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俐尷尬地撓了撓鼻尖,擠出笑容:“師父,就這麽明顯?”


    祝錦川麵色不變:“我看你是缺乏睡眠了,怎麽?是熬夜看小說還是刷朋友圈刷到忘記時間?四個小案子還配了助理,不至於累成這樣吧?”


    他的話沒給淩俐留退路,讓她忽然心生一股怨氣。


    祝錦川自己是幹了那麽些年的老手,自然知道開庭前除了閱卷筆錄、質證意見、發問舉證提綱、辯論提綱什麽的都要準備,開完庭以後,還有辯護詞要準備,還有可能提交法律意見書,不見得多複雜,卻都是需要時間去堆積的工作,她一下子手裏來了四個案子還都要在同一個月開庭,怎麽就不用熬夜了?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淩俐低頭,摔著手裏的筆,沒好氣的一句:“我笨嘛,沒辦法,誰像您這種一目十行的大狀?”


    都說完抱怨的話了,她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大庭廣眾之下頂撞祝錦川,又是什麽?


    完蛋,睡眠不足腦袋就特別不清醒,這時候低頭認錯就行了,幹嘛還去招惹祝大狀?他要是生氣了嘴毒起來,一句話就能讓她兵敗如山倒。


    好在祝錦川並沒有跟她較真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看你怨氣挺重的,是天氣太熱所以脾氣也暴躁了?”


    淩俐耷拉著眼,斜斜地瞟了眼近在咫尺的窗戶,說:“是天太熱了吧。”


    跟著他的話向下說,象征性地服了個軟。


    祝錦川看了她幾眼,忽然笑了,接著從兜裏掏出一把帶著w標誌的車鑰匙,扔在她桌麵。


    淩俐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他就解:“這車你暫時用著,出去跑業務時候開,節省時間,也免得影響你的脾氣。”


    她驚喜之下剛要說謝謝,祝錦川已經似笑非笑地補充:“油費可以報銷,租金從你工資裏扣,下個月起效。”


    淩俐一愣,接著哀嚎起來:“不,我已經夠窮了。”


    而立在一旁的閔助理,嘴角的笑有些勉強了,臉色也不大自然。


    午飯時間,呂瀟瀟盯著她,一直竊笑。


    淩俐搞不明白她到底在高興什麽,捅了捅她的臉,問:“你今天撿到五百萬了?”


    呂瀟瀟打掉她的手,說:“你是沒看到你那個小助理精彩的表情,簡直可以開發個‘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包了。”


    “???”淩俐嘴裏含著吸管,完全不明白她這句話從何而來。


    呂瀟瀟扔下筷子,滿臉八卦地跟她講起來今天她從自己辦公室暗中觀察到剛才有人試圖插足祝錦川和淩俐這對師徒之間的事。


    按呂瀟瀟的說法,她看得可清楚了,那閔助理明明是看到祝錦川的影子從門外掠過以後,才拿起那份辯護詞和淩俐說什麽校對錯誤的。


    她這麽做的企圖很明顯,那就是為了在祝錦川麵前指出淩俐的錯誤,不僅能證明自己認真用功有勤奮,還能隱隱地坑淩俐一把,讓祝錦川知道她大意犯了錯誤。


    這就是慣常的說的,踩別人上位。


    呂瀟瀟說玩,止不住的冷笑:“現在小姑娘真不錯,不好好提高業務能力多看點書,天天眼神就往男律師身上放,這一個才進來幾天,就知道用你墊腳在老祝頭麵前找存在感了,區區一個小助理而已,要是以後轉正當了律師,那還不每天湊你跟前來啪啪啪打臉?”


    淩俐抽了抽嘴角:“不過就一個錯字,怎麽會?你是不是把人想得也太壞了?”


    “我想的壞?你是忘記戚婉那朵白蓮花了嗎?一個錯字而已,她改了就成,何必眼巴巴非要趁著boss在的時候親自下場指出你的錯處?”


    呂瀟瀟說到這裏,不服氣地拍了桌子,又對著跟前的小白花苦口婆心:“你要知道你的同事基本是這個社會上最滑頭最喜歡鑽空子的人,做人做事呢,你最好多留個心眼,凡是以人性惡為出發點,免得被人坑。”


    然而淩俐依舊不在意地擺擺手:“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總之我自己小心做事就行了,天天管她是不是要算計我,也太累了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要是來惹我,我好歹也算地皮子踩熱的老油條了,誰怕誰?”


    “你要真是老油條我就不擔心了,”呂瀟瀟戳在她眉心一指頭,之後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覬覦老祝美貌的小賤人必然是一波波的,但凡誰對他有點想法,你這個身份尷尬的徒弟就是首當其衝的那個,要麽拉攏你要麽打壓你,以後的明槍暗箭和糖衣炮彈,恐怕不會少了。”


    淩俐被她說得蚊香眼亂轉,恢複心智後忽然有幾分好奇。


    於是靠近呂瀟瀟,壓低了聲音,問:“怎麽我覺得,你嘴裏我師父好像女人緣很不錯的樣子,但是我就沒看出他哪裏能招女人喜歡呢?”


    “還用說?”呂瀟瀟頭都不抬地把自己不吃的青椒紅椒挑出來,扔到淩俐碗裏,接著翻了翻白眼,“你到底是瞎子還是傻子,你師父長啥樣,你心裏沒數?”


    淩俐被她一噎,仔細迴想了祝錦川的那張臉。


    要說英俊,這她承認,但也不是帥到人神共憤的那種,而且他年齡大又離過婚,雖然臉上看不出歲月的痕跡,但閔助理這種二十多的小姑娘怎麽也能對他產生興趣?


    有點扯了吧?


    “性冷淡風明白不?”呂瀟瀟看她兩眼,就知道淩俐是想不明白這頭了。


    她端起雞湯咂了口,慢悠悠說:“小姑娘最愛這種不苟言笑的假正經,所以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湊上去,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能給老祝掙幾個錢就想給他暖床?不自量力。”


    淩俐聽她越說不像,忙雙手交叉在胸前比了個x:“打住啊,你就不怕我哪天嘴快把你賣了?天天說我師父是假正經,我看你就是不正經。”


    呂瀟瀟抿著唇角,衝她一個媚眼,掐著蘭花指:“我才不是不正經呢,我是假不正經,是佛祖專門派來點化你這個榆木腦袋的,比不得你家麵癱師父隻會放養你。”


    聽到麵癱二字,淩俐忍不住笑了,這也是最早她對祝錦川的印象。


    不過漸漸地,她是改變印象了。


    他不是沒有表情,隻是比較沉得住氣而已,不至於喜怒形於色瞬間就被看穿,也是大概是他多年作為律師鍛煉出來的技能。


    至少說,他在帶著她辦理唐傲雪案子的時候,是呈現出很多情緒的,有憤怒、有悲傷、有背水一戰的決然,而且,她甚至還看到了祝錦川在麵對餘文忠和薛寅時候的複雜情感,以及他在迴憶起淩伶時候嘴角不由自主帶笑,和滿眼的溫柔。


    能讓他經過離喪後多年,還能泛起那樣溫柔的笑的,他們當年的感情,一定很美好吧?


    呂瀟瀟先是被她一張舒展輕鬆的笑臉晃花了眼,後來又被她眉目間淺淡的愁緒感染,隻覺得眼前的小菜鳥,似乎哪裏不一樣了。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的那樁鬧不清的公案,撞了下她放在桌麵上的手,眼裏有些好奇:“話說,經過那晚上醉後吐真言,小白菜同誌,有沒有表現出對你的特別喜愛啊?”


    聽她提起南之易,淩俐的心情下沉了幾分。


    從那次醉酒後開始,這些日子她憋得很難受。


    那場醉酒後,她能感受到南之易非常明顯的疏遠,除了懊悔怎麽就想岔了弄了一場酒後吐真言的鬧劇,她總是忍不住想起他曾經給過她的溫暖。


    那時候,他嘴毒討嫌,然而大大咧咧的,對她一點都不設防,完全不像現在客氣卻淡漠疏離。


    一方麵,受夠了他的若即若離,很想就這樣抽身離去。可另一方麵,她隻要想起他曾經的溫柔,一顆心就又能活過來,似乎他手心裏的一點點溫度,就能幫她撐過整個冬天。


    這幾天在兩種完全矛盾的情緒中反複煎熬,她很不好過,所以工作狀態非常低迷。


    難得有人問起這件事,於是乎,淩俐把那晚上之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呂瀟瀟。


    呂瀟瀟越聽越覺得離奇,如果不是因為在公共場合,保不齊就要大唿小叫了。


    她對南之易忽冷忽熱的態度是相當地不理解,淩俐倒是有些習以為常的淡然。


    她苦笑:“畢竟他的世界我沒體會過,所以不知道喜怒無常是不是他那樣的人的標配。總之現在,我覺得心口上還有點暖,在他不讓我交出1801的鑰匙,我就還保留著,隻是不知道這份熱情還能保持多久。”


    呂瀟瀟心有餘悸地拍了拍心口:“還好當時我及時止損,透過那盒蟲子看到了這個怪人的本質。我是不敢給你亂出主意了,普通套路在他身上都不奏效的。”


    淩俐點點頭,再也不說這事了。


    然而,她剛才嘴上說得輕鬆,心裏因此泛起的漣漪,卻不是一下子能止住的,心情受到了影響。


    起碼一個下午,她腦袋裏都會時不時迴想這件事,導致工作狀態不那麽好。


    祝錦川看她沒精打采的模樣,難得地寬鬆了一把,主動讓她迴家休息。


    淩俐也不推辭了,草草收拾完東西,把馬上要開庭用的卷宗拿了布口袋仔細裝起來,帶迴家準備再好好看看。


    案子很簡單,她就更不能出差錯了,再迴顧一邊案情之餘,也能用工作填滿自己的時間,避免胡思亂想。


    下班迴家,路過舅舅家的時候順便吃了晚飯,之後她戴上耳機聽著裏麵或是流水或是濤聲的白噪音,聚精會神地加班。


    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瀏覽完檢方材料,淩俐輕舒口氣,正要攤開筆記本再理一次辯護思路的時候,房間裏,忽然暗了下來。


    偌大的空間隻剩下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光,幽藍幽藍的,在一團漆黑裏無力擴散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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