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昏迷中,那股令人絕望的疼痛都如影隨形,而在疼痛消散的那一刹那,許淺找迴自己的意識,驅散昏迷的黑暗,睜開了眼睛。


    正如祁川和楊芝琴所介紹的那樣,他們天星生產的進化藥劑藥效時間卡的非常精準,進化剛一結束,所有的不適感就瞬間消失,仿佛那噬骨焚心的疼痛隻是一場慘烈的噩夢。


    楊清蝶就坐在她旁邊的地上,見許淺醒了,便扶著她坐了起來:“我猜你應該是一口氣喝下了六瓶,就卡著藥效結束的時間點進來了——感覺還好吧?”


    疼痛已然消失,但為了對抗疼痛,許淺已經付出了太多的力氣,現在完全脫力,坐在那裏都有些搖搖晃晃,而當她開口時,嗓音因為不久前過量的喊叫無比嘶啞,細如蚊蠅:“我,我沒事。”


    “我的房間就在隔壁,”到天星以來,楊清蝶意外地正經了很多,她的目光落在許淺因為疼痛和掙紮已經被汗液完全浸濕的後背上:“換件衣服,喝口水,也能休息一會兒。”


    許淺張了張嘴,確定自己都聽不清自己發出的聲音後,終於放棄了說話的想法,點了點頭,用眼神表達了感謝。


    楊清蝶依言將許淺攙扶迴自己的臥室,簡單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後,許淺躺在了床上,長舒了一口氣,身體放鬆下來,倦意立刻就湧上了眼簾。


    想來,從昨天到現在,她已經折騰了大半天,許淺可以清楚地覺察到自己的身體狀態,隻要再一次閉上眼睛,她一定會立刻陷入沉睡。


    好在她還沒有忘記自己是在天星:“迅海時間現在是幾點了?”


    “淩晨兩點不到,”楊清蝶清楚她在擔心什麽:“放心睡吧,今天我也要去學校複學的,到時候喊你一起走。”


    “不過在那之前,”楊清蝶拿出了一支取血瓶:“需要你的一點血,用來檢測天選者的進化程度——作為提供進化藥劑的迴報,這點要求不過分吧。”


    “不過分。”許淺微微點頭,閉上眼睛,伸出了一根手指。


    ……


    “檢測結果出來了。”楊清蝶拿著報告走進了辦公室,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屋裏除了祁川和楊芝琴外,還有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灰衣男人。


    見到楊清蝶進來,祁川也沒有給他們做介紹的意思,隻是做了個手勢,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楊清蝶觀察屋裏情勢,灰衣男人的年紀看上去要比祁川還大一些,現在更是隨意地坐在主座的座位上,小酌著一杯紅酒。


    她的心下不由得凜然,老老實實匯報道:“正如預料的那樣,許淺一次性服下了六支進化藥劑,檢測結果顯示,她連邁兩級,達到了第二道進化鏈的第三個小台階。”


    “這個程度,放在曆代天選者中,也隻是個平均水平。”灰衣男人淡淡點評道。


    楊芝琴笑道:“但她的能力實屬罕見,天選者是一定能達到巔峰之人的進化層次,到了那個地步,誰也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楊清蝶注意到,姑姑的言語裏似乎還有幾分賠笑和討好的意味。


    灰衣男人搖了搖頭:“非也,這是一場空前的浩劫。此前的每一次天選者,無非是阻止了一次較大的災難,而最後這一次,事關整個人類的生死存亡,才是真正影響了地星氣運的天命之子,他們的能力,也必將遠超以往。”


    “現在,另一位天選者尚未出現,我們過早的下注,是否有些不適時宜。”


    “我們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祁川有些猶豫道。


    楊清蝶罕見地在姑姑姑父的臉上看到了緊張的神色,見兩人看向自己,她明白,自己已經不適合再停留在這個空間,於是默默地退了出去,關上屋門,隔絕了一切交談的聲音。


    算時間,也該喊許淺起來了。


    ……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們身後的暗門剛剛關閉,最慢的人才走了二十步出頭。在祁牧的感知中,他的身後分明已經是不可能存在生物的“絕地”,這個“絕地”卻突然出現了聲音,不可謂不驚悚。


    公主三人的驚訝不比祁牧小,但身為巔峰之人的文霽空反應極為迅速,僅僅是祁牧轉身的功夫,文霽空的鐮刀便已經架在了發聲者的脖子上,隻要再輕輕一揮,那個人便將身首異處。


    沒有夜視眼鏡,當文音將手電筒的燈光打過去時,幾人這才看見,那居然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就算鐮刀架在了脖子上,她也沒有害怕的意思,隻是乖乖地舉起雙手,滿臉笑容:“都說了,我既然現在才開口,就沒有惡意,隻是想與你們談談而已。”


    公主皺眉看著女人,半晌,她才有些不確定地問:“你是乾坤的魔影?”


    “正是。”女人點了點頭。


    並非所有人的進化方向都體現在身體體能方麵,一直以來都有傳聞言,乾坤組織在東部沿海地區有一個強力秘密武器,代號“魔影”。他的能力是能夠極大幅度地降低自己的唿吸與心跳強度,再加上訓練後特別的步法,站在人的身後都不會被察覺,適合潛行匿蹤,是個天生的刺客。


    不曾想,今日居然在此處得見。


    “傳言道,魔影的潛行之術冠絕天下,連巔峰之人都難以察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文音倒是鬆了口氣,緊繃的神色放鬆了許多。


    “既然如此,可以把您的鐮刀收起來了嗎?”命懸一線的魔影神色依舊,彬彬有禮地對文霽空道:“這樣對待一個無辜的女孩子,可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風範。”


    魔影的潛行能力了得,可一旦現身,她的戰鬥能力就不值一提了——至少在巔峰之人麵前如此。這已經是她能夠做到的最大誠意,她一直潛行跟在身後,如果提前將暗門的開關信息報給後麵追兵的話,帶著公主和祁牧的一行人是跑不了多遠的。


    薑川瑤衝文霽空點了點頭,他便放下了鐮刀,但仍舊警惕地站在魔影的身邊。


    “謝謝。”魔影微微傾身,禮貌至極:“對於你們此行的目的,我們已經很清楚了,在這裏,我可以代表北方政府表態:按照約定,這一次,我們依舊不會對天選者之間的競爭作任何幹擾,但我們必須時刻掌握兩位天選者的位置與狀態,以保證在最終災難來臨前做出選擇。”


    “你的背後是……”政府內派係森嚴,南北都不例外,薑川瑤很疑惑魔影是屬於哪一方,居然能夠大言不慚,代表整個政府與他們對話。


    “不是我危言聳聽,那位大人的名字,說出來,可能會把天給捅破的。”魔影的目光狀若無意地瞥向在場公主以外的三人,伸出手,指了指公主頭上的洞頂。


    祁牧三人都認為魔影此舉是在指代“把天捅破”這一意象,完全沒有注意到黑暗中,薑川瑤的臉色大變,但公主的修養讓她沒有在自己的親衛身邊露出任何破綻:“你是那位大人派過來的?”


    “當然,我與外麵那些人沒有任何的聯係。”魔影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如果您不嫌棄的話,請允許我在接下來的行程中與您一起度過。”


    “如果是那位大人命令的話……”薑川瑤突然意識到魔影是有話要單獨對自己說,於是話鋒一轉:“這樣,霽空文音,你們先把祁牧送迴家去,有事的話我們迴來再談。”


    文家兄妹都不是蠢人,就連祁牧都從公主和魔影的對話中察覺到一絲端倪,識趣地告辭,加速向前走去。


    沒有公主在場,三人之間突然間就失去了一切可聊的話題,除了急促的腳步聲外,再沒人說一句話。


    祁牧快要被這沉悶的氣氛逼瘋了,可也隻能幹著急,別人是從南方遠道而來的進化者,他隻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雙方能有什麽樣的共同話題?一旦自己張口後沒人迴應,豈不是更加尷尬?


    祁牧考慮的很多,前方密道的石壁更加光滑,手電筒光經過反射,將密道照耀的通明瓦亮,他得以看清身邊兩人的臉,竟是一個比一個沉重。


    知道了自己在那個超常環境中與這幾人關係還不錯,相比於陌生人,祁牧還算多了幾分開口的勇氣:“公主口中的‘那位大人’,你們知道是誰嗎?”


    在等待人質一個個出來的間隙,祁牧曾專門搜索過,公主的父親,當今的光榮王朝國王,薑鴻,現任南方地區政務總理官,官方排位第四,他的權力放眼整個地星,也足以排入前十,這樣一個人的女兒,真有說不出口的人物?還是有他們這些外人在場不方便說?


    文霽空搖了搖頭,文音則歎了口氣:“我們是公主的人,一些事情公主從哪裏得到的,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瑞瑪他們也隻是老國王派下來的保衛,連那兩個秘密組織的事都不知道。”


    口中的那位大人,應該就是公主所屬兩大秘密組織之一的頂層領導者,而他同時又能代表整個北方政府,那對於相關人士來說,範圍就會縮小許多。


    “意思就是,公主隻是你們兩個的單線聯係人,你們也不清楚那個秘密組織是什麽樣。”祁牧腦海裏浮現出了曾經看過的各種諜戰片。


    “哈哈,要是這麽說,倒也沒有問題。”文音被他這一形容給逗笑了:“的確,公主告訴了我們那兩個組織的事,但屬於那個組織的其實隻有公主,我們聽命於公主,終歸隻是下人而已,至於她是哪一方,與我們無關,我們永遠與她站在一起。”


    文音幽幽說道:“你知道‘門檻’嗎?這是近年來秘密組織間相互流傳的一個詞。”


    “門檻?”


    “千日倒計時,當今這個世界上最緊要,背後涉及到了很多秘密,秘密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沒有人能夠掌握到所有的秘密,但最高、最大的秘密,永遠掌握在極少部分人手中,這些人,就是這個世界的掌握者。”


    “而秘密僅僅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是不足以拯救世界的,因為,掌權者們會將其中一切分享給其他人,隻有達到了一定門檻的人,才有可能接受到那些秘密。公主,就達到了那個門檻。”


    言外之意,是文霽空和文音都沒有達到。


    “巔峰之人都不夠嗎?”祁牧吃驚地瞪大眼睛。


    “巔峰之人,說到底也隻是一個打手罷了,隻有掌握千軍萬馬之人,才能成為真正的掌權者。”文霽空沉聲道。


    他們為難的原因,還是那個莫名出現的魔影,公主明顯此前從來沒有見過魔影,確定身份時還用了疑問的口氣,可就因為三兩句話便對對方開放了信任,兩人獨處在一起,終歸是不安全的。


    經她提醒,祁牧想到了曆史教科書上第一章描述中千年戰爭末期的光榮王朝公主,聯合政府初代最高執政官薑季雲的故事,這位最高執政官一定是薑川瑤的先祖,他們身處權利巔峰,世代流傳至今,要說沒有解開第二道進化鏈,誰也不會信:“公主的進化等階應該不低吧。”


    文音點頭:“麵對魔影,自保肯定綽綽有餘,可這個魔影如果在後麵埋伏了人,使用話術讓我們離開後再襲擊公主,那就大事不妙了。”


    這條密道並不長,大約快走了一刻鍾,他們就來到了密道的盡頭。


    盡頭的台階之外是一間廢棄的小屋,小屋臨近著一條車來車往的公路,不遠處就有一座公交站。“我自己就可以迴家了,你們還是趕緊迴去保衛公主的安危吧。”


    祁牧說出了文霽空與文音的心裏話,兩人微微頷首,表示別過,就要折返迴去。


    就在這時,祁牧想起了他與公主的交談,每一次都被意外事件打斷,沒能聊到最後,而他還貢獻出了自己的一滴血,不能就這樣算了:“等一下,能留給我一份你們的聯係方式嗎?”


    “不必,”文音頭也不迴地說:“過段時間我們會去找許淺,隻要你一直跟她在一起,總有再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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