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環閉了閉眼,臉上布滿淚痕,默了片刻,這才開口:“大約十天前,有個黑衣人來找姐姐,錯將我當成了姐姐,她讓姐姐用盡任何手段盡快殺掉你,當時我便猜到,姐姐背叛了青大人,已然投向了老太後那邊,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旦被抓,必然有死無生。所以我想替姐姐完成這次任務,權當是為了滿足我自己的私欲吧,所以那幾****便一直暗中跟隨,『摸』清了你的路線後,便動了手。”


    洛西鳳眉頭微微一擰,追問:“可曾看清給你傳遞命令的人是誰?”


    小環搖頭:“天黑,她看不清我,我也看不清她。”


    洛西鳳又轉而看向小惠,想從她這裏得到一些線索。


    小惠也同樣搖了搖頭:“與我接頭之人基本都是在晚上,聽聲音像是個女的。”


    “她可曾給你們留下過什麽東西,可作證物?”洛西鳳是打算從小環小惠這裏尋出一些關於老太後犯事的證據。雖說老太後已經不在,但刹桀出手弑親到底不是件什麽光彩的事情,若是能有足夠有力的證據相助,日後刹桀也可對眾多鬼族之人有所交代。


    洛西鳳猜想著這個人八成是老太後身邊的貼身侍女,隻可惜對方做事謹慎,不曾留下過什麽把柄,故此這條線也算是斷了。


    洛西鳳這些日子對於刹桀的事情也算是費心,畢竟指望著他的散靈石,不過按照現在的狀況來看,以她的能力也隻能幫到這裏,君臣之事她卻不得法,畢竟女人不幹朝事這個規矩,不論是在冥界還是在陽間都是個不可改變的事實。


    洛西鳳在冥凰殿渾渾噩噩地又度過了個把月,靈術倒是長進了不少,修靈段位已經直『逼』五重境中階。


    自從那日冥府事變,洛西鳳再沒見過刹桀,或者說,整個冥府的人,除了青南鳶,再沒人見過刹桀。


    “真是奇怪,刹桀失蹤就算了,怎地連沈無葉也不見了呢。”洛西鳳運靈完畢,腦中再度浮現出之前的擔憂,坐在榻上開始自言自語。


    門外,小惠端了一壺熱茶進來,笑道:“主子,歇歇吧。”


    洛西鳳抬眸,迴了神,悠然下榻:“小環的情況怎麽樣了?最近可曾有所緩解。”


    小惠一想起小環,頓時眉頭緊鎖,歎了口氣:“昨晚犯了一次,這會兒入定了,情況總算穩住了。”


    洛西鳳執壺倒了一杯清茶,舉杯輕輕印了一口:“她這體內的怨氣越發嚴重,再這麽下去,早晚會被人發現,紙包不住火,如今院中人少,那幾個新來的丫頭也算是懂事,不多話,咱們自個院中不出事,但保不準別院的人不會惹是生非。”


    小惠點了點頭,覺得主子說的很對,這冥府內,即便如今後宮有洛西鳳一人獨大,但其他女官卻也不是擺設,一個個眼巴巴地等著看好戲。


    自從那日洛西鳳將小環從大牢中帶迴來,小惠便決定好好報答主子,如今在她的心中,洛西鳳便是她唯一的主子,從今往後,她便效命於她,絕不背叛。


    洛西鳳放下茶盅,吐了口氣:“此事容我好好想想罷,看在你們二人服侍我這麽久的份上,我不會讓小環有事的。”


    洛西鳳頓了頓,又問:“你們現在還能聯係到青南鳶麽?”


    小惠一愣,搖了搖頭,果然如洛西鳳所說的那樣,青大人他已然將她們視為棄子,不再搭理。


    洛西鳳冷笑了一聲:“我就知道。”女人垂眸思忖了片刻,單手搓動著手指,然後起身,不說話便徑直出了門。


    洛西鳳在青牧的侍衛處坐了足足一個上午,到了中午,青南鳶方如大姑娘上花轎似的『露』了麵。


    兩個人坐定在大堂之中,門外紮了一堆侍衛看熱鬧,由於青牧對這類閑事不喜多管,便直接將接待的事宜交給了手下,這會兒青牧也不知跑到哪去了。


    “找我什麽事?”青南鳶麵容冷淡,自從冥府事變以後,青南鳶似乎對洛西鳳疏遠了不少。


    洛西鳳抿唇理了理思緒,開口:“刹桀現在什麽情況?”


    青南鳶眯了眯眼,冷笑了一聲:“你擔心陛下?難道你不是想問我沈無葉麽?”


    洛西鳳眸光微微閃爍,心思被猜中了,總覺得有些尷尬,她頓了頓,迴:“都有。”


    青南鳶沉沉歎了口氣:“他和青牧靈力深厚,輪流為陛下度法,以此減緩陛下的衰老症狀。”


    “你們冥府不是掌管著世間生靈的生死命數?難道他還不能給自己續命?”


    青南鳶微微一怔,沒想到洛西鳳的想法會與他所想一致,可惜……


    “你別忘了這裏是冥界,魂體的命數不由冥府管製。”青南鳶臉上『露』出了一抹苦悶,國不可一日無君,刹桀如今出了事,整個朝堂上的重擔通通落在了他的肩上,勾心鬥角、內外堪憂,刹桀撂下這麽個爛攤子,忙的他整日就差找不著北,沒辦法……誰讓他忠君呢?


    “你是說魂體命數不由冥府掌控?那又是誰?”洛西鳳追問。


    青南鳶雖想過修改命數這個法子,但隻要一想到掌管命數的人,他便不自覺地打消了念頭。


    “沒用的,傾盡整個鬼族,也不見得能動對方一根手指。”青南鳶捏著眉頭,麵上掩不住的疲倦。


    “難道對方是……”洛西鳳一驚,當今唯一能夠壓製鬼族的存在,那隻能是……


    洛西鳳眯了眯眼,迅速掩飾下眼底的擔憂:“難道就不能有所例外?”


    青南鳶默了片刻,道:“惡靈對於王室的後宮而言並不算新鮮,每朝每代都不缺乏惡靈的轉變者。他們的下場基本上不會太好,似乎也有那麽一兩個被送往了西川重新洗魂,但迴來後的待遇也終究是不似從前。”


    洛西鳳正猶豫著要不要將小環的事情告訴青南鳶,畢竟她是從他的手底下帶出來的,但考慮到青南鳶並不是個會念舊情的人,洛西鳳終究還是不打算跟他說實話。


    “怎麽?突然問這事兒?難道你體內存有怨氣?”冥界的怨氣與陽間的怨氣有所不同,這裏的怨氣是指當人的信念失去一切希望以後,殘留在心底的一絲絕望的執念。


    “若真是如此,你會如何做?”洛西鳳反問。


    青南鳶眸光閃爍了兩下:“你希望我如何做?”


    “你會殺了我?”洛西鳳麵容淡然。


    青南鳶頓了片刻,垂著眸子似在思索,最終他開口:“我不知道。”


    “那你會放過我麽?”


    “不知道。”


    洛西鳳斂了斂眸光,輕吐了口氣,繼續問:“你會幫我麽?”


    青南鳶抬眸瞧著女人一臉認真的容顏,眼底越過一抹憂『色』:“難道你……”難道她當真身帶怨氣?


    “沒有。”洛西鳳知道他想問什麽,隨即開口解釋。


    青南鳶麵『色』一鬆:“那你問這麽多,又是為了什麽?”


    洛西鳳默然。


    青南鳶似是看出了女人心中的顧慮,忙開口道:“你若信得過我,便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就當……就當是為了陛下,我也會盡量幫你。”


    洛西鳳眸光閃爍了幾下,不覺眼底掠過一抹苦澀,她這算是又承了刹桀的一迴情。


    “小環的體內存有怨氣,她在小時候曾經被惡靈侵襲過,比一般人更容易轉變,現在是個半轉變者。”洛西鳳直言道。


    青南鳶一聽臉上明顯襲上一縷驚詫,自己的手下在身邊做了這麽久的事,他居然毫無察覺,當真是他大意了。


    “她現在人呢?”青南鳶問。


    “在我的冥凰殿。”洛西鳳迴。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除了我殿裏的那些人,應該沒人知道了,”洛西鳳頓了頓,又想到了什麽,補充道,“對了,前陣子她被我關進了大牢,在牢中她發作過一次,獄卒是刹桀的人。”


    青南鳶:“陛下的人向來識趣,不會『亂』說話。”


    洛西鳳頷首:“那就不會有別人知道了。”


    青南鳶了然地點了點頭,目光深深看向洛西鳳,身子朝著女人湊近了幾分:“她害過你,當初也是效命於我,為什麽要幫她?”


    洛西鳳垂眸,麵『色』仍舊冷淡,卻明顯柔和了幾分,她輕吐了口氣:“畢竟在我身邊伺候了這麽久,總是有些感情的。”


    青南鳶斂眸,手指稍稍握了握:“你以前可不這樣。”


    洛西鳳淺笑,笑中掠過一抹無奈:“你說我一個從陽間生生闖入陰間的人,經曆生死,幾番折騰,對這個世間的感悟是不是該更加深刻呢?”


    青南鳶心中同時感到一番悵然,以前他一直不懂感情,以前他隻懂得家族使命與責任,但其實這個世上最讓人不可取舍的,便是感情,最讓人不知所措的,還是感情,不管是不是開花結果,還是百轉千折,亦或者生死兩相忘,你始終沒法守住那份美好,似乎一切銘記於心的瞬間都隻是為了最終分離後的那一份撕心裂肺,舍不下,便隻能不斷迴味,不斷****傷口。


    青南鳶苦笑:“是啊,隻要是你在的地方,永遠雞飛狗跳。”若不是她,興許他永遠不會有這般深刻的認知。


    洛西鳳不覺笑了起來,以前兩人總是見麵就吵,難得能這般心平氣和地說話,頓時隻覺得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小環的事情我會處理。”青南鳶道。


    洛西鳳瞧著青南鳶,目光不由變得柔和,忽覺這個男人其實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壞。


    青南鳶見她還不打算離開,又問:“還有事?”


    洛西鳳頓了頓,猶豫了片刻,開口道:“我想見沈無葉。”


    青南鳶斂眸:“沈無葉為人狡詐,對陛下的身體狀況又了若指掌,我是不會冒險放他走的。”


    洛西鳳麵『色』一緊:“見一麵也不行?”


    青南鳶默了半晌,開口:“你有話,我可以傳達。”


    洛西鳳來迴思忖了半晌,刹桀的情況看樣子短時間內是不會有好轉,但如果真如青南鳶所說,魂體的命格被記錄在神族的司命閣之中,那麽倒也不是不可一試。倘若他們真的可以從神族修改刹桀的命數,那麽他們便可借此與鬼族一方交換利益,這樣一來,想要拿到散靈石也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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