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謝柯爾都上車走了,和她一起站在路邊恭送老板的祝錦川才一個爆栗敲向淩俐的頭:“你今天怕是要被自己蠢哭了吧?我也快被自己蠢哭了,怎麽就異想天開想帶著你來見世麵?”


    淩俐被他說得捂著額頭無地自容,之後傻傻上車跟著祝錦川去了趟法院拿程序性文書,兩個小時後才算緩過勁來,不再時時刻刻想著剛才離譜的行為。


    迴去的路上,祝錦川倒是一改之前的嘲諷語氣,不再數落她吃飯時候的表現。


    他一邊開車一邊教她:“你不會虛與委蛇其實也算好事,至少不會讓委托人覺得你兩麵三刀而生厭。不過你職業特殊是律師,該戴的假麵具還是得扣到臉上。比如,今天該發表意見的時候你不能發呆,該老實的時候嘴裏別跑火車,不會捧人就算了,別多說話說錯話。千萬別像今天一樣,人家自謙你還連聲說是,一句好聽的都沒有。”


    淩俐被說得地下了頭,低低一聲:“對不起。”


    祝錦川看她老老實實認錯,倒是消了些氣,斜睨她一眼,語氣稍緩:“好在這個小謝總是個爽朗的人,年輕沒啥太深的心機,也沒什麽壞心,你要是遇到那些老狐狸,隻怕人家罵你你都聽不出來,把你賣了還給人家數錢。”


    “哦。”淩俐又答了聲,臉上恭順,肚子裏倒憋著一句話。


    所謂把她賣了的老狐狸,大概指的就是祝錦川本人吧!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當然是沒膽子說出口的,她隻好在心裏默默腹誹一陣。


    之後,祝錦川還在說什麽她已經漸漸地聽不進去了,視線集中在前麵車的尾燈上,越來越困頓,漸漸地眼睛都快睜不開。


    車停下來等紅燈的時候,頭頂上忽然一陣轟鳴,將她從昏昏欲睡的狀態驚醒。抬頭一看,是一架快要降落的飛機掠過頭頂的天空,那樣地近,機翼似乎快擦著雒都最高的那棟標誌性建築了。


    淩俐思緒飛遠,抬腕看了看表,又翻出航班管家看了看某個航班的狀態,心情有些雀躍,又有一絲絲的焦慮。


    她現在的心思也一點都沒在工作上了,早就飛到馬上迴歸的科學怪人身上去。


    兩天前,他忽然一個電話說要迴來了,還拜托她訂機票。


    淩俐給他訂的那班飛機是下午四點降落,剛才看航班狀態顯示的延誤半小時。


    現在已經五點半了,他應該已經落地了吧?可怎麽都不打電話報平安,或者留個言跟她說一聲呢?


    嘟著嘴有些責怪某人的不通俗務和行蹤飄忽不定,抱怨完了,又想起那對黝黑又澄澈的眼睛。


    她忽然間止不住的心跳加快,心口是微微發燙的感覺。


    “想到什麽了?怎麽在偷笑?”


    她還在出神,祝錦川的聲音忽而響起。


    “啊?沒什麽。”淩俐有些慌亂地轉頭迴答,忽然發現車已經停下,四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場景,下意識的一句:“啊?到這裏了?”


    祝錦川堪堪把車停穩,轉過臉有些責怪的一眼,似乎在怪罪她的心不在焉。


    之後示意她下車:“快迴家吧,記得車尾箱有給小寶的牛奶,一起拎上去。”


    按照祝錦川的吩咐提了東西上樓,淩俐開門放下東西,環視著空空的房間,接著關門下樓。


    等她看到路邊還停著的祝錦川的車,以及倚在車門上的那個人,她愣了愣,問:“師父,你還沒走?”


    “嗯,”他迴答,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上車吧,我正說叫上你一起吃晚飯,沒想到你就下來了。”


    “不了,不了,我不吃……”她驚慌失措地拒絕著,一時之間有些詞不達意。


    淩俐還在搜腸刮肚想著拒絕的借口,祝錦川的注意力已經放在了她手裏拎著的下午那個沉重的文件袋和電腦。


    “張叔不是還有幾天才迴來嗎?你這是已經搬了?”他微蹙著眉問。


    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自己手裏的東西,淩俐隻好點點頭:“是,已經搬了。”


    “搬到哪裏去了?周邊環境安全嗎?”他接著追問。


    祝錦川這一番關心的話問得非常光明正大,可淩俐卻吞吞吐吐的不知道再怎麽迴答,隻好顧左而言他:“我還要迴去收拾收拾東西,剛搬了家太亂,所以就不和您吃飯了。”


    祝錦川沉默了一陣,漸漸收起嘴邊的一絲笑。


    她明明已經搬了家,在他把車開到以前住的地方,卻不告訴他,反而乖乖下了車一個字都沒有提。


    這很反常,除非她是有什麽故意瞞著他,否則何必多此一舉?


    可搬家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而這淩二妹心虛的模樣,似乎有什麽不方便對他說一樣。


    祝錦川看著眼前這低垂的小臉,心裏有一絲不悅,不過還是始終沒有多問,隻說一句:“走吧,還是把你送迴家。”


    黃昏時分,淩俐爬上了十八樓。


    祝錦川開車送她到了小區門口,短短一公裏隻開了幾分鍾。


    而從他得知了地址後,大概是有些疑惑她怎麽突然在這高端的地段租房子,一路上時不時看她一眼,讓淩俐心裏毛毛的。


    所以,從車上下來,她隻匆匆說了再見,迅速逃離他的視線。


    這一路上走得有些急,哪怕是乘著電梯上了十八樓,唿吸也還沒平緩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心虛,按說現在麵對呂瀟瀟的調侃也能麵不改色心不跳了,然而就搬了家這簡簡單單的一件事,都不敢跟祝錦川主動提起。


    也許,她是在怕祝錦川的目光如炬,輕易看穿她小小的心思!


    還有,所謂的做賊心虛,可能就是她現在的狀態。


    半個月前,呂瀟瀟懷著搞事不嫌事大的心理,半是強迫半是威脅的,當天就拉著李果,逼著淩俐搬到了1802。這讓她糾結了好些日子的到底搬不搬問題,就以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定了下來。


    淩俐也就這樣,被人推著向前走了一大步。


    沒過幾天,南之易忽然又在微信上給她留言,說項目進展順利,他很快可以迴阜南。那條留言的時間,是在淩晨五點。


    當她不經意點開了他的相冊,卻發覺,以前空空如也的動態裏忽然多了一條,那是他在當天發的這輩子第一條朋友圈。


    那是一張太陽從地平線掙紮出來的照片。初升的太陽一點都不刺眼,通體是溫暖的橙紅,邊緣上帶點金光,而一縷縷金色的雲彩,縈繞在太陽周圍。


    照片一個字都沒有配,淩俐卻知道,這是他熬了又一個通宵後拍下的日出。


    如果說之前是旁人的瞎起哄和非要把他倆往一起湊的玩笑話,讓她尷尬之餘有一點期盼,而這一瞬間,她腦海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被什麽叫醒了一般,讓她對自己心裏交雜著的兩種感覺,可以無比地清晰辨別開來。


    那是甜蜜,以及心疼。


    甜的是他為了早些迴來加班加點忙著快速推進工作,疼的是,隻怕這人連續的熬夜,身體遲早會垮。


    從那天以後,她驚覺自己會時不時考慮起兩人的關係,以及下一步究竟何去何從的問題。


    有時候覺得自己想得太遠太不靠譜,可就像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引得一圈圈的漣漪蕩開,她越是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就越是靜不下來。


    好幾個晚上的輾轉反側,她似乎對自己目前的狀態有些初步的認識了。


    首先,能夠多一些機會看到南之易,她心裏是樂意的,所以才會半推半就接受了搬到1802這個有些離譜的方案。


    其次,自己是不是喜歡南之易,或者說喜歡到了哪一種程度,目前她也不那麽確定。


    隻不過,他對她而言,毫無疑問是不一樣的,對著他的時候,確實也會有別於普通朋友的異樣感覺。


    至於究竟是什麽時候對他有了那麽一絲絲感覺,淩俐自己也說不清楚。


    或許是他賣身五年也要湊夠一千萬給她的感動,或許是因為敢於把那樣大的案子交給她的信任,或許是明明弱得要命卻又在危險來臨前一次次站到她麵前……


    亦或是,隻是因為他是南之易。


    怪怪的、不按常理出牌、形象糟糕不拘小節、沒有口德坑蒙拐騙,卻又那樣獨一無二的南之易。


    二十五年的人生裏,她第一次有了想要好好照顧一個人的念頭,想讓他的一頭亂發消失,想讓他每天胡茬刮幹淨清清爽爽地見人,不許他穿得邋裏邋遢對不起他高大上的職業,也不許他沒有節製地熬夜,讓本來就沒二兩肉的身材瘦成骷髏。


    最後,淩俐其實也知道自己有些不自量力。且不管門當戶對這樣老生常談的話題,就說南之易腦袋裏究竟有沒有某根弦,她實在不確定,也不知道應該通過什麽方法確定。


    隻不過,事情已經到這地步了,她再逃避也沒有用。


    與其害怕傷害所以龜縮,還不如勇敢一把,從龜殼裏伸出頭去看看,前路到底是什麽模樣的。


    現在,他馬上就要迴來了。而且,連迴來的機票,也是她三天前在手機上幫他定好的。


    從知道他要迴來開始,淩俐就一直在張羅著怎麽樣迎接他的事,這些天心心念念的都是還有什麽可以做的。


    他的房子已經打掃幹淨,衣物、書籍都整理得規規矩矩,廚房裏有新鮮的青菜和鮮切麵條,防止他一時興起晚上要加餐,還有二十四種口味的方便麵整齊堆放在櫥櫃的最上層格子裏。


    考慮到營養均衡,冰箱裏有在某進口超市買的品質特別好的水果,巴氏殺菌鮮奶和酸奶各五百毫升,甚至還有給他準備的焦糖布丁和蘇打水。


    想了又想,她自顧自地點了點頭。嗯,確實沒有遺漏。


    田正言臨走前把照顧南之易生活起居的重任交給了她,就算她做飯不行,讓小怪獸過得舒舒服服,心無雜念一心一意搞學術,也是可以的。


    而且,舅舅舅媽迴歸,關於“晚上吃什麽”這最棘手的問題一解決,她隻需要做迴她自己、發揮整理癖這一個他最需要的優點就好了。


    淩俐暗自捏了捏拳頭,所以,一定沒問題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廢柴律師擒神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兜兜搬小海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兜兜搬小海星並收藏廢柴律師擒神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