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鵬還沒說完,又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喘氣,等終於緩過一口氣,陸鵬急匆匆對南之易說:“銀行不給開信用證了,我們德國那邊的訂單,怕是沒法按期付款了!”


    南之易神色一下子嚴肅起來:“這麽迴事?為什麽會這樣?哪裏出了問題?”


    淩俐雖然還不知道前因後果,卻有些不好的預感。聽這似曾相識的情況,莫非,是南之易的賬戶被查封了?


    果然,陸鵬下一句話映證了她的想法:“我去銀行問了,據說是我們的賬戶被凍結了,錢在裏麵但是出不來,所以不給開信用證。就在今天下午,法院的什麽什麽局拿著什麽什麽執行裁定書,到那什麽銀行給查封的。”


    哪怕是在緊要關頭,淩俐都想要絕倒一番以表達自己心裏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的噫。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來南之易這一流派的弟子,不僅雞窩頭胡茬臉是標配,連說話時候一串的“什麽什麽”,都成門派特色了。


    關於陸鵬所說的公司賬戶被凍結的事,淩俐認真聽了好久,終於在他一串“什麽什麽”的混亂敘述中,和南之易時不時的一句補充,弄清楚了來龍去脈。


    簡而言之,因為官司的事,南之易為方便實驗項目采購器材而成立的公司,被申請訴訟財產保全了。


    所謂財產保全,是指法院審理案件時,在作出判決前為防止被告轉移、隱匿、變賣財產,依職權對其財產作出的保護措施,以保證將來判決生效後能得到順利執行。具體措施一般有查封、扣押、凍結。


    財產保全一般由原告申請,由法院審查決定是否采取財產保全措施。而原告沒有提出申請的,但爭議的財產可能有毀損、滅失或其他危險的,法院可依職權采取保全措施。


    目前這種狀況,原告方是外省企業,被告方是自家院長的親弟弟,除非想要揭竿而起,那法官自然不可能主動依職權采取保全的措施。


    推斷下來,訴訟保全這件事,肯定是由山崎種業提出的。


    這一下子的突然襲擊讓南之易再沒心思做實驗,跟著淩俐風風火火趕迴公寓,找田正言商量。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田正言很有些吃驚,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要訴訟保全必須得合議庭下裁定,承辦法官明明知道這案子的來曆,怎麽下裁定前也不知會一聲?”


    這也是淩俐的疑惑。


    明明承辦案子的成法官知道這個案子和南之君有關了,怎麽訴訟保全這麽大的事,也不打電話通知一聲?


    田正言想了想,拿起手機走到書房裏,關起門來打了半個多小時電話。


    等他出來的時候,臉色有些陰沉。


    淩俐忙趕上前去問到底是怎麽迴事,哪裏出了問題導致合議庭都不跟他們溝通,直接下了裁定,還查封得這樣徹底,連公司賬號都不放過,直接影響到南之易一個重大項目的進展。


    田正言歎了口氣,迴答道:“搞明白了,不是合議庭弄的裁定,而是又有人在南溪中院起訴南之易。我已經讓人提起異議了,相信過幾天就會解除查封。”


    淩俐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啊?又是哪裏來的官司?”


    一、二、三,三件官司了,這第三件,會不會又像楊忠春那件,給他們大大的一個驚喜?


    淩俐情不自禁苦著個臉,一向穩重的田正言也苦笑著搖頭:“既然是訴前查封,那自然是還沒起訴的,具體因為什麽,隻能等到上訴狀來了才知道。”


    之後,他看淩俐對為什麽南之易的官司會影響到實驗室的運行,深入地解釋了一番。


    早些年,為了防止學術腐敗,以前的項目基金管理,是非常嚴格的,不僅要預算好項目資金怎樣,在購買材料的時候,哪怕買一隻鉛筆,都得造預算開*。


    而且,很多東西隻能通過政府采購購買,質量不見得有多好,價格卻比市場上高好幾倍。


    國家、企業給了項目資金,怎麽用項目負責人說了不算,要受學校財務一幫門外漢的製約,一分一毫都要先預算才給報銷。這樣非常正規但是僵化的製度下,學術倒是不腐敗了,可出成果的幾率大大降低。


    試想一下,在做實驗之前,誰知道會不是失敗?誰知道要耗費多少材料才能獲得有效的數據?


    好些項目負責人的精力往往耗費在如何在複雜又奇葩的財務製度下推進項目進程,把好幾位很有天分的基礎學科小牛逼去了國外發展,


    後來,阜南大學終於頂住壓力做了些變通,將項目資金管理,從學校財務這塊剝離開來,交給項目負責人成立的公司,而學校和項目出資方會委派一個第三方的財務負責人加入公司,負責項目重要實驗器材和原料的采購,也負責給項目裏的學生們開工資。


    等解釋完這一通,田正言轉頭看著呆坐在沙發上咬著指頭不說話的南之易:“你的公司偏偏在要買實驗重要儀器的時候出幺蛾子,你身邊究竟被對方安插了多少眼線?”


    之前向陸鵬了解情況,淩俐知道南之易這次因為實驗需要購買的上百萬的機器,因為訂貨周期長,向德國公司交了定金後,等了快半年,好容易進入最後交易的階段了,卻沒法開出信用證付款,眼看就要功虧一簣。


    要知道,等著這機器的,可不止南之易一家實驗室,還有好幾雙排在後麵如狼似虎的眼睛,就等著這邊出幺蛾子好撿漏。


    不過還好,經過一番交涉,對方願意寬展十天。


    淩俐咬著唇想著解決的辦法:“實在不行,能不能先用現金墊付?等解凍後再把錢轉迴去。”


    田正言卻搖搖頭:“這筆錢可不是小數目,而且涉及到海外交易的,付款收款方式早就定好輕易不要更改,對方不一定願意給我們方便。要知道,項目資金管理混亂可是大忌,無數雙眼睛等著南之易出岔子呢。與其東想西想,還不如趕快把賬戶給解凍了。”


    南之易像是終於迴魂了,一聲悲嚎:“天啊,我等了大半年的大玩具,這一個幺蛾子下來,我就買不了了?難道要再等上大半年才行?”


    說完,做出一個抹淚的表情,抱著個粉紅色的抱枕倒進沙發,看得淩俐沒了脾氣。


    她這廂和田正言焦頭爛額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解除查封以免影響到他手裏項目的進展,結果,敢情這貨隻想著玩?


    可看他沉浸在小孩子沒了玩具的悲傷情緒中不能自拔,知道自己說什麽也沒用,隻得搖搖頭作罷。


    淩俐如熱鍋上的螞蟻被煎熬了幾天,終於得到南溪中院傳來查封撤銷的消息。


    原來是幾家和南之易實驗室有來往的供貨商,不知道是不是聽了什麽消息聞風而動,害怕南之易拖欠貨款,沒起訴就先申請訴前保全了。


    當然,經過南溪中院一番做工作,對方答應撤訴了,查封也自然解除。


    淩俐剛剛鬆了一口氣,這頭阜南高院知識產權庭承辦法官的電話就上門。


    承辦案件的成法官說,山崎公司就該案提起了訴訟財產保全,南之易的房產汽車等不動產,還有公司賬戶個人賬戶,都已經被凍結。


    他有些抱歉的語氣:“對方律師提供了足額的擔保,同時提出的保全申請依據合理合法,我們沒有辦法不同意。”


    法官的電話剛掛斷,易曉璿一個電話打到淩俐的手機,笑語盈盈:“淩律師,聽說你這次搞的是無償代理,別怪我不提醒你,趁早和你的委托人把必要費用結了,免得賬戶查封了一分錢拿不出來,說不得最後自己的血汗錢都得往裏倒貼。”


    哪怕淩俐平素沒脾氣,也被她這番嘲諷氣得恨不得捏碎手機屏幕。


    訴前保全剛解除,訴訟保全又來。這一前一後的兩次查封,銜接得可真好,時間上的無縫對接讓南之易依舊無法買迴來他期盼已久的大玩具,而離德國廠家的寬展期,也僅僅剩下五天。


    更何況,與之前因為毛毛雨一樣的金額查封銀行賬戶不同,山崎種業提出的訴訟標的可是兩億。


    為了實現保全,按照阜南的規定,山崎種業必須還要提供查封金額大概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擔保。


    據承辦法官說,山崎種業都還沒等得及查實南之易名下究竟有多少財產,就以兩億為保全數額,提供了六千萬的現金擔保。


    淩俐憂心忡忡地把這一不幸的消息告訴了田正言。


    然而他卻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樣,勾著嘴角似笑非笑:“你看,你之前提出來的用鑒定來拖時間的方法,行不通了吧?顯然對方財大氣粗根本不在乎資金被占用,還故意要擺出這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態度,非要把南之易的動產和不動產釘得一動不能動。更何況,官司纏身懸而未決對南之易的影響,也不隻經濟窘迫這一點影響。”


    淩俐認同地點點頭。如果說之前山崎種業遮遮掩掩的小動作是要製造麻煩增加談判桌上的籌碼什麽的,這一次,就算是徹底劍拔弩張了。


    而這一次的訴訟保全,也讓山崎種業的態度一下子全部曝光。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要和解的意思,所以之前的談判,才會隻有一個易曉璿出現。


    想到這裏,她忽然醒過神:“田老師,難道你早就知道對方沒有和解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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