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握著包帶的手又緊了幾分,越前遲疑地停下腳步,對著麵前三人否認不解的目光,心底的不安感莫名膨脹。


    煩躁地轉身又走了幾步,越前突然迴過身,看向驚詫的奈涼,“從這裏,能不能插到我哥走的那條道上?”


    “嗯?”


    奈涼一愣,隨即下意識地在越前莫名急迫的目光下指了指一側的密林。


    “從那裏直插過去,就能到,不過會離山頂遠一些,算起來,他們應該已經經過那裏了。龍馬君,你問這個幹,”


    “你們先走吧。”


    沒等奈涼把話說完,越前已經衝進了林間,眼中是他自己都難以解釋的迫切。


    “到底,是怎麽了?”


    奈涼對上手塚的視線,蹙起了眉。


    “誒!越前!”


    一邊的桃城正想追上去,卻被眼尖的手塚一把抓住,“你要做什麽?”


    “部長,我追他啊,不知道是什麽事呐!”


    “不必了,我們先走吧。到山頂再說。”


    手塚沉吟片刻,朝奈涼示意前行,“盲目地追上去也不是辦法。”


    “哦。”


    不放心地望了望越前消失的方向,桃城微微頷首,跟上了手塚的步伐,加快了速度。


    “呐呐,大石,川君怎麽了啊?”


    看著一直散發著低氣壓,滿身怨念走在前麵的川,英二捂住嘴,低低地和大石嘀咕著,“好奇怪的說。”


    “不清楚,和長崎桑有些關係吧。”


    “誒?和奈涼醬有什麽關係?”……


    “嘀咕什麽呢你們!”


    正在相互嘀咕的二人一抬頭,便見走在前麵的川已轉過了身,滿臉陰沉地盯著他們。


    “嗬嗬,沒什麽,沒什麽。”


    掩飾性地連連擺手,英二和大石訕笑,後退了退。


    “沒事就快走!再耽擱下去,天亮都到不了!”


    怒氣衝衝地喝了一句,川暴躁地轉迴身,步伐愈快。


    “唔,好可怕。”


    “好了,快走吧。”


    安撫地拍了拍英二的肩,大石越發覺得自己飼養了一隻名叫英二的萌寶貓咪,一想到這,便不免搖頭輕歎。


    沒有,沒有,沒有……


    癱軟地跪在穀底的深草叢中,櫻乃垂著頭,發絲散亂,神情斑駁,哪裏都沒有。


    她追隨那道銀光墜至穀底,萬幸隻摔在陳草腐爛軟化的泥地上,除了墜落時被橫枝劃破了臉頰,並未受傷。


    可是,櫻乃雙手捂住酸澀的眼,頰上的傷痕沁出血色,竟也不覺得有多痛,她還是沒有找到,那個人,唯一的,唯一留給她的。


    抱住頭,劇烈的疼痛讓她幾欲失控地吼叫出來,這樣的內心仿佛空掉一塊的恐慌感……


    到底,是怎麽了……


    “櫻醬,櫻醬!”


    頭頂意外地傳來熟悉的聲音,櫻乃放下手,忍痛循聲望過去,便看見龍雅攀著崖壁上突出的尖銳石塊向下攀行,為她而來,天色雖暗,卻也能看見崖壁上有一道斷續著的紅線。


    “龍雅。”


    墜下時她一心追著東西,卻也依稀記得那道邊的藤蔓隻延伸到崖壁的一半,接下去。


    看著龍雅在穀底站定,櫻乃呆怔地望著他微蹙的眉,望著他雙手斑駁的血色……


    半晌,她無話,沉默地低下頭,酸澀至極的眼裏終於,終於流出了一滴淚,劃過眼睫,劃過血痕,劃過唇角,然後,墜落,微濕草尖。


    “櫻醬,你沒事吧?”


    走到跪著的櫻乃麵前,龍雅蹲下身,關切地開口,櫻乃卻久久沒有反應


    “櫻醬?”


    “嗯,沒事。”


    聲音有些喑啞,櫻乃抬起頭,微彎眉眼,笑得恬淡,“我沒事。”


    “臉怎麽了?劃破了?”


    櫻乃臉上的血色滲得越發深,可以看見傷痕處止不住的血線溢出,龍雅正欲伸手察看,手卻先一步被櫻乃握住,力度之大,讓他微微皺眉。


    “我的臉,沒事。但是,越前龍雅,你大概是瘋了。”


    櫻乃淺淺地笑,眼裏,辨不出哀怒憂悲,一字一句,平靜至極。


    “你一定是忘了,自己是個球手,一定忘了,你這雙手,是用來握拍的,你一定是瘋了,癡了,傻了,才幹得出這種無聊的蠢事。”


    “櫻醬,”


    龍雅看著神色明顯不太正常的櫻乃,皺著眉,輕喚,卻見櫻乃已平靜地站起了身,“迴去吧,我們迴去吧,我好累。”


    “嗯,好。從這裏有一條小路,能直通山頂,我們,櫻醬!櫻醬!”


    話說了一半便見櫻乃身形一晃倒了下來,龍雅慌忙伸臂扶住昏厥的女孩。


    連喚了幾聲,櫻乃卻毫無反應,不作他想,龍雅抱起她奔向山路,才發現懷中的人如斯纖細瘦弱,輕得讓人訝異。


    身後壑穀靜謐,唯有橫於穀底的一條溪流潺潺地響,在月色下,微泛著光。彼時,山林,山風,山穀,萬物之中,草尖之上,得與失,誰更苦澀?


    “嗬!你還真是沒用!”


    嗤之以鼻的不屑嘲諷,黯淡無光的黑暗中,一道高傲的聲音突兀地出現,縈繞著……


    櫻乃蜷縮在一隅,將頭埋在膝間,聽著那充滿嘲意的語氣,不可控地微顫,不管怎麽樣,聽到這熟悉的,如魔鬼般的聲音,她都無法控製自己的顫栗,哪怕,做好再多的準備。


    “說那麽多的大話又有什麽用呢,最後還不是什麽都無法握住無法想起?現在,連她留給你的唯一的東西都丟了。”


    嘲諷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充耳的蠱惑與引誘,“不如把你自己交給我,去解脫吧,安心地變得更強大。”


    “想想曾經那些人看你的眼神,他們根本沒資格站在你的麵前,他們,理應被你擊垮。戰勝之後,你就可以解脫地忘記她了。”


    “勝者,不必再糾於弱者,這就是她教給你的,就去這麽做吧。來,把你自己交給我……”


    四麵八方湧來浪潮般的溫柔的誘惑聲音,櫻乃抱住雙膝,目光掙紮複雜。


    不是這樣,不是你說的這樣,心底有一個聲音在撕扯著反駁,她張著嘴想要喊出,卻連吐出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好累,渾身的疲倦……她……什麽都記不起……


    “都是你媽媽害的,我爸爸再也不能打球了!怪物!惡魔!”


    “離我們遠點!你這個怪物!”


    “和她那個媽媽一樣!她是個惡魔!不要接近她!”……


    “聽說隻要和她媽媽對視一眼,就會再也打不了球哦!好可怕好可怕的!”


    “是啊是啊!她和她媽媽一樣哦!聽說上次的選拔賽上,凱隻和她打了一場比賽之後就遍體鱗傷了,現在還沒好呢。”


    “天哪!凱明明那麽溫柔的!太可怕了!她是魔鬼嗎!”


    “走吧,快走!離她遠點!”……


    “知道嗎。那個小怪物的媽媽死了哦!”


    “是嗎!活該!”


    “是啊,我爸爸說好多人都因為她不能打球了呢!這是報應!”


    “哼!那個小怪物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就是!走吧走吧!看到她就覺得晦氣!”


    往事的光影在眼邊不停倒轉,每一樁每一句都是細密的針,狠狠紮進心裏,疼得有些麻木,隻有


    澀澀的感覺,溢滿胸腔。


    記憶在漸漸複蘇……


    凱,那個很溫柔很溫柔的男孩,唯一一個願意接近她的玩伴,結果,結果她卻幹了什麽。


    “我沒事的,不要哭哦!”


    滿身傷痕,被擔架抬走的他,居然還笑得那麽溫柔,讓痛哭的她,隻覺更加絕望,她到底,在幹些什麽。


    那一刻,她情願那雙溫柔笑著的眼能置換成,憎恨的,厭惡的,唯獨,唯獨不要是,那樣溫柔……


    “你就那麽留念那個女人?你不記得了嗎,她才是讓你背負這麽多的罪魁禍首!她狠狠地拋棄了你!你所要做的,隻是要把她踩倒而已!”


    飄忽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恨恨的怨意。


    “那個瘋子!什麽亂七八糟的夢想!願望!創造出那樣的網球!她還那麽天真地想著那勞什子的夢想!難道,難道你也要和她一起發瘋嗎!”


    那充滿無盡怨怒的聲音震懾著櫻乃所有的身心,她無言,隻是緊緊抱著雙膝,眼裏是一片的茫然。


    “你的未來,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既然創造出來了這樣強大的我,沒用的你還是抱著那可笑的夢想在這裏嚶嚶地哭吧!”


    那道聲音儼然已有些失控,攜著無法抑製的絕望,陰冷,怨懟。


    “我要用她教的這惡魔的網球,把曾經所有傷害過我們的那些可笑弱小的人,還有這無謂的網球,通通摧毀,分毫不留……”


    “你弄丟了它。”


    突然頓住,一陣神經質的大笑後,黑暗中再度響起那道傲慢的聲音,裏麵含著幸災樂禍的惡意,“是不是那個女人再一次地不想要你了呢?”


    “別再……說了……”


    將頭埋進掌心,櫻乃透過指間的視線帶著慘淡,疲倦地盯著那片漩渦般的深邃黑色,聲音是極微弱的嘶啞,“求你……別再說了……”


    “哼!”


    冷冷的哼聲,黑暗中的嘲諷聲音似乎也不再想多說什麽,兀自地躲到了一邊,隻餘邪惡的絕望氣息籠罩著蜷起來的櫻乃。


    累極地閉上眼,假裝忽視掉那些令人沮喪的氣息,她唇角有似有若無的弧度,微微苦澀。


    那些充滿了絕望與黑暗的聲音漸漸淡去,櫻乃抱著還在作痛的頭,身後卻又傳來一陣極為空幻而動人的唿喚,她轉過頭……


    黑暗裏第一次亮起淡淡的淺光,那是一團模糊的光芒,隱隱有一道身影匿在其中,周圍星點的光彩閃爍……


    櫻乃魔怔般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眼神有些空洞地朝那團似乎極為溫暖的光芒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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