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南之易叮囑淩俐照顧好他的兩隻大寶貝,坐上了去帝都的飛機。


    據說一是去跟南家父母報個平安,二是去看看郭老,向病榻上的郭老講清楚事情已經過去,沒有人會再針對自己。


    牟誠華,這個把郭老看做自己畢生偶像的人,深深知道南之易的潛力,因此寧願放棄國內如日中天的事業,也要把和老師產生分歧的小師弟推入深淵不能翻身,淩俐不知道說他是信念堅定,還是偏執極深。


    而他最終為了放在南之易身邊的左青山的前途,懸崖勒馬終於妥協,結束了這場鬧劇,也算是不好不壞的結果。


    連柯鴻生這個一直扮演著醜角的人,其實也一直有著他的堅持和信念,因此願意做出犧牲。


    嚴格說來,這幾個為了維護郭老一輩子辛苦成就而犧牲掉自己前途和時間的人,不是壞,他們隻是因為立場不同、把南之易視為叛徒而已。


    而盛謙和這個挑起戰爭的人,一方麵未雨綢繆怕南之易損害到自己的利益,一方麵和昌瓴之間一直有嫌隙,想要扣個屎盆子給他,


    所以甘願作為牟誠華的刀子,推動山崎種業買了品優千號,操縱著一個上市企業做出完全違背市場規律的事,其中耗費的心力和投入的代價,也不可謂不大。


    至於山崎種業最終會怎樣處理他,這是他們內部的事了。隻是,淩俐知道,處理結果必定會讓他狠脫一層皮。


    這個案子帶給淩俐的收獲極大。


    如果說秦興海故意殺人再審一案,是淩俐第一次對刑事辯護有了直觀感受,那麽,跟隨田正言為了南之易奔波的日子,就是她第一次見識到民事案件背後的玄機。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見刀光劍影,卻步步都可能跳進別人挖的坑,也讓她第一次意識到,案件的勝負輸贏,很可能在上庭之前,就已經注定好。


    而決定這一切的基石,是對案件爭議焦點的正確歸納,是對對方訴訟意圖的準確判斷,以及對突發情況的及時應對。


    從二十四連敗的菜鳥小律師,到一下子在兩億訴訟標的的知識產權案件中成為了主力,完完整整做完田正言要求她做的事。


    雖然其中也有法官在法庭上的不露聲色的袒護,比如絕對不會隨意打斷她的發言,在她不是太明白對方隱藏的話時,會隱晦地出言提醒等幫助,不過,最終能成功,還是靠自己的努力。


    她也知道,這些日子加的班、熬的夜、忍住煩躁心情啃下的一大堆材料,都不是無用功,都已經成為鋪在在她前進道路上的一顆顆石子。


    好好地休息了一個周末,淩俐在周一的一大早,抱著一大摞案卷資料,到了呈達所,準備跟祝錦川匯報案件情況。


    才一踏進所裏,呂瀟瀟就迎了上來,滿臉的興奮:“小淩子,你厲害了,懟翻王齊王百萬,本宮可真要給你點一萬個讚。”


    淩俐目瞪口呆,先是說:“你怎麽這麽早來上班?”


    接著抓著她的手:“消息傳得這麽快?”


    呂瀟瀟小雞啄米似地點著頭:“是啊是啊,可厲害了,現在我們同期參加律師培訓的群裏都傳瘋了,都在打聽誰是淩俐以前怎麽沒聽過,一聲不吭就讓跑阜南來撒野的王百萬铩羽而歸。”


    說到這裏,她收起了滿臉的高興,微揚著下巴聲音淡淡的:“我都沒好意思說你以前二十四連敗光輝戰績來著,怕他們以為你是被陳夢吉借屍還魂的。”


    她這番先揚後抑讓淩俐沒了脾氣,隻得幹笑兩聲:“我謝謝你幫我藏拙啊。”


    之後,淩俐把案卷資料抱到辦公室裏交給了祝錦川,這也是向他複盤的意思,畢竟祝錦川是主任,理應對任何一個案件審核。


    等看完那厚厚一疊材料,他長籲出一口氣:“我隻知道前幾天王齊灰溜溜地迴了帝都,也知道你讓南之易成功脫身,沒想到這裏麵這麽多彎彎繞繞的。”


    又衝著她微微一笑,毫不掩飾讚許的神色:“不錯,長進很大,也能揪住關鍵點,以刑事案件來中止民事案件審理的思路,很敢想,也確實做到了。”


    淩俐有些受之有愧,忙說:“這也是田老師的思路,沒有他的布局,我們也做不到。還有……”


    說到這裏,她站直身體,恭謹地向祝錦川道謝:“祝主任,謝謝你,沒有你的提醒,我們很難察覺到南老師身邊究竟誰是對方的棋子。”


    當時祝錦川說過,訴訟雙方當事人同時委托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這種事,恐怕不是巧合,對方可能就有試探的目的,或者想要通過祝錦川傳達一些謬誤給南之易。


    再結合當時的時間點來判斷,知道淩俐在南之易身邊的,當時就隻有陸鵬和左青山兩人。


    再結合過年迴家收拾行李的時候,陸鵬輕裝上陣而左青山好大一個行李箱,幾乎把留在育種中心宿舍裏所有個人用品都帶走、似乎不會再迴到那裏的架勢,他們輕易判斷出,左青山就是牟誠華放在南之易身邊的一顆棋子。


    聽到淩俐又一次開始叫他主任,祝錦川皺了皺眉頭。下一秒,他揚起劍眉,問:“小寶的病情,怎樣了?”


    淩俐聽他忽然說起小寶,有些愣怔。後來想起,她將那二十萬說成了是祝錦川關鍵時刻的援手,想來舅舅是打過電話感謝他了。


    以祝大狀的反應神速和為人處世的八麵玲瓏,大概很容易就能應付過去,也沒穿幫。


    這些日子進入案子開庭前的關鍵時期,對於小寶的病情,她雖然很關心,但並沒有太多的時間能夠花在這件事情上,沒有特別的事情的話,不過一個星期左右和遠在申市的舅舅通一次電話而已。


    而舅舅慣常的報喜不報憂,害怕她太多擔心影響到事業,每次都說一切還好,也從來不把小寶遭的罪說出來讓淩俐也難受。


    哪怕是之前小寶在骨髓抑製期遭受了一場嚴重的感染,五天花掉了三十萬,也是在感染控製下去以後,才讓淩俐知道的。


    想到這裏,淩俐憂心忡忡:“化療效果不錯,醫生說大概可以不用移植骨髓。隻不過錢實在花得太快,一次真菌感染用去三十萬,所以,您那二十萬,可能暫時不能還您了。”


    祝錦川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沒關係,要是急用錢,跟我說就是。”


    淩俐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當時將那二十萬轉交給舅舅這件事,真是明智極了。


    這樣一來,祝錦川有了機會報答舅舅當年的恩情,自己也不用收下那讓人如坐針氈的錢,皆大歡喜,誰也不欠誰。


    所以,也是時候認認真真跟他辭職了。


    斟酌了很久,也糾結了很久,淩俐終於認為,自己還是應該出去走一走。


    最初因為她產生了異樣的心思所以決定離開,這個時候,那心思已經越來越淡,可要走的念頭,倒是越來越濃。


    於是,她把手裏的辭職信擺在他麵前,又一次提出:“祝主任,我想辭職。”


    祝錦川看到桌麵上的信封,先是一愣,轉瞬後臉上浮上啼笑皆非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每次叫我祝主任的時候,就是有想法又要出幺蛾子的征兆。你怎麽每個案子完了,都要跟我辭職一次?這到底被誰慣出來的臭毛病?”


    沒想到自己鄭重其事的辭職引來他的打趣,淩俐站在原地微張著嘴有些囧。可細細迴想一番,好像,祝錦川說的,還真是沒錯。


    曲佳案件裏,曲臨江說結束代理時,她提出過辭職;辦完秦興海案件的時候,她提了次辭職;這迴南之易的案件了結後,她又是一番辭職。


    呃,說得辭職好像是她的惡習一樣了……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應,祝錦川微揚著眉,嘴角有一抹笑:“辭什麽職,我不同意。況且,你是不是忘記你手裏還有個國家賠償案?這要怎麽辭職?帶著我的客戶跑了?”


    這一席話說得淩俐偃旗息鼓下來。


    祝錦川見她又開始智商不在線發起呆,微微一笑,從下麵的抽屜裏摸出一疊資料,擺在了桌麵上。


    接著,對淩俐說:“這是法援中心分配給你的一個法律援助案,上周就到了,我知道你那時候忙沒通知你。今天你來了正好,趕快把案子領迴去閱卷去,想想有什麽法子。”


    聽到是自己的法律援助案子,淩俐馬上撿起桌麵上的卷宗,迫不及待地看起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養成了看到卷宗就會忍不住想要翻看一番的毛病,而且,如果卷宗不夠厚她還會嫌棄,真是自己找罪受。


    十來分鍾後,看完手裏的東西,淩俐茫然地抬起頭:“怎麽又是再審的案子?還是檢察院啟動再審!還是猥褻兒童案!”


    再審案子難打,眾所周知。案件經過一審二審,再翻盤的幾率,已經很小。即使有一部分申訴成功啟動再審,可一般都因為案發時間久遠,無法提取到新證據,早些年對涉案物品管理的不規範,也經常導致一審中采集到的證據偶有遺失,有些離譜的連作案工具都丟了,想要鑒定想要做偵查實驗什麽重新取證的,都無從談起。


    最麻煩的是,這個案子是檢察院認為量刑畸輕,在低於了猥褻罪的法定刑幅度以下進行的量刑,基本就是法律適用問題,不涉及到案件事實。


    再加上這個被告人,是個借職務便利,借機猥褻兒童的人渣,法官就算態度平和,心裏指不定怎麽想的,而檢察院這一番合情合理的再審理由,那多半毫不猶豫就會支持的。


    至於為什麽無期徒刑以下的案子也給指定了法援的律師,則是因為被告人袁非,有聽力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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