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並沒有如期到來。


    淩俐怔怔地睜眼,卻看到讓她肝膽俱裂的場麵。


    史美娜刺向淩俐的那一刀,被撲上來的南之易擋了下來。鋒利的藏刀從他背上穿刺進去,深深沒入了一半的刀身。


    史美娜很驚詫,聲音裏都是不可思議:“我不過嚇嚇她而已,你這被綁成粽子還能幫人擋刀?”


    她一邊說,一邊反手抽出了藏刀。


    南之易悶哼一聲,身體劇烈顫動一番後,再沒了聲息。


    戚婉剛巧迴來,看到地上一灘血,已經麵無血色,瞪大眼睛語無倫次:“他!他……”


    “放心,沒傷到要害。”史美娜瞥她一眼,“給他把傷口包起來,半死不活我們也省事。”


    戚婉嘴唇翕動一陣,終於問出口:“你不是說綁祝錦川嗎?結果是南之易。他哥哥是高院院長,我們這樣做,是惹到了大人物,能安全脫身嗎?”


    “怕什麽?”史美娜笑著,“你該不是還在天真地以為,我真的就是為出氣,才綁了他們來吧?”


    戚婉被她看得後退兩步,嘴裏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史美娜歪著頭,又是倏然一笑:“跟你開玩笑的,你怕什麽。走吧,把人弄後備箱裏,我們上路。”


    戚婉還在愣神,十幾秒後,她聲音有些嘶啞地說:“兩人都關後備箱,又會不會缺氧?要是出了人命的話,怎麽辦?不如我們……”


    “你想說,放人?”史美娜逼上去,眼神倏然間冰冷下來:“你竟然有這樣的想法?你是讓他們去報警,來抓我們嗎?”


    “不不不,”戚婉連忙擺手,視線驚恐地掠過史美娜手裏那把猶帶血跡的刀,“我隻是,隻是……”


    史美娜一步步逼近,手裏那把帶血的藏刀,寒冷的刀光中有一抹紅,嚇得戚婉趕快步步後退。


    她對著戚婉說:“隻是怕對吧?不是你找上門來,說要給淩俐好看嗎?不也是你說要他們倆,身敗名裂嗎?現在我讓他們倆接受應有的懲罰,怎麽,你後悔了?”


    戚婉被嚇到說不出話,史美娜似乎早就預料到一般,隻不說話,靜靜地望著她。


    過了一陣,她放緩聲音:“沒事,你聽我的就就行,有什麽事都是我擔著的,你別怕。”


    之後也不管戚婉說什麽,淡淡地吩咐一樣的語氣:“趕快把人綁好,我們要趁夜趕路了。”


    ————


    汽車開了不知道多久,等後備箱再次被掀開的時候,淩俐是仰麵朝天的姿勢。


    頭頂上,是一片沉黑的夜空,上麵綴著三五顆黯淡的星星。


    史美娜這一次停車,是為了解決晚飯問題。


    她和戚婉吃的麵包和牛奶,看起來並不新鮮,但對於餓了快十個小時的淩俐來說,無疑是珍饈美味。


    淩俐偷偷地咽了口唾沫,老實地低下頭。


    她知道史美娜不會給她吃東西,自然也不會去自取其辱了。


    南之易的情況有些糟糕,一路上不言不語地,看神智也不那麽清醒。也不知道是他失血太多精力不濟,還是一路又累又餓,已經沒有了力氣。


    史美娜刺向淩俐的那一刀,被撲上來的南之易擋了下來。


    好在他運氣不錯。那鋒利的刀身從他背上穿刺進去,又恰好被纏繞的繩結阻卻,失了一揮而下的鋒利,也讓刀鋒滑向脅下的方向,沒有傷到要害。


    可已經是很深的傷口了。


    他的傷口經過了簡單包紮,堪堪止住了血。


    大概是因為受了傷反抗能力降低,史美娜重新綁他的時候,繩子比較鬆。


    想起剛才的畫麵,淩俐心有餘悸。


    那樣多的血,從小而深的傷口裏流出,不過幾秒鍾就浸染開。他一聲不吭的,但顯然極痛,零下的溫度,忍痛忍到滿頭大汗。


    她慢慢靠氣息虛弱的南之易,輕聲問:“沒事吧?”


    南之易雙眼緊閉,唇色發白,聽到淩俐的聲音,慢慢地睜開了眼。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在淩俐身上,他看了眼她,聲音很輕:“你沒事就好。”


    “對不起……”她低頭,道歉,不敢看他溫柔的眼睛。


    “你沒事就好。”他再一次強調,聲音沙啞,眼裏是顯而易見的輕鬆。


    “你怎麽……”淩俐問,又怕讓他說太多話消耗體力,說了一半便停下。


    南之易卻知道她想知道什麽,簡單地解釋:“怪我,被她們用你手機發的短信迷惑。”


    剛說完,卻禁不住地一抖。


    “冷嗎?”淩俐忙問。


    他失了血,衣服被血打濕,現在躺在地麵好半天。


    南之易沒有作聲,但他一直控製不住的顫抖告訴了淩俐答案。


    她艱難地移動,掙紮了幾分鍾才靠過去,又艱難地調整姿勢,讓他的頭能靠在她身上,也盡量多地給他溫度。


    夜已深。


    一輪孤月下,兩人依偎取暖。


    史美娜和戚婉的交談聲慢慢低了下來,史美娜開車加趕路,也不是鐵打的。沒多久,她拎著刀爬上車,似乎已經睡著。


    戚婉一個人守在火邊,時不時看淩俐這邊一眼。


    四周的風忽然凜冽起來,鬆林嘩嘩作響,寒意聲勢浩大地撲來,火苗被拉扯地很長。


    淩俐悄悄地移動身體,朝風來的方向靠過去,想要給他擋住一點風。


    眼前的火光被一片陰影遮擋。


    戚婉拎著件衣服走到她跟前,瞥了眼狼狽的兩人,手一揚,衣服落在他們身上。


    淩俐抿了抿唇,心中生出些,也許可以祈求戚婉放他們一馬的想法。史美娜顯然是瘋狂且不計後果了,戚婉卻還不想走一條不歸路。看來,他們能逃跑的機會,隻怕是在戚婉這裏。


    她心跳加速,睜大眼睛看著戚婉,嘴裏嗚嗚地出聲。


    她不敢發出太大的響動,害怕被史美娜察覺,不過,戚婉也能體會到她的意思。


    她猶豫又糾結,終於還是咬了咬牙,蹲下身子慢慢靠近了淩俐,盡量不發出響動。


    之後,撕開淩俐嘴上已經不那麽牢固的膠布,眼神焦灼地問:“你想說什麽,說啊!”


    淩俐顧不得嗓子疼,抓緊時間說著:“戚婉,你明白史美娜是想要我們兩個死吧?”


    戚婉明顯有些焦灼起來,卻還在爭辯:“不會,還是嚇一下你們。你老實點,別耍花樣。”


    “何必自欺欺人?”淩俐說道,“綁架、重傷,下一步,大概就是殺人滅口了。”


    看到戚婉眼裏複雜的神色,淩俐頓了頓,給了她一個思考的時間。


    十幾秒後,她放緩了聲音,問戚婉:“你呢?你的想法也一樣嗎?你們之間該如何區分主犯從犯呢?”


    戚婉表情一滯,又低下頭:“那是她的想法,我沒有想過要你們命的。我隻是想給你們找點不愉快,史美娜說我隻管把你帶來,其他的事她來操作,保證讓你不能就這次的事冒半點雜音。”


    淩俐心底一沉。所謂的百分百不能冒雜音的,隻有死人了,看來戚婉也是上了當。


    現在,祝錦川兇多吉少,史美娜還綁了南之易來——不管怎樣,南之易和戚婉無冤無仇,更有個特殊的身份在,戚婉這一次顯然也被史美娜給騙了。


    戚婉顯然也想明白了剛才那句話的具體含義,臉色開始發白。


    淩俐放緩聲音:“我知道你沒那麽狠,你隻是想有東西在手可以,可以,可以過得好一點而已。”


    淩俐盡量選了不那麽帶有感*彩的詞語來描述戚婉的企圖。


    從戚婉和史美娜的對話裏可以聽出來,戚婉的最初目的,就像她自己陳述的那樣,想抓住祝錦川和淩俐,羞辱一番拍些不堪入目的東西,捏在手裏借此訛詐,得到些物質上的好處。


    順帶享受一把,可以隨時踐踏淩俐和祝錦川自尊的感覺。


    她也是被生活逼急了眼,才會這麽不理智的。


    不過,淩俐至少可以肯定,戚婉不是要取他們性命的——她還有幾分理智在,不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漩渦裏,因此,她就是他們的生機所在。


    想到這裏,淩俐勸道:“戚婉,你也是律師,你應該很知道犯罪中止和犯罪未遂的區別。現在搶車的不是你,重傷南之易的不是你,策劃綁架你也不是主犯,如果你能積極阻止犯罪結果的發生,那責任就更輕了。”


    戚婉眸子動了動,咬了咬牙,當機立斷下了決定:“好,那你一定要出具諒解協議書。”


    淩俐忙不迭點頭,壓低聲音:“那,快幫我解開繩子。”


    戚婉再不猶豫,繞到淩俐後麵開始動手解繩子。


    然而光線昏暗,她因為緊張激動,好半天也解不開纏成一團的麻繩。


    淩俐急得滿頭是汗,迴頭小聲地追問情況怎樣,卻忽然聽到前方的腳步聲。


    史美娜拿著刀立在她跟前,聲音止不住地陰沉:“果然,當慣了小人的人,是靠不住的。”


    聽到史美娜的聲音,戚婉彈簧般跳起來,急忙轉身麵朝她,一直在擺手:“不是,我不是,我沒有……”


    話音未落,戚婉做出一個古怪的動作。


    她的背彎著,雙手護在腹部,下一秒,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淩俐看著史美娜把那把藏刀從戚婉的腹部抽出來,接著繞到戚婉身後,一手抓著她的頭發,一手拿刀在她脖子上一劃。


    鮮血從她脖子處噴湧而出,視線裏,全是紅色。


    戚婉痛苦地在地上翻滾著,身上沾滿自己的鮮血,和地上的


    她氣管被割裂,已經說不出話,喉間發出嗤嗤的氣流聲。


    從史美娜出現,到戚婉痛苦地唿出最後一口氣,不過幾分鍾而已。


    淩俐手腳發涼,眼睜睜看著人在自己麵前死去的經曆,這是第二次。


    她第一次感覺到生命逝去的瞬間,是自殺的錢陽從那山坡上掉下去,屍體慘不忍睹。


    而這一次,更加地慘烈且直觀,帶給她的震驚和心悸,遠超過上次。


    她轉頭,呆呆地看著史美娜在草地上拭擦刀傷血跡的動作,已然忘記了尖叫。


    眼見著那血要染到自己的衣服,淩俐忙往後蹭了兩步,驚懼交加之下,快要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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