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錦川錯愕幾秒,不氣反笑,拿起濕巾擦幹淨手,之後屈指反手敲了敲她的腦袋:“我要是女人,還能忍得下你這種口無遮攔又麻煩多多的徒弟!死正直又一根筋,難怪你姐當年最擔心的就是你。”


    乍然聽他說起淩伶,淩俐微微一愣,忽然間,對祝錦川和淩伶那一段很美好的往事,有些好奇起來。


    剛剛她被迫坦白了和謝柯爾的事,如果能從祝錦川嘴裏問點他的往事,大家就扯平了,也不能算她虧。


    她一陣冥思苦想,發覺用什麽樣的借口都會被祝錦川毫不留情地拆穿,幹脆也不遮掩,說:“師父,剛才說什麽感覺不感覺的,你和我姐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她在說這句話之前,已經做好了被祝錦川罵一頓的準備。不料,他隻是看了她一眼,輕笑一聲,微微側過頭,表情安靜又柔和。


    淩俐從未見過他這樣,呆了一呆,忽然有些不忍心了,連忙說:“不想說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聽的。”


    祝錦川抿緊了嘴角,視線投向窗外的一叢茉莉:“沒什麽不想說的,我隻是在迴想我到底什麽時候喜歡上小伶的。十五?還是十六?”


    淩俐吃驚,嘴巴圈成o字,開始結巴:“這這這這這麽小?”


    她掐著指頭算了下,驚唿:“我姐那年才十一?!”


    心裏麵差點跳出“戀童癖”三個字。


    祝錦川不置可否,眼裏是淩俐看不懂的、複雜的神色。


    他微勾著嘴角,放緩了語速:“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十五六和十二三,都是懵懵懂懂的年紀,彼此等著對方長大。我都是上大學以後,才明白對小伶的感情的,害怕嚇著她,猶猶豫豫又蹉跎兩年。現在想來,我當年浪費了太多時間。”


    淩俐聽到這裏,心裏有些不舒服起來。果然祝錦川冷心冷麵,說起來初戀還能用浪費時間來評價。


    祝錦川卻似乎陷進迴憶裏:“要是能早點知道老天爺留給我和她的就那麽幾年,從十五歲那年第一眼看小伶,我就該堅決跟著你們迴南溪去,天天守著她。”


    淩俐聽他緩緩道來,忽然間覺得像被誰喂了口焦糖,嘴裏溢滿了苦甜味。


    她忽然問他:“您真這樣想嗎?”


    祝錦川抬眸看她,笑得毫不在意:“真得不能再真。我當年看著她笑就覺得心裏甜,當年你倆捅馬蜂窩的事我都給擔下來了,十多歲的孩子,還能怎麽真心?為了讓她高興,還得討好你。”


    說到這,他佯怒一番,微瞪著眼睛抱怨淩俐:“你小時候可討厭了,真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怎麽那麽皮那麽倔。”


    想起童年的時光,眼睛有些澀澀的。


    她那時候好小,很多事情記不真切,現在聽祝錦川提起,仿佛是有些迷糊的記憶,那些年的夏天,舅舅家多出來一個老和她搶雞湯喝的黑子哥哥,似乎經常,給她帶玫瑰糕來著。


    沉浸在往事中最容易讓人感染到憂鬱的情緒,尤其是那時候的人和物都已不可追的狀況下,很容易掉淚。


    等她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的時候,眼淚已經模糊了雙眼。


    祝錦川有些錯愕:“丫頭,你不會快哭了吧?不帶你這樣的啊。”


    之後忍不住輕笑著,扔了張紙巾給她,一臉的嫌棄:“快擦擦,丟死人了,別人還以為我不給你吃東西餓哭的呢。”


    淩俐撿起紙巾,有些不好意思揩幹眼角的一點霧氣,


    祝錦川不再說往事,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談戀愛不是談生意,如果不是很抗拒。淩俐,勇敢一點,男人不是那麽可怕的。”


    霓虹層層暈染進他的眼,淩俐知道,他說的都是正理。


    淩俐咬了咬唇,忽然間有些不甘心起來:“可如果,我能找到那個看一眼就心跳的人呢?”


    “心跳?”他揚起眉,“你要不心跳人就該死了,無非快與慢而已。”


    淩俐苦著臉還想爭兩句,祝錦川已經不給她機會了。


    他站起身,拿起桌麵的煙盒:“我出去抽根煙,你慢慢吃,別噎著也別咬著舌頭。”


    屋簷下,祝錦川指尖挾著一根煙,隻抽了兩口,就摁熄在水盆旁的煙灰缸裏。


    小丫頭不喜歡煙味,他要是抽上半支,她那狗變的鼻子就能聞到。


    她倒是沒膽子明著抗議,可眉間忍不住的輕蹙,讓他無法視而不見。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意她的情緒和看法的,以至於在不知不覺中,他竟然開始在這些細節上遷就她。


    祝錦川迴頭,隔著玻璃窗,看著離他幾張桌子遠的淩俐。


    她兩眼亮晶晶,視線和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那隻還有些燙的烤蝦上。


    因為蝦表殼的溫度,她剝一點殼,就要把蝦放下涼一涼,把指尖拿到嘴邊嗬氣,一副急著吃又吃不到的饞貓樣,很有趣。


    祝錦川無聲地笑了,他印象中的淩家二妹,就該這個樣子才對。


    忽然腦海裏卻浮出她剛才咬著唇問他的那句——如果,她真能找到那個讓她心跳加速的人呢?


    他環抱雙臂,若有所思。


    如果真能找到,他也就能放下心來,把丫頭好好地交給那個人了吧?


    可心底卻莫名地升起隱約的一絲煩躁。


    祝錦川皺了皺眉,抬手在眉心上狠狠揉了兩下。


    一定是最近太思緒不寧,也可能是室外灼熱的空氣和喧鬧的鳴蟬,吵得他心神不寧。


    迴城的路上,竟然遇到一場大堵車,更倒黴的是,迴了所上,竟然電梯壞了。


    不得不爬了十一樓上去——不對,算上b2的兩層,一共十三樓。


    淩俐穿著貓跟鞋,一路上走得戰戰兢兢——一周前才崴了腳,可不能再來一下。


    上樓以後是滿身大汗,祝錦川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冰可樂,遞給她,之後倚在她桌旁,輕言淺笑:“不管怎樣,這個案子算是了了,你要不要休息一陣子,再接下一個?”


    淩俐小口喝著可樂,愁眉苦臉:“哪裏能休息?霜姐的離婚案,下周開庭。”


    剛說完,一股二氧化碳從胃裏冒出來,她打了個嗝——還是正對著祝錦川的那種。


    又出了醜,她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祝錦川很是淡定:“你剛擒了殺人犯,馬上又要正麵懟無賴?二妹,真的出息了。”


    淩俐苦著臉:“師父你別打趣我了,我上一個案子讓人家委托人淨身出戶,這次還不知道怎麽樣呢,要是能有人帶的話……”


    她說了一半,忽然有個離譜的想法從腦海裏冒了出來,下意識地盯著祝錦川,一臉的可憐兮兮。


    祝錦川不動聲色:“你可別想,我最討厭的就是離婚案子,一大堆雞毛蒜皮的事扯不清楚。不過,如果你真想讓我上場的話,那就——”


    他故意拉長了聲音,而淩俐一聽有戲,忙不迭說:“那就怎樣?”


    “那你就出我的律師費。”祝錦川微抿薄唇,五指張開在她麵前一晃,“內部價,五十萬。”


    淩俐乖乖閉嘴,再不敢有非分之想。


    喝了大半瓶可樂,想了會案情,淩俐又憋不住話了:“你說人結婚到底為了什麽?機關算盡、互相仇恨?還不如一個人舒心。”


    她這一番有感而發,卻沒注意到自己這地圖炮似乎掃射到了離過婚的祝錦川。


    他倒是知道她有口無心——最近這樣的時候,越來越多了。這小丫頭不設防的時候,謹小慎微的麵具一拿下,反而有點小話癆的意思。


    忽然想起上次去那個小區找她的經曆,祝錦川眸色微沉,問道:“你和淩霜住在一起?你怎麽沒告訴我?”


    淩俐嚇了一跳。


    她確實沒跟祝錦川說這事,就是怕祝錦川擔心,而且,淩霜畢竟是淩伶當年的好友,她害怕說起淩霜,會勾起祝錦川對往事的迴憶。


    隻是這時候被祝錦川拆穿,她隻能老老實實認錯:“我不是故意的,前些日子太忙,我忘記我了。”


    “借口,”祝錦川輕描淡寫的一句,“一句話的事,你有空在車上發呆,就沒空說說案子?”


    淩俐低下頭,掩不住地心虛。


    祝錦川歎了口氣,放柔了聲線:“你很不放心她,害怕她受到傷害,所以一起住對你來說最安心,對嗎?”


    淩俐老實點頭,帶著點祈求:“師父,我知道你要說應該和委托人保持距離,但是霜姐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樣,案子了結之前,我不放心的。”


    他本來還想教訓她幾句做律師應當堅持的原則,隻是看她水光盈盈的眸子,責備的話忽然說不出口。


    終究還是心軟了,也不知道放任她和委托人太近,對還是不對。


    一聲歎息後,他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u盤遞給淩俐。


    “看看吧,也許對你代理這個案子有好處。”


    淩俐剛想問裏麵的內容是什麽,祝錦川微揚嘴角:“你這次的對手是個死纏爛打的破爛貨,好對付,也不好對付。你一個沒結婚的小姑娘,代理離婚案件本來就不大合適,我怕你吃虧,隻好給你加點籌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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