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來了個快遞,似乎是法院的訴訟文書,上麵寫著祝錦川的名字。


    小成剛要送進辦公室,被淩俐眼疾手快地奪下,借故送快遞,躲進了祝錦川的辦公室。


    祝錦川正在幫某公司審一個合同——那合同他讓淩俐先審,淩俐花一晚上學習,還認認真真改了三遍,結果早上交稿的時候,還是被他罵到體無完膚。


    他抬眼一看是淩俐,嘴角不由自主上揚:“怎麽?上午罵你的時候還嘟嘴巴,這時候被人當猴看得受不了,來避難了?”


    淩俐有些尷尬地轉身,也顧不得丟不丟人了,可憐巴巴地說:“要不您放我兩天假吧,我避避風頭。”


    說得祝錦川忍不住笑起來。


    他放下筆,將手裏的花臉稿扔在桌麵上:“明天早上校對,之後再送我一份。”


    淩俐撿起文件,低頭瞅了幾眼,滿臉找到事做了終於不空虛的表情:“不用明天,馬上就校對。”


    祝錦川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我說明天就明天。現在,你陪我去見一個人。”


    “哦,”她馬上答應,又習慣性追問,“見誰?客戶?”


    祝錦川抿了抿唇角,眼裏說不清是什麽情緒。


    他略偏著頭,雙手環臂,一側手指輕輕敲擊著臂彎。


    幾秒後,他告訴淩俐:“你認識的,老熟人了,見了就知道。”


    晚上六點,傾盆大雨中的機場。


    淩俐眼睛睜得溜圓,很不願意相信祝錦川要來見得什麽老熟人,竟然是薛寅,和餘文忠。


    薛寅安安靜靜地坐在輪椅上,皮膚蒼白,瘦得鎖骨裏能養魚。


    她身後是個護工推著輪椅,而餘文忠,白色t棕色短褲,戴著頂漁夫帽,一個人拖著幾大個行李,大汗淋漓,臉上都是一層油光。


    與每次出現都前唿後擁的形象相比,他這模樣,實在有些狼狽。


    淩俐知道,餘文忠最近這些日子,不那麽好過。


    差不多等於直播的庭審裏,被告人“自證其罪”,而什麽資源都不如餘文忠的被害人律師發揮了巨大作用,猜出了“密語”,找到了被害人屍體,使得案件真相呈現在公眾麵前。


    餘文忠利用自己名氣搞的前期宣傳,想要給公檢法施加壓力搞的一套套,終究作繭自縛。


    他這個標榜自己是冤假錯案終結者的律師,這次栽這樣慘,一手的好牌打得稀爛,再對比他曾經發表過的那些言論,自己打臉打得啪啪直響。


    甚至有人開始帶節奏,想要把他塑造成法治進程道路上的“毒瘤”形象。


    餘文忠這時候退一步是明智的,等輿論熱度過去再迴來,免得這時候被有心人利用形勢和他算總賬。


    更何況,因為這案子意外暴露出了關於薛寅的處境,讓他不能再自欺欺人、坐視不理。


    餘文忠和薛寅,坐晚上的飛機飛香港,在那裏停留幾天,看了醫生以後,就飛新西蘭。


    見到餘文忠,祝錦川毫不掩飾的譏諷:“你這是要出國避避風頭了?”


    餘文忠拉低了帽子,聲音鬱鬱:“還能怎樣?我在國內樹敵不少,很多人看我不順眼,這個案子輸得褲子都不剩,遲早被人整死。在國內也怕是接不到案子,等這波過了再說。”


    說完這句,他瞥見祝錦川身後的淩俐,竟然自嘲了一番:“沒想到,我竟然能敗給你?也真算是現世報了。”


    祝錦川上前一步,擋住他直視淩俐的視線:“願賭服輸,餘文忠,這行太辛苦,你老了就該退休了。好好對薛寅,等她養好身子你再殺迴來也不遲。”


    “殺迴來做什麽?再看你當逃兵?”餘文忠不管是聲音還是表情,都帶著刺,“我當年就跟小寅說,你這人冷心冷麵,一旦有什麽事肯定先保自己。”


    祝錦川並沒有搭理他這句挑釁的話。


    餘文忠不甘示弱,繼續盯著祝錦川:“你要是放了知識產權不做繼續做刑事,我就依你。”


    淩俐卻不服氣了,祝錦川為什麽離開刑事領域,那是因為秦興海一案和檢察院結下了梁子,並不是他有意想逃避。


    相比於餘文忠擅於借助外力,祝錦川這樣獨來獨往的律師,才更符合“大狀”的形象。


    更別提她家祝大狀形象甩矮冬瓜餘文忠一個東非大裂穀。


    不過她還是欠缺點勇氣,不敢當著餘文忠的麵把這句話給他扔臉上去。


    祝錦川則不置可否,眼神平靜地和他對視,一直看到餘文忠先敗下陣。


    這一迴開口,餘文忠的語氣軟了些:“其實當初,我還挺欣賞你的,還記不記得我讓小寅勸你,加入我的律所?”


    祝錦川簡單的一句迴應:“不記得了,也不可能。”


    餘文忠碰了個軟釘子,咧了咧嘴角:“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不過我這一套,偏偏就管用。你信不信,如果鄭啟傑一開始就老老實實跟我說人就是他殺的,這官司,我肯定能讓他脫罪。”


    祝錦川迴答:“我信。”


    他就兩個字,餘文忠卻深以為然,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還是懂行的。”


    似乎得到了祝錦川的兩個字,比贏了官司還高興。


    這人,卸下所謂的名律師、學者頭銜,竟然跟個老農似的,舉止粗鄙。


    可淩俐卻覺得,這比之前戴著冠冕堂皇麵皮的餘文忠,似乎要順眼一些。


    餘文忠在祝錦川嘴裏聽到了想聽的話,似乎得意忘形了,開始喋喋不休起來,最後又大言不慚地說起什麽如果鄭啟傑怎麽怎麽樣,我就能幫他脫罪什麽的。


    越聽越離譜,淩俐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真大言不慚,一直假設、如果的,馬後炮很有意思嗎?”


    餘文忠被打斷,錯愕地看了淩俐一眼,芝麻綠豆小眼睛裏是明顯的笑意:“祝錦川,你收的這徒弟,和你當年還真有幾分像。”


    祝錦川也笑了,眼裏冰雪消融,看向淩俐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溫暖。


    他視線放低,看了看輪椅上布偶娃娃一般的薛寅。


    薛寅和他對視片刻,似乎記不起他是誰一樣,又似乎有點害怕的模樣,朝後縮了縮,下意識地抓住了餘文忠的手。


    而餘文忠,難得的溫柔的聲音:“不怕,乖。”


    淩俐很是吃驚,要知道,上一次見到薛寅的時候,她麵對祝錦川的時候,是依賴和信任,而這時候,卻仿佛不認識祝錦川一般。


    祝錦川毫不在意,朝著餘文忠淡然一笑:“她心裏到底更信任誰,你還不懂嗎?別騙自己了,你在乎她又怕見她,再糾結下去,終究會後悔。”


    餘文忠沉默良久,聲音有一絲嘶啞:“我已經後悔了,贖罪這件事隻能我自己做,不能假他人之手。”


    祝錦川竟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薛寅沒這麽脆弱的,好好陪她,她會好起來的。”


    送走那兩口子,淩俐的目光裏帶著點好奇,不過還沒膽子問祝錦川她感興趣的事。


    祝錦川看她那賊模樣就知道在想啥,歎了口氣:“看你想問又不敢問的,是不是想問我怎麽會來送餘文忠?”


    淩俐被拆穿,也不遮掩了,點點頭,輕咬著下唇:“對啊,為什麽?”


    他笑笑:“一半為了薛寅,畢竟夫妻一場,我當年對她也不好,這次來看看她,說不定這輩子再不會見麵了。另一半是因為,當年沒有薛寅的事之前,其實我和餘文忠,還是挺談得來的。”


    淩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們?談得來?”


    完全南轅北轍的兩個人,真是奇了怪了。


    他聳聳肩:“很稀奇對吧?我也覺得奇怪,怎麽就能跟個訟棍理念一致,所以,有時候懷疑自己本質上其實是個訟棍的,隻是沒好機會實踐一下。”


    淩俐頭搖得撥浪鼓一般:“不會不會,師父你不是訟棍。”


    迴程的路上,淩俐坐在副駕上,忽然想起戚婉的事,小心翼翼地問:“戚婉怎麽就跟消失了一樣?”


    祝錦川並沒有迴答她,隻微微歎了一口氣。


    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開啟下一個話題:“你知不知道,呂瀟瀟當時說的什麽話惹得戚婉沒按捺住脾氣?”


    這個問題引起了她的好奇,眼睛亮閃閃,很是期待。


    祝錦川失笑。


    案子的重擔一放下來,她沒了心理負擔,就越來越像個孩子。


    也罷,十七八到二十幾歲,最該任性放肆的幾年,她過得那樣可憐,好歹他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長輩級別人物,這時候應該多幾分包容。


    當下也就不賣關子了,清了清開始幹啞的嗓子:“呂瀟瀟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當著餘文忠的麵說什麽薛寅生不如死他這個做人老公的還在跟自己女學生勾搭,本來就是想激他跟自己吵一吵而已,給你拖一拖時間。結果餘文忠沒有惱,戚婉反而惱了。你說,這件事怪不怪?”


    “???”她滿眼的問號,“哪裏怪?”


    祝錦川無可奈何,揉了揉眉心,解釋道:“也怪我之前沒有跟你提過,在那之前,我就把戚婉做過些什麽,透露給了新西蘭那邊戚婉的學校,導致她退學。戚婉很恨我,但是又怕我暴露她的秘密,所以,很受不得激。”


    淩俐心裏跟貓抓似地,急得不得了:“所以她的把柄,到底是什麽啊?”


    祝錦川失笑:“你應該還記得,薛寅流產後抑鬱,又因為嚴重的抑鬱而自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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