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呂瀟瀟的補充,淩俐沉默不語,眼睛定定地盯著桌麵的木紋,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淩子,我覺得南之易似乎不太靠譜。”呂瀟瀟隻好先開口,聲音裏是從未有過的鄭重其事。


    淩俐抬起了頭,呂瀟瀟忙說:“我並不是因為在他那裏吃過虧所以說他壞話,我就說我的直觀感受。南之易根本沒那根弦,女人這種生物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你或者魏葳,並沒有什麽兩樣。”


    看著對麵的人似懂非懂還有些迷茫,她又說:“那個辣炒花甲說得沒錯,南之易,他似乎沒有能夠好好對待一段感情的能力,所以,她才有那一番替他跟你表白的話。”


    淩俐似乎還需要時間來消化一般,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不解地問:“難道不能是魏葳纏著他不放嗎?太喜歡了所以走極端,這也說得通。”


    呂瀟瀟放下了杯子:“要是不喜歡,就不要在一起。可他跟人家一起了,分手又做不到好聚好散,還讓女孩子想不開走上割腕那條路。我不好說他是渣男,可一段感情能鬧成那樣,必定不會隻是一方的原因。


    我實話實說,如果南之易是個正常男人,他絕對會喜歡魏葳而不是你,所以你基本沒希望。如果他不正常,那更不樂觀,什麽都將處於不可預測的狀態。”


    淩俐根本不知道該迴答她什麽樣的話,字字戳心,可字字都在理。


    她不想認慫,也沒覺得自己和魏葳比起來就是卑微,但是呂瀟瀟說得對,魏葳的各方麵條件,比起她來實在是好太多。


    而且,魏葳身上並沒有什麽討人嫌的毛病,這樣一個真性情的女孩,值得男人珍惜。更可惜的是,她遇上的是南之易。


    半晌,她帶著感激的神色:“謝謝你瀟瀟,我會考慮清楚的。”


    看著淩俐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門,呂瀟瀟眼裏帶著擔憂。


    她這一番狠下心來的敲打,也不知道有沒有作用。她從來都是知道界限的人,也從來懶得介入別人的生活之中,尤其是感情方麵的事,往往多嘴一句,就會毀掉一段交情。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淩俐出主意當狗頭軍師,這毫無疑問已經把她的事放在了心上。


    情之一字,對任何人來說都不輕鬆,任何抉擇都可能影響一輩子。尤其是這樣一個經曆坎坷的孤女,她不伸手拉一把,還有誰能管?


    隻可惜情之一字,從來沒有對錯之分,就算有對錯,就算明知道是錯的,情之所至,又怎麽忍得住原始的本能?


    淩俐陷了進去,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呂瀟瀟自嘲地笑笑。就算那個女人已經過世,可她陰魂不散、無處不在地深刻影響著李果。而她呂瀟瀟自詡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然而有了借口有了機會再次和他接近,又如當年一般飛蛾撲火般一頭就紮了進去。


    她不想再錯下去,又狠不下心拿掉這個當年她曾經期盼過的孩子,從而選了單親媽媽這條最艱難的路。


    然而逃避有用嗎?


    有了那個時不時入夢來的大冤家,還有肚子裏一顆種子大小的小債主,眼看著生活已經開始偏離能掌控住的範圍,她卻無能為力。


    呂瀟瀟苦笑起來。還能怎樣呢?醫者不能自醫,她可以對淩俐指手畫腳,卻解決不了自己的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


    淩俐沒有想到,說了讓她一個人單刀赴宴的謝柯爾,竟然會出現在慶州,還是直接出現在調解室裏。


    他風塵仆仆趕到,站在張經理背後示意他挪個位置,等座位騰空他就大喇喇坐在淩俐旁邊,衝她一笑:“差點來晚了。”


    淩俐滿頭問號,舌頭都打結了:“你你你你怎麽來了?不是要去考察嗎?”


    “臨時通知改期。”他言簡意賅,接著抹了把頭上的汗珠,向對麵的慶音領導層說:“開始吧,我趕時間。”


    沒有了還款的障礙,雙方很快達成協議。


    拖欠了三年的工程款漲價成了近三千萬,羅堃倒像是撿了大便宜似的,催著哄著趕快給簽了。


    經過之前那一場被人格外優待,把公家的官司打成事關他官帽和前途的時候,他已經嚇破了膽,相信以後在不遵守規矩以前,也會掂量掂量後果了。


    謝柯爾對結果也相當滿意,當場表態可以讓慶音分三期付款,緩解資金壓力。


    至於賬號查封的問題,等第一批款項到了後,就立刻解封。


    之前糾纏了三年的事,在一個下午全部解決掉,所有人都是如釋重負的心情。


    包括一向雲淡風輕的秦屹,看到雙方簽字以後,臉上也出現了淺淡但是真摯的笑。


    淩俐總覺得自己看她越來越順眼。


    秦屹很懂得分寸,她在雙方可以順利談判的時候,存在感是極低的,從來不會主動發言。


    如果確實發現交易中存在什問題,也會以恰當的方式提醒委托人,而不是像一些表現欲強烈的律師,急急地就吼出來,全然不顧自己是協助委托人談事情的,反而以為自己是主角。


    當案子真的有什麽大問題時,她又會主動出擊,為己方尋求最大的利益。


    所以說,秦屹這樣讓委托人裏子麵子都有了的,才是真正優秀的律師。


    簽完協議就該散了,秦屹拉著淩俐,說:“有沒有興趣喝一杯?”


    淩俐下意識認為這是要找她說孫睿的事情了,於是馬上點點頭。


    秦屹帶了淩俐走,上了洗手間迴來的謝柯爾有些抓狂,拉著張經理質問:“人呢?”


    “跟對方的美女律師走了,好像是去酒吧了。”打醬油的某經理迴答。


    謝柯爾懊惱地一拍桌子:“那我來幹什麽的!”


    “當然是和我一起打醬油啊……”


    張經理腹誹著,又馬上知情識趣遞上一張小紙條:“給您,她們去的酒吧。”


    在河邊的小酒吧坐下,秦屹點了東西,一開口就直擊重點:“我昨天才知道孫睿上門去找過你。對不起,我和他的事,給你添麻煩了。”


    淩俐搖搖頭:“沒事,我也沒吃虧的。”


    “我非常抱歉,”她苦笑著,“要是我那時候知道他和你的事,一定會主動退出的。”


    “可別!”淩俐誇張地說,“我還得多謝他的不娶之恩呢。”


    剛說完,她就發覺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孫睿可以和秦屹結了婚的,自己這樣說,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對不起……”她訕訕道歉。


    秦屹卻笑了:“我們這左一句對不起,右一句對不起,似乎一點都不像被同一個男人傷害的兩個女人。”


    說了一陣話,她們點的東西已經上了。


    秦屹點的杜鬆子酒,很烈,淩俐平時就不怎麽喝酒,這時候隻敢喝雞尾酒。


    她點的是黑莓繆斯,一杯從琥珀色漸變為深棕的液體。


    這是秦屹給她推薦的,初入口是清清涼涼的莓子味,帶點馥鬱的花香,等咽下喉去,才能品出一絲絲的酒味。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喝下去了一杯。


    秦屹有些錯愕,勸她:“還是慢些喝,這酒後勁大的。”


    話才說完,淩俐就覺得自己雙頰開始發熱起來,燒唿唿的一大片,光想都知道肯定連臉帶脖子全都紅了,頓時更加窘迫。


    在秦屹這樣高端洋氣的律師麵前,自己這小土鱉一不小心就露怯了,喝雞尾酒都能喝出醉態來,實在有些丟人。


    秦屹很懂得給人留麵子,這時候垂下頭不再看她,等淩俐覺得心跳緩些了臉也沒那麽紅之後,才跟她簡單地陳述了一下她和孫睿的問題。


    淩俐看得很準,他們之所以會離婚,全都是因為孫睿家有嬌妻還在外偷腥的原因。


    畢竟是從少女時代就相戀相依的人,秦屹一開始對他,是包容、原諒,也相信他所謂逢場作戲的托詞。


    可時間久了,心就變淡了,有一次偶然聽到孫睿在她出國期間找過其他女朋友的事,從而留了心。


    這世上但凡做過的事總是留有痕跡,秦屹願意去查的話,一切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總之,他們離婚是早晚的事,淩俐的事情,隻是起了個催化劑的作用而已。


    孫睿雖然不願意離婚,可秦屹去意已決。民政局解決不了的事,也就隻有上法院了。快則一個月,慢則一年,總而言之,一切隻剩時間的問題。


    短短一個小時,她們道別。


    秦屹埋了單,站起身來朝淩俐伸出右手,嘴角是清淺的笑:“以後有緣再見了,祝你幸福。”


    “也祝你幸福。”淩俐迴握她的手。


    少女時候的一段戀情,竟然以這樣的形式劃上了句號,淩俐也是始料未及的。孫睿這個人,也將徹底地從她的記憶裏劃掉,再沒有一點遺恨。


    她感慨之餘,剛才一直給她們桌服務的小夥又端著杯橙汁過來了。


    “這是剛才那位客人臨走時給您點的,讓您坐一會兒沒那麽暈了再走。”小夥微笑著放下橙汁,左頰上的小酒窩很是顯眼。


    淩俐一想就明白是秦屹走之前給她點的,有些微的感激。


    孫睿的眼光真的很好,這樣一個細心溫和的女人,值得任何人珍惜。隻可惜秦屹的運氣不好,為他錯付了一段年華。而淩俐,也曾經為這樣一個沒有擔當沒有責任感的男人,傷心過、失望過、痛苦過。


    時間終將治愈一切,他終將在她們的生命裏消失,那些經曆過的痛和愛,現在已經迴想不起來。


    可他的存在終究還是留下了痕跡。


    比如說,她現在賴以維生的律師證,就是在他的影響下考取的。


    鍾卓雯說對了一小半,她認為淩俐是因為家裏的案子,頻發出入法庭,從而對法律產生了興趣。


    固然有這方麵的原因,不過當年驅使淩俐考司法考試的最大動力,其實在於追趕孫睿的腳步。


    他是法學專業的,必須要考這個證才能找到好工作,淩俐那時候和他在一起,也就陪著他一起考試,複習地還很認真。


    結果第一年,雙雙落榜。


    第二年,他們已經分手,孫睿一句話都沒有,拋下她去了慶州。那年,她含著淚上的考場,成績比第一年更差勁。


    傷心之餘,她竟然第三年又去考了。沒想到,低空飛行,擦邊而過。


    她現在已經無法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孫睿到底是考還是沒考過,她隻知道,自己終究不是一無所獲的。


    每一段經曆都將成為成長的基石,挫折的可怕在於會消磨人的心誌,可要是挺了過來,頭上就是另一片藍天。


    淩俐笑笑,拿起杯子一飲而盡,站起身來才邁出一步,忽然眼前一片白,整個世界天旋地轉起來。


    在差點歪倒在桌旁的前一秒,一雙手扶住了她的臂膀。


    她向來人看過去,眼神還有些迷離。


    耳邊已經響起謝柯爾的聲音:“酒量這麽差還來喝酒?也不怕別人把你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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