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俐忙拉住呂瀟瀟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戚婉之前的惺惺作態也好,這解除封印後囂張的模樣也好,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心口不一的人她見過不少,她的姐姐淩伶,就是個中翹楚。戚婉這功力,還算是馬馬虎虎,嚇不到她。


    三人還在對峙,程律師踱步過來,視線從她們身上掃過,終於有些擔憂地開口:“有什麽誤會說開來就好了,大家都是同事,沒必要鬧得太僵,也讓助理們看了笑話。”


    一有人來,戚婉立馬雙眼含淚楚楚可憐起來,泛著些微的水光:“程律師,你說得對,我會好好反省的。”


    程律師麵色微凝,看了看呂瀟瀟和淩俐,又看看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戚婉,點了點頭,含含糊糊一句:“你自己小心。”


    這言外之意,似乎認定了呂瀟瀟和淩俐就是聯合起來欺負新人的老油子一般。


    一時間,呂瀟瀟的拳頭又攥緊,麵帶譏誚似乎要懟迴去,又是被淩俐微微的搖頭,止住了快要脫口而出的反諷。


    目送程律師的背影消失在樓道,戚婉轉過臉,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一絲笑:“大概,程律師對你們有點意見了。”


    呂瀟瀟不氣反笑:“你該讓程律師見識一下你這變臉的絕活啊,妥妥的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


    戚婉瞥她一眼,之後側眸看著淩俐:“淩姐,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好了?”


    接著又是一笑,緩緩說道:“既然現在大家水火不容了,有你無我的架勢,那不如我們一場決勝負?”


    淩俐皺起眉頭,終於出聲:“你想說什麽?”


    戚婉莞爾一笑:“很簡單,現在都在代理刑事案子,那麽,誰輸了誰走,可好?免得大家鬥來鬥去,浪費時間和精力。”


    還沒來得及拒絕她,戚婉接著一句:“反正,你要不答應我,就別管我再弄些麻煩給你。想必你也知道,你那案子的一些不方便被外人知道的信息還在我手中,是不是再弄些風波出來,需不需要報給司法局,你自己看著辦。”


    淩俐默然。


    都怪自己圖省事,沒有好好保管涉及到未成年人隱私的卷宗。


    戚婉雙手交疊在胸前:“這些話,我可隻說一次哦。今天我能確定你沒帶錄音筆,可是下一次,就說不準了。”


    接著,衝著呂瀟瀟一笑:“呂律師,你可是見證人哦。淩大律師自己親口答應的事,要是說話不算數的話……”


    她拖著長長的尾音,勾著嘴角笑笑,揚起眉一個挑釁的眼神,接著甩給她們窈窕的背影,嫋嫋娜娜走進辦公區。


    等戚婉走遠,淩俐才有了動作和表情。


    她一抬眼忽然看到頭頂上的攝像頭,這才發覺戚婉剛才正好背對著攝像頭站立,就算有監控,也攝不到她的表情。


    這是個演技高超、心思深沉,時刻準備害人的演技派,也時刻防著被人算計她。


    淩俐有些不寒而栗。這個人,到底抱著什麽樣的目的而來?哪怕到現在她主動撕破臉,也時時刻刻防著被人看到她的真麵目。


    奧斯卡影後出身?


    淩俐終於動容,搖著頭很是不解:“你說她這樣累嗎?還有她到底圖什麽?就真的篤定能騙過我師父的眼睛?”


    呂瀟瀟倒是冷靜了下來,冷笑兩聲:“對於祝頭來講,他需要的是好律師,至於你人品好不好,是不是正直善良,那是次要的。不同的人適合做不同的事,戚婉這樣演技爆棚的自然有她的用處。說不定,她這樣攪事,其實正是在向祝頭證明她自己的能力。”


    又拍拍她的肩:“隻是,你運氣不好,虛頂著個徒弟的名分,被她看做肉中刺眼中釘,這下還非要把你當墊腳石了。”


    呂瀟瀟這一番話,讓淩俐心頭悶得要命。


    自己沒礙著誰沒惹著誰的,一開始還對戚婉照顧有加,憑什麽要被這樣惡整?


    不過,呂瀟瀟說得對,她確實是天真了,思想還停留在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美好時代,以為真心付出就能有收獲。


    而且,她太高估她和祝錦川之間的信任。


    他太理智,什麽都要講證據,而她被戚婉一步步算計,自然不可能有什麽有力的證據,所以她手上根本沒有可以證實自己推測的任何東西。


    她還忽略了,他們始終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領導身邊,總要有不同類型的人。有缺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用,就夠了。


    呂瀟瀟大概說對了,能隨意戲耍她淩俐,證明她比淩俐強,就是戚婉想要達成的目的。


    五點整,所上的律師和助理準備下班,淩俐頂著紫紅的巴掌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眉心微蹙,有些愣神的模樣。


    戚婉收拾好自己的包,抱在胸前有些猶豫的模樣,之後走到她桌旁一兩米的位置,低低一句:“淩姐我走了。”


    之後一陣小跑出門,腳下滴滴篤篤的聲音引得一串人看了過來。


    淩俐麵無表情依舊坐著,對周圍那些有些異樣的目光視而不見。


    不用看,她也知道戚婉必定又是那副怯怯弱弱的模樣。


    她忍不住苦笑起來,這短短一個月時間,自己居然從人人視而不見的小透明,變成恃寵而驕的呆蠢律師人設,連一向待人和藹的程律師,看她都有些防備的模樣,反轉之快讓人猝不及防。


    一想起這糟心的事,腦袋上就開始盤旋起低氣壓了。淩俐托著腮,忍不住歎了口氣,之後一抬眼,發現門口有人探頭探腦的,她望過去的一瞬間,正好和一個男人的眼神交匯。


    她站起身來,偏著頭有些狐疑:“您找誰?”


    那五十上下臉色發紅微微喘著氣的男人,看到淩俐站起來,客氣地對她笑了笑,搓著手問:“請問,淩律師在嗎?”


    淩俐點頭:“我就是,請問您是……”


    話未說完,那男人身後又出現個女人的聲音:“我們是袁非的父母,今天約了來談事情,不好意思路上遇到車禍,來晚了。”


    淩俐恍然大悟。


    挨了一巴掌又因為戚婉事情的打岔,她一下午腦袋裏跟裝了一窩馬蜂一般,嗡嗡嗡叫個不停,什麽都不記得了,當然忘記還約了袁非父母的事情。


    畢竟,當時她的電話打過去,對方是淡淡的態度,話裏話外還有些嫌棄袁非給家裏丟臉的意思,後來好容易答應這天下午過來坐例行公事般坐一坐,說說上庭的事,也是勉為其難的態度。


    所以,等了一下午,淩俐默認為自己被人放了鴿子。


    卻不料,這都下班了,袁非父母竟然出現。


    會客室裏,淩俐倒了兩杯茶水放在他們麵前,一抬頭,卻對上對麵兩雙有些討好的眼睛,和眼裏試探的微笑。


    目前看起來這兩人的態度,似乎和電話裏很不一樣啊?


    淩俐對他們前後兩天變化極大的行為和態度有些不解起來:“等了一下午,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


    袁非的父親袁功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路上遇到車禍,高速不通。後來,又因為一時疏忽忘記帶您的電話,所以害你等了這麽久,實在不好意思。”


    “哦。”淩俐點了點頭,開始拿起資料跟他們講解上庭旁聽需要注意的事。


    她微微側過臉拿資料的模樣,讓臉上的指印特別明顯。對麵兩人對視了一眼,袁非的母親陳素芬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問出口。


    知道他們是對自己臉上這一片慘象有些疑惑,淩俐摸著指印苦笑:“被告人家屬今天下午找上門來,情緒太激動了。”


    袁功發一愣,接著馬上是愧疚的表情:“淩律師,實在對不住,我家小非的事,還給你招來這飛來橫禍。”


    陳素芬則掏出手絹,在眼角壓了壓,帶著一絲絲喑啞的鼻音,說:“淩律師,一周前你打電話來,我們本來也沒想過要來聽審判。後來前思後想,實在覺得這些年小非吃過太多苦,我們要這場都不來,他以後更不會原諒我們了。”


    看到她有要掉淚的趨勢,淩俐背上一陣發毛。


    因為戚婉一貫的拿眼淚當武器,淩俐對女人愛哭這迴事,實在是煩得不能再煩。


    於是,她趕忙勸著:“沒事,現在還來得及。”


    陳素芬終於收起要哭的模樣,繼續正襟危坐。


    淩俐花了十來分鍾,跟他們說完案件目前的情況,有些遺憾地告訴他們:“這是未成年人受害的案件,考慮到女童隱私問題,法院是不公開審理的,所以,你們之前說的想上庭旁聽的事,不能如願了”


    袁非父母先是有些遺憾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後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似乎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淩俐收拾著東西,感受到對麵兩人的目光時不時凝在她身上,實在有些不自在。


    幾分鍾後,她終於忍不住,抬頭說道:“請問還有什麽事嗎?”


    兩人交換了眼神,袁功發接著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一個信封,推到淩俐麵前。


    淩俐眼裏閃著問號:“這是……”


    雖然是問句,可看那信封裏物品的形狀和厚度,她大概能猜到是什麽。


    果然,下一秒袁功發開口:“淩律師,據說小非的案子是什麽法律援助,你沒什麽錢可以拿。我們思忖著,好歹給補貼一點。我們不知道該給多少合適,這是一萬塊錢。”


    他頓了頓,看了眼淩俐的麵色,接著補充:“要是不夠,您盡量說。”


    淩俐趕快拒絕他:“你們誤會了,法援就是法援,我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務。所以,我隻能拿我該拿的,您這筆錢,還請收迴去。”


    袁功發卻是非要她收下的架勢:“這是我們的心意,您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淩俐無奈,隻能說:“我要是收了這錢,就違規了。您放心,不管我收不收錢,這個案子上必然是竭盡全力去辯護的。”


    一方非要給,一方不願拿,推辭來推辭去的,淩俐看著牆壁上的掛鍾已經指向了七點,有些無奈地說:“我真不要多餘的錢,如果可以,你們其實應該拿錢去賠償給受害女童的,這樣一來能取得對方諒解,對袁非減輕刑罰,也是有好處的。”


    又推辭了一番,終於,袁功發將那疊鈔票又揣進衣兜裏。


    袁功發送錢未遂,陳素芳又開始解釋起來,他們之前對袁非案件不理睬的態度問題。


    袁非的家,在三百公裏之外的一個小縣城。他的父母,開著家小小的美發店,不說有多富裕,日子還算過得下去。


    因為七歲時候的一次發燒,醫生給袁非誤用了慶大黴素,導致袁非的耳朵聾了,後來經過恢複治療,花了十來萬,依舊效果不是太理想,聽力很弱,即使佩戴了耳蝸,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受到聽力的影響,原本活潑開朗的袁非,漸漸變得越來越沉默,而袁非父母那時候事業進入上升期,早出晚歸的,也忽略了對兒子狀態的關心。


    又過了兩三年,因大兒子有聽力殘疾,他們又生了小兒子,這下子,更忽略了對袁非的照顧。


    等這夫妻倆意識到不對的時候,似乎已經晚了。袁非的性格,也已經越來越孤僻,書也不怎麽讀得下去,高中畢業就出來社會工作。


    後來,不知道袁非怎麽會去參加做義工的組織,其中的項目之一,就是到小學去送溫暖。


    然而,他溫暖送沒送出去暫且不知道,短短兩次的活動,倒是把自己給送去吃牢飯了。


    出事的時候,袁非的父母,跟袁非的來往已經是很少了,等袁非猥褻女童的事情傳迴家,更是覺得丟了顏麵。


    而早在一審的時候,袁非的父母先是恨他不成器,後來又被人指指點點更是生氣,再加上受害方提出索賠十來萬的意見後,更是把他們氣得要死,一副要和兒子斷絕關係的模樣。


    所以,一審、二審中,袁非沒有取得被害人的諒解,沒有因此減輕或者從輕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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