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台比想象的要大上許多,他們選定的那條路是演員們換裝的地方,一條道上全是掛著簾子的小隔間。


    “這條道看上去實在不像會有人的樣子。”祁牧說。現在台上表演的是一出舞台劇,也是今天上午的最後一個節目,換裝區在下午表演開始前應該就不會再有人來了。


    許淺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麽,道路的盡頭突然傳來了一些微小的動靜,她反應及時,一把拉過祁牧,閃身躲進了最近的那個隔間中。


    隔間雖然很小,但足以讓他們隔著一個不小的空當站下,可許淺仍舊貼在祁牧耳邊,輕聲說道:“如果你想要密談一些事,到底會去人流繁雜的候場區,還是確定不會有人的更衣室呢?”


    祁牧了然地點點頭,屏住唿吸,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走道的盡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音很輕,顯然在刻意控製著腳下的動靜。


    “台上是今天的最後一個節目,換衣間這裏不會有人。”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


    “江老師。”祁牧低聲道。


    另一個男人說:“還是要確定一下的,畢竟我們說的事,不宜讓普通人聽見。”


    許淺介紹:“這是魔術師的聲音。”幾人距離他們這個隔間還很遠,她專門壓低了聲音,如果不是聽力方向解開了第二道進化鏈的人,根本不可能聽到。


    顯然,她對這幾個人的進化方向都有所了解。


    “有人嗎?”


    最後這個女聲就是朝朝了,麵對他們的詢問,祁牧和許淺都默不作聲,祁牧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斜靠在牆上,許淺自然地貼在他身上,控製住身體,確保可以長時間不發出一絲動靜。


    兩人都隻穿著一件單衣,在這悶熱的後台如此穿行半天,早已汗漬淋漓,彼此間都可以感受到自己與對方的肌膚牢牢緊貼在一起——比之這一個月來的任何一次都要緊密。


    但祁牧和許淺根本沒能把一絲一毫的注意力放在這一方麵,兩人心裏都清楚,如果被外麵那一群秘密組織的人物發現他們在偷聽,那後果不堪設想。


    外麵幾人見沒人迴應,也就沒有去一間間探查,認定了這裏無人,畢竟這裏隻是學校舞台的後台,他們自認為身份隱蔽,也不會引來有心人的注意。


    “繼續吧,”江豐正沉聲說道:“從首都遠道而來,魔術師,你不會隻是想跟我敘舊吧。”


    魔術師“哈哈”兩聲:“剛剛人多眼雜,可不隻能敘敘舊嘛。”


    說著,他的聲音也沉靜下來:“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日前天星傳來的無線電波一事。”


    “哦?”江豐正問道:“這件事不是已經沒有後續了嗎?還是說你們從那段公開的信號中發現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


    “我們黑進了天文台的控製係統,得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數據。”魔術師說。


    “說來聽聽。”


    “交換情報,是要有條件的,”魔術師悠悠說道:“黑羊此次派我前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與你們聯手,組成一個同盟。隻有我們成為同盟,才可以共享那些秘密的情報。”


    “同盟?”江豐正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是有什麽戰爭要打了,還是要跟你們的老對頭拚命了?急著找盟友可不對勁。”


    魔術師哂笑道:“你孤身一人這麽久了,自然不知這世道現今如何,不然你問問朝朝吧——這都是現在圈子裏公認的事情了。”


    朝朝冷哼一聲,對江豐正多有不滿:“說好了,上次把我跟妹妹打傷的事,你還欠我們一個道歉!”


    “那兩個孩子救了我一命,你們對他們有惡意,我自然要出手。”江豐正說道,語調冷漠:“饒你們一命,已經是我手下留情了。”


    “你……”朝朝想要動手,可魔術師跟她不是一路人,她自己也不是江豐正的對手,隻能忿忿說道:“我們隻是看那個女孩有可能是進入過超常環境的人,想要接觸一下罷了,甚至還阻止了紫貓對他們不軌,根本沒有做什麽就被你打傷了好嗎?”


    江豐正道:“你的說法我現在無法驗證,不過連魔術師都相信你們、願意和你們結盟的話,我也暫且認可你的話,在這裏跟你和暮暮道歉了,對不起——如果需要什麽醫藥費的話可以跟我說。”


    “不缺你這點錢!”朝朝多有不滿,但還算是暫且認下了這個道歉。


    “你們說的那兩個孩子,他們有什麽異常?”魔術師才從灣黎市過來,不了解這邊的情況。


    “那個女孩在見到我和暮暮時好像流露出了害怕的情緒,像是在哪裏見過我們不尋常的那一麵一樣。你也知道的,我們辦事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人證,她也根本沒道理見過我們才是。思來想去,也隻有在那個超常環境裏才有這種可能了。”


    “可從超常環境裏出來後,我們都失去了那裏的記憶,隻留下一些模糊的印象,人和事甚至都難以對上,她怎麽會記得你們?”魔術師不解。


    朝朝搖頭道:“我也說不準,隻是憑著感覺跟了下去,沒想到居然撞上了紫貓。”


    “巧卡組織的紫貓?在你們迅海也是個有數的人物了,”魔術師摸了摸下巴:“他也對那個女孩感興趣?”


    “不,他們的組織,想要的是那個男孩的一滴血。”朝朝緩緩說道:“還有‘天子’,他當時強烈要求我和暮暮一起到紫山去玩,然後才碰到了那兩個孩子,但迴去後他又矢口否認,隻說是巧合。”


    “幾個勢力同時在關注他們,事情可就有越來越意思了,”魔術師問江豐正:“你又是因為什麽出現在他們旁邊?不會真以為我相信了他們救你那一套的鬼話吧,要以你的身手還需要人救的話,對方在這天底下怕是沒人能敵了。”


    “那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甚至多個勢力,”江豐正笑道:“你要拉我同盟,可是要多上好多敵人,建議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同盟不過是為了共享信息罷了,你的麻煩我們可幫不上忙。”魔術師轉向朝朝,繼續道:“所以你們後來有沒有再監控一下他們兩個,看看有沒有別的異常?”


    “天子死活不承認他是故意的,夜鶯在這種事上也會不聽我的,這幾天大家又忙著別的事情,根本沒有這時間和功夫。”朝朝道。


    “我今晚就得離開迅海了,這些事情還是你們自己看著辦吧,”魔術師道:“如果我們可以成功結盟的話,希望能將後續的情況跟我講講。這兩個孩子,有點意思。”


    “隻是共享信息的話,這樣的結盟我完全可以做主,天子在此行前給了我一些權限。”朝朝說:“區間僅限於天子這個小組,並不能代表我們整個組織。”


    “有天子點頭的話就足夠了,”魔術師鼓掌:“那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風箏,你呢?”


    “我還等著你們給我講述當今的世道如何呢!”江豐正把他們拉迴了正題:“聽那意思是要發生大事了?”


    “千日倒計時,知道吧。”朝朝提示道。


    “那個神話傳說?”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詞語,江豐正一時間有些疑惑。


    千年戰爭中遺失了許多的文化傳承,但人們口口相傳流傳下來的奇聞異事和神話傳說卻保存著完整的構架,千日倒計時就是其中之一。


    人類文明的科技水平並非一帆風順地在前進,約莫在兩千五百年至三千年前,人類一直處於農耕時代,隻是初步製造了鐵器和火藥,世界各地互不聯通。


    就在這段數百年時間裏的某個節點,位於大陸中部地區的某個人類國家突然出現了特別誇張的科技飛躍,在兩千五百年前的這個時間節點,該文明一躍進入了工業時代,在此後的數百年裏以聞所未聞的火槍和蒸汽機占據了世界的大半區域,是有記錄以來地星第一次最接近統一的時刻。


    可接下來,整個人類文明的發展再一次進入了遲緩期,電力和內燃機的出現與發展極為緩慢,又延續了近千年時間,直到千年戰爭的中期,才堪堪發明出了坦克與飛機這樣的大殺器,將整個戰爭推向了白熱化,死亡人數日益劇增,到戰爭結束時,整個世界的人口隻有不到千年戰爭前的15%,直到現在也不過恢複到了一千年兩百年前的30%左右。


    戰爭促進著科技飛速進步,所有的科學家在竟爭中努力,在千年戰爭末期成功將世界推動到了信息時代,從原子能武器到衛星上天,再到計算機的發明、現代通信設備、交通設備,這些新鮮的事物將整個地星聯係在了一起,普通人民想要和平的願望越來越熱烈,加之傳奇人物楚天雄以及當時那一代領導人的努力,這場跨越千年、戰火遍布全球的戰爭才得以結束。


    可在之後的時間裏,隨著和平的再度來臨,科技重新陷入了停滯,自信息時代開始到整個世界建設完全再到現在的南北對立,兩百多年的時間,偶有理論的突破,但根本無法對當下人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


    每當此時,總有人會提起那個古老的傳說:


    千日倒計時。


    故老相傳,人類從農耕鐵器社會一步進入到了蒸汽時代,並非因為出現了什麽整個時代的非凡科學天才,而是當時的世界上出現了超越人類的神明,神明超凡入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為世人所崇拜。


    這些神明賜予了人類知識,並與人類立下約定,這些知識由於是直接植入的,並不能隨著時間自然增長,光是消化就需要數千年,而祂賜予人類知識的原因,主要是為了應對千日倒計時。


    當時的人類帝王臣服於神明的下方,他對於神明無比的崇敬,在聽到這個名詞時,他猶豫再三,還是低著頭,恭恭敬敬地問道:“至高無上的神明啊,能為我等凡人解釋一下,何為‘千日倒計時’,是指千日後可能到來的劫難嗎?”


    神明立身於高塔之上,俯視著世間,祂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大地:“千日倒計時,並非隻有千日,而是千個千日,用爾等的曆法去計算,應在兩千七百年以後,那將是一場浩劫。吾此次前來,不過為了給爾等留下一個希望的種子,願它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


    自此以後,神明便不再迴答人類的任何問題,祂始終佇立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時間久遠,祂的身上漸漸被塵灰所遮蔽,仿佛一尊石像一般。直到百年之後,才有膽大之人爬上高塔,近距離觸碰神明,這時人們才發現,神明不知何時居然真的變成了一尊石頭做雕像——要知道神明是無時無刻不被人注視著的,誰也不知道祂是怎麽從出現時的形態轉換成了石質的樣子。


    “就是這個傳說。”魔術師點頭。


    江豐正小時候當然也聽過千日倒計時的故事,實際上,他在曆史層麵了解到的比魔術師和朝朝要多上許多。那尊雕像在一些古籍中確有記載,不過從記載的大小判斷是可以由當時的人力創造而成的,不似天外來物,現在這雕像早已消失在了千年戰爭的塵埃之中,難以再進行分辨。


    這故事發生的時間同樣無從考證,隻能根據傳說裏的其它情節大致推算是發生在距今兩千五百年到三千年的時間段內,一千個千日過後,就在現在前後幾百年的時間內。


    實際上,千年戰爭結束後到南北戰爭開始前,整個世界百廢待興,旗鼓重整,文化藝術百花齊放,誕生了持續百年的文藝複興。在這期間,因為科技的停滯,千日倒計時的事情被再次提上了日程,無數人都信誓旦旦地說千日倒計時的結束期就在某一月,哪一天的,可真的到了那一天,卻什麽都沒有發生。漸漸的,人們都把這件事看成了一個笑談,任何宣稱千日倒計時即將來臨的消息都不再能被引以為意。


    “如果我告訴你,千日倒計時是真的,你會怎麽樣?”朝朝道。


    江豐正心神色一動,盯著朝朝,又看向神色嚴肅的魔術師:“在什麽時候?”


    “就在一個月前,倒計時正式進入了倒數第三個周期,也就是說,現在距離倒計時的結束,還有兩千九百七十三天。”朝朝鄭重地說。


    “倒計時結束,會發生什麽?”


    “這世上知道真正倒計時的人,可能有很多,可知道結束後會發生什麽的人,總共不會超過一手之數,我肯定不在此列。”魔術師說著,看向朝朝。


    朝朝果然也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麽,不過從上麵近年來的一些動作痕跡來看,可能整個人類文明都將遭到滅頂之災,你我等解開了多道進化鏈的人也不能幸免。”


    江豐正想笑,作為一名專業的曆史研究員,這樣的言論在他看來太過荒謬,可魔術師和朝朝認真的表情讓他實在有些笑不出來。無論如何,他們不可能也沒必要費這麽大一番功夫來給自己編一個危言聳聽的故事:“開什麽玩笑,以我們現在的科技水平,要被滅絕起碼也得是小行星撞地星這樣的事吧。”


    “說不定比小行星撞上來還要可怕,宇宙是什麽樣的,我們現在的了解還很少,”朝朝聳肩道:“說到底,這些還隻是大家私底下在猜測,根據那些掌握秘密之人的決議,所有的真相將在最後一個周期開始時向全體民眾公布。”


    魔術師補充道:“消息在圈子裏早就是半公開的秘密了,你花點時間去打探究一下,肯定能得到和我們一樣的結果。”


    江豐正嘖了下嘴,他在“進化者”的圈子裏確實是個獨來獨往的存在,與那些大勢力的交往也不多,看來真有可能是最近消息太閉塞了,竟錯過了如此重大之事。


    “我說的結盟,主要就是為了應對這千日倒計時一事。所有的內幕要等到最後一個周期才公開,但我們不能等到那個再行動了,那無異於坐以待斃。”魔術師道。


    “我確實需要驗證一下,如果你們說的都是真的的話,這個盟,的確有結的必要。”江豐正道:“等到那時,我們可以再交換一些關於天星無線電波的情報——不過話又說迴來了,天星上傳來的信號跟這千日倒計時又有什麽關係?”


    “誰知道,說不定是地星都要毀滅了,那些高層直接研究起怎麽才能移民天星。”魔術師道:“我離開的飛機還有七個小時起飛,希望能在那之前得到你肯定的消息。”


    “事不宜遲,我就先告辭了。”江豐正抱拳,閃身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安靜了一會兒,朝朝的聲音再次響起:“風箏隻是孤身一人,雖然他在巔峰之人中的實力中也是上遊,可一個人的力量,是無論如何無法撼動那些陰影中的勢力的。”


    “誰告訴你,風箏是孤身一人了。”魔術師嗤笑道:“他隻是從來不屬於陰影中的一員,拉上他一起,在大難來臨時才算真的有了保證。”


    朝朝震驚:“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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