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成拙


    成法官皺起了眉頭,轉頭對他說:“被告方,請注意你的情緒,有什麽問題等原告方結束提問你再來說。”


    南之易眼裏寫滿了不服,本來還想說話的,看到淩俐對著他輕輕搖頭,終於住了嘴忍下話。


    接受完王齊和成法官的發問,楊忠春看了眼剛才發了火的南之易,又迅速埋下頭,聲音也低低的:“南老師當年遇到困難導致種子遲遲不能麵市,影響到他想要迅速完成華易高科工作、去阜南大學當教授的計劃。那時候,如果他說了他需要pigm,我肯定會留下來幫助進一步深入研究這個位點。可是南老師沒說,我還以為他不重視pigm,所以才去了贛西。”


    成法官對他的證言沒有做評判,心裏卻在嘀咕,這證人言之鑿鑿的模樣,說得也丁是丁卯是卯無比清楚,哪怕是在胡說八道,可有膽子上庭接受詢問的證人,必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如果被告方無法突破他的心理防線,那這一場官司,兇多吉少了。


    想到這裏,他直接轉頭看向被告席:“被告方,現在請你們開始詢問證人。”


    淩俐點了點頭,開始發問。


    第一個問題是:“證人,請你陳述下你與我方當事人的關係?”


    楊忠春一愣,緩緩說出三年以來跟著南之易讀碩士的經曆。


    他話音剛落,淩俐馬上追問:“你是一九八七出生,我當事人是一九八五年出生,你們僅僅相差兩歲,卻一個是導師,一個是學生。老實講,你會不會心有不甘?會不會心懷嫉妒從而抹黑我當事人?”


    楊忠春似是沒想過淩俐會問這樣一個問題,眼裏閃過錯愕。然而隻一瞬間,他恢複麵色如常的模樣。


    秦貝貝已經反應過來,馬上大聲說道:“反對被告代理人做出誘導性的問題。”


    淩俐也馬上看向成法官:“被告方提請合議庭注意,人在撒謊的時候會很注重細節,楊忠春之前的證言連五年前很小的事情都記得那樣清楚,完全不符合常理。請求法庭調查清楚。”


    秦貝貝則輕笑出聲:“淩律師,我們這是在上庭,剛才證人的證言是不是算數,要看法官的自由心證,而不是你拽兩句犯罪心理學就能蒙混過關的。”


    成法官若有所思地點著頭,馬上對楊忠春說:“證人,你可以不迴答這個問題。”


    楊忠春卻搖搖頭,表示不在意:“沒關係,我可以正麵迴到這個問題。”


    之後,他聲音鏗鏘:“科學這個領域從來不缺乏神童,南老師是郭老都器重的天才,幾十年難得一遇,他在學術上的成就,與年齡無關。而我對他專業上的素養,也隻能用高山仰止來形容。不過,天賦異稟固然很難得,但普通人的厚積薄發,也未必不能一鳴驚人。所以,我沒有什麽好嫉妒的,也沒有任何會感到憤憤不平的地方。”


    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又不卑不亢,連合議庭的三位法官,都暗自點了點頭。


    沒想到證人一派光明磊落的模樣,一番話下來就讓剛才咄咄逼人的被告方律師落了下風。


    淩俐緊咬著唇,馬上轉入下一個問題:“你剛才說我方當事人讓學生給你傳話說有事好商量讓你撤訴,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這件事嗎?”


    楊忠春沒有馬上迴答這個問題,垂下眸子若有所思的模樣,之後,深深地看了眼南之易,仿佛下了什麽決心一般。


    再之後,他說道:“我相信南老師是有苦衷的,後來一想,南老師從一年多以前就停止了對水稻的研究,未必不是因為遭遇到了瓶頸。他畢竟教會我很多東西,所以我也就同意了撤訴。


    至於你要的證據,我是沒有的,可我不過一個剛剛評上了職稱的研究員,一窮二白的,雖然撤訴也收了我好幾萬的訴訟費,抵我幾個月工資,我有必要花錢買不痛快嗎?”


    他聲音有些惴惴的,眼睛裏也有些不忍和惋惜的神色。


    然而這番貌似良善的話,用心很是險惡,說得道貌岸然,話裏話外卻透露著南之易江郎才盡在學術上沒什麽發展的意思。


    這樣一來,他剽竊自己學生的學術成果,也就情有可原了。


    這樣的態度毫無意外地惹惱了南之易。


    他抬起了頭,目光有意無意掃向了對麵的秦貝貝和王齊,倏然間瞳孔收緊,滿臉的厲色。


    王齊畢竟身經百戰能夠麵不改色,而秦貝貝,卻很有些如坐針氈的感覺,他放在桌下的手,也不由自主攥著桌子的邊緣。


    這個人乍看下來沒什麽特別,甚至可以說是英俊。可當他眸色淩冽看過來時的模樣,實在可怕。


    印象裏有這樣眼神的人,仿佛是他剛開始執業的時候代理過的那個殺了自己全家還能淡定地碎屍、最後被判死刑立即執行的變態。


    這一個書呆子,怎麽會有這樣的眼神?


    越想越心驚,他隻覺得額頭上都是冷汗。好在南之易幾秒後收起了眼裏的刀子,轉頭看向楊忠春:“你說話,不講良心的嗎?”


    饒是一直繃著張臉剛才還被南之易看得有些發毛的王齊,聽到這句話,也不由自主嗤了一聲,心情陡然間放鬆。


    關於法庭是講道理還是講良心的話,正像南之君之前在南溪產業園裏說的那樣。


    法庭上講證據講法律講因果關係,所謂的道理和良知,不是判案的依據。


    作為法官、律師這樣的群體,對講證據、講法律,更是有著異乎於常人的執拗,跑到法庭上來講良心,在他眼裏,自然是惹人發笑的法盲行為。


    南之易還在繼續憤憤然說著:“你當年因為竊取實驗器材,弄到差點畢不了業,如果不是我幫你遮掩,你早被學校開除了。早知道你是條白眼狼,我就不該幫你的!”


    楊忠春愣怔了好一會兒才說:“南老師,我也算對得起你了,你明知道那些庫存的實驗器材是通過我的手處理而已,卻還要這樣說。”


    聽到他的辯解,南之易冷哼一聲,接著昂起頭:“你覺得你提出一個pigm就能雪恥了?我告訴你,在我麵前,這點東西還不夠看!不知道當初因為染色體方法與技術概論這門課沒過影響到拿獎學金,是拎著瓶劣質酒,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丟臉,還不是我幫你搞定?至於你那些調戲學妹、在更衣室裏裝針孔攝像頭的事,還有……


    聽到這裏,王齊迅速出聲打斷他:“審判長,被告所說的事件與本案無關,他是在幹擾證人作證。”


    南之易卻被激怒了一般,站起身來看向合議庭,咬著後槽牙:“法官,證人和原告惡意串通想要汙蔑我,我請求法院調查這件事。”


    沒等成法官做出反應,淩俐趕忙拉著他坐下,出聲打著補丁:“我方當事人所說的往事很可能關係到他和證人之間的恩怨,對這些事實,我方請求予以查明。”


    合議庭還在交頭接耳,而證人席上的楊忠春顯然愣怔住了,一副不能相信的模樣。


    好一會兒,他垂下頭,聲音平淡無波:“南老師,沒想到你為了脫身,這樣無中生有汙蔑我?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了。我為什麽撤訴,你不是很清楚嗎?那天,你給我打了張三百萬的欠條,後來又威脅我如果不撤訴的話會讓我身敗名裂,我才妥協的。”


    此話一出,法庭裏跟炸開了鍋一樣。不僅是合議庭開始交頭接耳,原告席、被告席上的五人,都愣住了。


    幾分鍾後,楊忠春下了庭,然而,關於欠條的話題,卻留在了審判庭裏。


    合議庭商議了一陣,成法官終於看向了原告席:“對於證人剛才說到的欠條,原告方,你們是否已經掌握?是否確認作為證據提交合議庭?”


    王齊和秦貝貝剛才也一直在糾結這個事。本來這欠條是想要在最高院二審時候才提出來作為致命一擊的,沒想到楊忠春被南之易一逼,竟然提早了一步說出來。


    然而這個時候如果否認欠條,這份證據就不能作為二審時候的新證據了,發揮不了作用。


    王齊斟酌了一番,終於點點頭:“原告同意該份證據提交合議庭,請合議庭予以審查。”


    說完,他示意秦貝貝,從隨身帶著的資料夾裏,拿出了那份欠條。


    抬頭是借條二字,下麵一排“南之易今借到楊忠春人民幣叁佰萬,借款期限自於三個月內歸還。逾期歸還則利率為每月2%。”


    兩人的名字後麵,都用括弧寫清了身份證號碼,而時間,赫然落在楊忠春撤訴的三天前。


    借款人落款處,赫然是南之易非常有辨識度的簽名,龍飛鳳舞肆意伸展,占據了整個右下角。


    成法官默默地看了會借條,心裏歎了口氣。


    這樣的借條,沒有轉款證明,沒有其他東西映證,如果說楊忠春拿著借條要南之易還上三百萬,法院鐵定不會支持。


    可是,他現在要證明的隻是南之易以開出借條為條件,讓他答應撤訴而已。


    隻要能證明那簽名確實是南之易的,對於這樣的借條是形成法律上的權利義務關係,不是本案關係的重點。


    他又讓書記員將借條遞到被告席上,說:“被告方,對這份證據,你們有什麽質證意見?現在可以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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