝府竟是又轟轟烈烈的鬧了一場,謝老爺做主把趙姨娘打發到莊子上,趙姨娘鬼哭狼嚎了一整宿,老太太授意,謝岑親自派人給趙姨娘灌了一碗啞藥下肚,安安靜靜的送走了。


    謝岑到底是官場混久了,當年能那樣寵愛趙姨娘,說打發了就毫不手軟,不過話又說迴來,他要是能早些打發了趙姨娘,楠哥兒也不能有今天。


    許氏雖是解決掉了一個大麻煩,卻也沒落什麽好,謝岑人紅事多,雖是沒顧上發落她,也沒給她什麽好臉色,端的是個兩敗俱傷。


    “太太您且想開些,老爺最近事多,心煩也是有的,過去這陣子就好了。”


    蟬兒最近越發得了許氏的重用,幾個得力的老嬤嬤都被許氏指派了一大攤子事,自是顧不上貼身伺候,蟬兒機靈會瞧人眼色,說話辦事也利索,就漸漸上手了許氏一應貼身事宜。


    蟬兒端了一碗燕窩羹來,伺候著許氏用,“太太,這是前幾日底下剛孝敬上來的上等燕窩,您鎮日為家事操勞,老爺都瞧在眼裏呢,有好東西還不都是緊著太太,無論如何,您不能累著自個兒,保養好了才是正經。”


    許氏被她說的心裏受用,端過來一勺一勺的喝著,“三姑娘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麽?”


    “三姑娘眼見著就要出門子,最近一直呆在絳雪軒擺弄她那些花花草草,陪著老太太說說話什麽的。”


    許氏放下碗歎口氣,“她倒是個有福氣的,大姐兒出嫁那會子,在屋裏關了幾個月繡嫁衣,替姑爺婆婆做些小玩意,眼睛都要熬壞了,三姐兒竟是一根針都不用碰。”


    許氏這話裏的酸勁兒就別提了,自打老夫人來,謝景翕就越發與她生分,除了每日來按時請安,竟是一句多餘的話也不多說,雖然還是客客氣氣的,但就是不像那麽迴事。許氏自是把罪過都算在老夫人頭上,連帶著謝岑也對她愛搭不理。


    “可說呢,三姑娘悠閑自在的可真叫人羨慕,三姑爺雖是身子骨不大好,但年歲擺在那,知道疼人,三姑娘嫁過去可不是盡享福了。”


    享福?她的二姐兒還過的不上不下的,她能眼見著自己的二姐兒那樣不管麽,“三姐兒這孩子到底是與我生分了,這是埋怨我給的嫁妝少呢。”


    蟬兒眼珠一轉笑道:“您說哪的話呢,三姑娘最是懂事,怎能與您計較,再說了,您留著那一份也是給四少爺的,她哪能說什麽呢。”


    許氏拍拍蟬兒的手,“到底是你懂我。”


    正說著,謝岑迴來了,許氏一驚,趕緊從炕上下來,“夫君,您來了。”


    許氏話音裏討好的意味十分明顯,蟬兒上前伺候著謝岑脫下厚重的厚裘衣,就安分的退到一邊,低著頭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許氏心眼小,當年陪嫁過來的幾個大丫頭,除了薛姨娘,其餘的都被她指了人,身邊就隻有幾個老嬤嬤伺候著。


    蟬兒知道她這毛病,每次謝岑來從不往前湊,能避就避,也難怪能被許氏看中。謝岑不著痕跡的看了退在一邊的蟬兒一眼,又若無其事的對許氏道:“我替柳兒在府裏尋了一個小廝,人品還不錯,你盡快替她準備一份嫁妝,多給些銀子也無妨,趕在年前把這事給辦了。”


    “夫君放心,這事便交與我。”


    謝岑點點頭,又公事公辦的與她說了一些年節事宜,這就走了,許氏臉色一黯,氣的摔了一隻碗。


    謝景翕出嫁前,薛姨娘倒是常帶著六姐兒來絳雪軒,她手藝上,林林總總替謝景翕做了許多小玩意,連一些小兒的玩物都有。


    “姨娘手真是巧,橫豎我是學不會了,到白費了姨娘教的。”


    謝景翕捧著一件小衣裳稀罕的不得了,薛姨娘笑說,“都是些送不出手的小物件,我閑著也是閑著,沒什麽好東西送你出門,就隻能做些這個,你不嫌棄才好。”


    “這已經是頂好的東西了,姨娘有心,比送我金山銀山都好。”謝景翕把小衣裳一件一件仔細疊整齊,交給明玉收起來,“父親這幾日忙,姨娘可多上點心。”


    薛姨娘麵色一頓,謝景翕這是在提點她,趙姨娘走了,許氏暫時不招老爺待見,正是她的機會,薛姨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能有六姐兒守著,就已經知足了,我這個樣子,老爺哪裏還能多看一眼,眼下我就隻有六姐兒一樁心事,等她出了門子,我就沒什麽好求的了。”


    “姨娘瞧的明白,實在難得,六姐的事不著急,給來的總會來的。”


    薛姨娘感激的看著謝景翕,心裏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日子數著過,轉眼就到了年節,謝府人口少,除夕夜進宮迴來,大年初一忙著各家拜年,隻有到了初二這天,兩個出嫁的姑娘與姑爺迴來,府裏這才瞧出了過年的熱鬧。


    謝景怡的一個哥兒已經四五歲,姐兒也三歲多,正是跑跑跳跳的年紀,人還沒進門,就聽見奶聲奶氣的喊叫聲,許氏稀罕的左抱右抱,一時間和樂融融。大姑爺陸炳生是典型的硬漢模樣,西北殺場曆練出來的漢子,黝黑健碩,看上去有些刻板不近人情,對著兩個稚子一瞪眼,孩子們立時就聽話的站好。


    “去給老祖宗磕頭了嗎?”陸炳生嗬斥著兩個膩在許氏跟前的孩子,兩個孩子沒見過老太太,自然認生,怯生生的給老夫人磕了頭,老太太賞了每人一個紅包。


    謝景怡暗自白了他一眼,意思是說大過節的別這麽嚴苛,陸炳生立時不自在的笑笑,也就不說什麽了。謝景翕看在眼裏不由打趣,“大姐姐到底是有法子,你瞧大姐夫在大姐姐跟前,真是一點脾氣也沒有呢。”


    陸炳生的臉上更不好意思了,謝景怡上來就擰了一下謝景翕的癢癢肉,“就你會說話,我看你還再敢編排我。”


    謝景翕被她撓的大笑不止,連連告饒“大姐姐饒命,我,我再也不說了還不成嗎……”


    謝景怡這才放過了她,直戳她腦門,“看你個死丫頭還嘴硬,趕明兒你成了新媳婦,看我怎麽編排你,別當我不知道,咱們家新姑爺可體貼的要命,還沒過門的就捧在手心裏不知道怎麽疼好了,今年就且繞過他,等來年年節,看我怎麽欺負他。”


    謝景翕立時紅了臉,被一家子打趣了一番才算完,謝景怡從身上掏出一個紅包塞進謝景翕手裏,“沒出嫁的就還是小姑娘,紅包你拿著,你也別跟我推辭,就當是你成親的份子了,到時候你想要我也不給了。”


    謝景翕抓在手裏,就知道分量不輕,之前謝景怡已經給她添了些嫁妝,她這會都已經不好意思再要,“總叫大姐破費,我都不好意思了,到時候大姐千萬多喝幾碗喜酒。”


    “你瞧這死丫頭!”


    “娘,姨姨要當新娘子了嗎,我能去鬧洞房嗎?”


    謝景怡的大哥兒跑過來看著謝景翕,饒是謝景翕一張老臉也掛不住了,謝景怡抱起大哥兒,“榮兒乖,等你三姨當新娘子,咱就坐在她那早生貴子的床上不走了,怎麽樣?”


    “娘娘,妞妞也要坐在上麵不走了。”


    大姐兒也過來纏著謝景怡,旁邊的老太太,許氏以及丫環婆子們聽了簡直哄堂大笑,連謝岑也難得露了笑模樣。謝景翕紅著一張臉抱起大姐兒,“妞妞好孩子,三姨叫你跟榮兒當花童怎麽樣,到時候穿的漂漂亮亮的。”


    “姨姨,我要當花童,叫哥哥一個人去坐。”


    榮兒也急了,咬著手指頭道:“娘,要不我也去當花童,你跟爹爹去坐什麽桂子床,成嗎?”


    榮兒說著還看了眼陸炳生,這下可不得了,大姐夫一張黝黑的臉都紅的不成樣子,謝景怡臉也發燙,“混小子,你胡說什麽呢你!”


    “哈哈,大姐姐,榮兒真是太可樂了。”


    一家子被這兩個小娃娃逗的直不起腰,正說笑著,外麵又有了動靜,正是謝景琪與顧恆迴來了,奶娘抱著還沒斷奶的大姐兒,先行給老太太以及許氏謝岑磕了頭,這才站起來說話。


    “大姐兒來了,快抱過來讓我瞧瞧。”許氏招唿著謝景琪,那廂顧恆與陸炳生寒暄,自始至終也就進門的時候瞟了謝景翕一眼。


    謝景琪一進門,屋裏的氣氛就不那麽和樂,謝景翕道了聲二姐,謝景琪也就是瞥了她一眼,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


    謝景怡開口,“我倒是羨慕二妹妹,等三妹嫁過去,就有人做伴,哪像我一個人在府裏,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謝景琪一臉不屑,“大姐有時間就來我那,橫豎我也是個沒人作陪的,我整日閑在府裏,都要悶出病了。”


    這話裏話外竟是壓根並沒把謝景翕瞧在眼裏,又暗諷顧恆不搭理她,這一句話說的實在尷尬,顧恆臉上頓時就有些不好看。


    謝景怡見狀拉著謝景琪道:“你休說這些,妹夫忙是好事,便是你姐夫還不是整日見不著人,做人媳婦的哪裏能隻想著玩,沒事去跟著侯夫人學學打理家事,到時候就有你忙的了。”


    謝景琪冷哼一聲,“我才不去,我們家那老婆婆也瞧不上我,沒得去現眼作甚,倒是婆婆公公老提起咱們家三妹妹,說她懂事乖巧,等她過了門,家裏的事自有她幫著,我啊樂的輕鬆自在。”


    顧恆臉驀地一黑,這就要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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