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轉過頭來的卻是一張陌生而驚詫的臉。


    雞窩頭、胡子拉碴、布滿血絲的眼睛、皺巴巴的衣服,身上斜跨著電腦包。


    和他很像,卻並非是他。


    淩俐愣了兩秒,忙放開那人,嘴裏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男子的嘴角抽動兩下,眼裏是茫然的神色,嘟嘟囔囔地走了。


    從緊張到心跳一百多,到一顆心瞬間墮入穀底,不過幾秒鍾的時間而已。


    她原地站了一陣,在被好幾個人撞到肩膀之後,終於察覺到自己在地鐵口傻站著的行為已經給別人造成了不便,隻好轉身走向來時的路。


    她一路走著,一路想著,思緒翻湧。


    她也真是荒唐,看到個和他類似的瘦高身影就發了瘋一樣追出去,卻忽略了,他從來不會把電腦那樣背上身的習慣。


    淩俐苦笑起來,看著遠處漸漸亮起來的路燈,深吸了一口氣。


    她還應該繼續等下去嗎?還是說,漸漸地把他忘記?


    可穿髓透骨的思念,和他在一起時候的點點滴滴,都那樣深刻難忘,她又如何在這一片沒有盡頭的苦海裏,找到出路?


    她無意識地移動著腳步,努力讓自己不要在路上哭起來,


    卻忽然間背後有誰拉著她倒下,天旋地轉之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意外的是,好像並不太疼。


    幾乎是摔倒的同時,她耳邊響起刺耳的刹車聲,接著,有誰在咆哮:“你找死啊!”


    淩俐茫然地坐起身子,看著停在麵前的一輛車,車燈炫目到她有些睜不開眼,但也能隱約看到從駕駛室裏伸出一張憤怒的臉,正在對她罵罵咧咧。


    “實在對不起,一時沒看清楚路,不好意思。”


    這又是誰在說話?


    淩俐茫然地轉頭,看到身後的祝錦川,低眉順目地在和暴怒的車主道歉。


    之後,便被他拉起來,站在了路肩上。


    那車主看著懵懵懂懂似乎被嚇呆了的淩俐,又看了看一直道歉的祝錦川,罵罵咧咧了一陣,終於發動了汽車。


    因為意外事件擁堵的車流,又開始緩緩移動起來。


    祝錦川皺著眉,彎腰拍幹淨她身上的塵土,發現她額角擦傷的痕跡後,又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番。


    直到確認她沒有其他地方受傷以後,他長唿出一口氣。


    “沒事就好,下次別這麽馬虎了。”他聲音裏還有些心有餘悸的意味,想要抬手捋一捋她有些散亂的劉海,卻皺了皺眉,又放下手臂。


    淩俐終於醒過神來,意識到她剛才因為魂不守舍的狀態,無意識地在紅燈狀態走到了路中央,差點遭遇到一場車禍。


    是祝錦川在關鍵時刻把她拉了迴來,這才沒讓她被剛才那輛車撞上。


    “對不起。”她低下頭,卻突然看到祝錦川左臂有些異常的狀態,和緊皺眉頭似乎在忍痛的表情。


    “你的手,怎麽了?”她緊張地問道。


    祝錦川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略動了動,又是扭曲的表情。


    隻是他還故作輕鬆地開口:“剛才手肘撞在消防栓上,應該沒什麽大問題。隻不過,一會兒得你開車送我了。”


    ————


    呂瀟瀟討論案情的時候,視線總會被纏繞在淩俐腕子上那條珍珠手鏈吸引住。


    尤其是那條流蘇,淡淡的金色,撩頭發的時候,簡直美極了。


    最關鍵是這條手鏈她本來也看上了的,有些肉疼價格還在猶豫著,結果隔了一個周末就出現在了淩俐手上。


    她氣得咬牙切齒——祝大狀,可真舍得花錢啊。


    五位數的包,六位數的手鏈,七位數的車,眼都不眨一下就給了淩俐,讓本來是清新努力貧家女的小淩子,幾天時間就變身驕奢淫逸貴婦風,過上她呂瀟瀟拚死拚活也還沒掙到的物質生活。


    卻又不得不感歎薑還是老的辣。


    一個聖誕節加元旦假期過去,再加上手肘的輕微骨裂,就讓小淩子態度軟化,答應了做他女朋友。


    她可是全程圍觀過小淩子和南之易那場糾葛的人,雖然南之易一聲不吭跑了,留下傷痕累累的小淩子,但她本以為淩俐起碼能堅持個三五年才會接受祝錦川的。


    她私下還跟李果討論過,不知道老祝頭在禿頂之前能不能娶上媳婦的問題——雖然他目前發際線還沒有後退的跡象,但畢竟,已經是三十五往上的老男人了。


    哦對了,為這事她還和李果打了賭的,這下可好,淩俐害她輸掉了半年他在挑選電影時候她可以無理由否決的權利。


    想到這裏,呂瀟瀟磨著牙說:“少女,我看你是是金錢如糞土的人,難道真的屈服於老祝頭的戰術?”


    淩俐的注意力還在那一摞幾十頁的證人證言上,聽到她的話呆了呆:“什麽?”


    呂瀟瀟哼了一聲,敲了敲桌子:“他給你買包買珠寶買車,所以你就從了他?”


    淩俐這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這件事,愣了一愣,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和祝錦川在一起,已經兩個星期。


    手上的鏈子、拿的包,以及她現在開的車,都是他的不錯。


    但是,當然不可能是因為錢的問題。


    她知道他給她的這些價值不菲,但以她和他的默契和相互間的了解,淩俐知道,祝錦川送東西的時候,也並沒有想太多。


    她收下的時候,更是沒有想過其他的問題——比如,這些東西價值幾何。


    也許隻是覺得東西適合她就買了下來,送給她的時候,普通得更像在吃米線的時候,他隨手遞給她的調味鹽一般。


    至於讓她接受祝錦川的契機,則是那一日險些發生的車禍。


    她魂不守舍的狀態,讓她不知不覺走到了機動車道上,是祝錦川在一刹那,把她從生死線上拉迴來的。


    祝錦川的手肘,也是因為拉著她倒地時候,因為巨大的慣性以及在消防栓上的一磕而受傷的,當晚就去醫院照片,結果是輕微的骨裂,還打了石膏固定。


    那天的情形,如果不是因為冬天穿得厚,他的骨折隻怕更重。


    而他在自己骨裂、疼痛難忍的情況下,還在關心她無關緊要的擦傷。


    在從醫院迴來的那一晚上後,淩俐呆坐了好幾個小時,一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


    如果南之易不出現,如果她再也找不到他,那她,到底應該怎麽辦?


    她現在剩餘的力氣,是夠她等一年、五年、還是十年?如果是一輩子,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她隻是看到一個像是南之易的影子,就不管不顧地追出去,卻忽略了一直在原地,等著她的那個人。


    祝錦川說他願意等她,並不是她優柔寡斷的理由。


    她不能總是等在原地,靠著記憶取暖。她也不能老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祝錦川的關懷,卻遲遲不肯給他答複。


    他對她這樣地好,而她的視線,卻一直放在南之易離開的背影上。


    呂瀟瀟說得對,她不該為了一個已然看不見的背影,錯過整個世界。


    所以,這才會有她終於給了祝錦川答複的事。


    想到這些,她抿了抿唇,含糊其辭:“你不是一直說他好嗎?我和他一起了,你又來說閑話?”


    呂瀟瀟卻收起眼裏戲謔的神色,慢慢地問她:“你真想好了嗎?祝頭一旦認真起來,你會逃不掉的。”


    淩俐眼睫顫了顫,淡淡地笑了笑:“不試試看,又有誰知道呢?”


    呂瀟瀟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終於說:“好吧,不管怎樣,我還是祝福你們,一定要幸福。”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老祝都本命年了,隻怕離不能人事不遠了,你可要抓緊早生貴子。”


    一不小心又被老司機帶上車,淩俐臉一紅,忍不住捶了下她的肩膀:“你這個女流氓!”


    呂瀟瀟笑笑,眼神意味深長起來:“老祝頭可等不了多久了,你也不想讓他體驗一把老來得子吧。”


    下班時間,祝錦川已經在樓下停車場等淩俐。


    他左手受傷不能開車,這些日子,都是淩俐開著車送他。


    也就是以這個為借口,他新買了一輛s320,給淩俐上下班使用,美其名曰他的專車。


    新車不是那麽好開的,淩俐適應了好多天,才勉強能在上下班高峰期開著車不發怵,也開著車跑過幾次業務。


    然後,她驚奇地發現,似乎有了好車,客戶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簽單率瞬間提升。


    也因為如此,這個月她的薪資,又悄無聲息地向上躥了一小截。


    想到這裏,淩俐罕見地發著牢騷:“沒想到一輛車的功效比我辛苦爬樓發名片效果好得多,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


    她還沒說完,祝錦川就接過話頭:“下一句不就是狗配鈴鐺跑的歡?”


    說完,他側過眸子:“能讓你借一把力,我很願意,也很開心。倘若身為男人不能給自己心愛的女人擋風遮雨,那,又何必在一起?”


    淩俐抿了抿唇,看到他眼裏溫潤與平和,也不好再多說。


    再說,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明白她在別扭什麽,祝錦川莞爾一笑,拍了拍她的手:“乖,別想多了,用平常心看待這個問題,別給自己莫須有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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