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山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處於兩個高原的夾縫之間,四周的崇山峻嶺為這個城市擋住了冷空氣的侵襲不說,又因為海拔相對較高,雲層很薄,一年四季溫暖如春。


    而這距離昌山兩百公裏以外的山區,沒了世界屋脊的庇護,似是冰雪世界一般,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雪下得晶瑩剔透,連綿不絕。


    從暖氣充足的車廂鑽出去,對上車外零度以下的冷空氣,再到冰窖一樣的衛生間逛一圈,最後再在冷到刺骨的自來水下洗手,這感覺,簡直不要太酸爽。


    即使被凍得直打牙齒咬得咯咯響,淩俐還是很認真地衝洗自己的雙手,也暗自慶幸水管沒被凍上。


    等她洗了手出來,卻看到祝錦川立在服務區便利店前的屋簷下,緊皺著眉頭。


    見她過來,祝錦川抬手指著前方的一片山:“那裏怕是堵車了,不是積雪太深,就是發生車禍了。如果雪再不停,這條路就要交通管製了。”


    淩俐有些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又拚命虛著眼睛想要看清楚他指的地方,然而前方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真切。


    祝錦川打開車門拿出一把傘,一揚手將車鑰匙扔給還迷迷瞪瞪的淩俐:“我去前麵看看,你迴車裏等著。”


    說完,他便撐著傘順著小路出了服務器,再之後,沿著高速路的應急車道,走進前方鋪天蓋地的一片雪裏,漸漸地背影越來越小。


    淩俐本想跟著他去的,然而才走了兩步就覺得腳底一滑。


    好容易找迴平衡堪堪穩住身體,她垂頭看看自己腳上的高跟短靴,默默打開車門坐進去。


    穿這樣的鞋子跑雪地裏去作死,屁股不摔成八瓣就怪了。


    好容易在暖氣出風口把凍得通紅的手捂暖和,淩俐看著窗外的大雪,有些發愁。


    雖然祝錦川不在,仿佛身邊的氣壓都沒那麽低了,可是這服務區裏就這一輛車,就她一個行人,周邊的活物除了唿嘯而過的大貨車以外,就隻有在屋簷下賣著烤土豆的老阿媽了。


    好像,還是有點怕怕的。


    淩俐仔細檢查了車門確實是落了鎖,終於安下心來。


    車裏暖氣充足,她支著頭撐在門上,聽著音響裏的歌,有些迷迷糊糊起來,快要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她支在車門上的手一滑,失去了支點的頭也猛然下沉,一瞬間清醒過來。


    周圍靜悄悄的,除了車裏低聲吟唱的綿軟女聲之外,便隻有從車窗虛開的那條細縫裏傳來的風聲。


    淩俐抬腕看了看手表,指針已經指向了五點,忽然有些心神不寧起來。


    眼看著過去快一小時了,祝錦川還是沒迴來。她咬著唇,嘴裏喃喃念道:“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忽然,前方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把她驚得身體一抖。


    她循著聲音望過去,原來是衛生間旁的一個小棚子,被積雪壓得不堪重負,又被山間強勁的風吹得東倒西歪,終於轟然倒塌。


    被這聲音一嚇,淩俐更覺得情況不妙,右眼皮也不住地跳起來。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心裏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忙掏出手機想要打給祝錦川問問他去了哪裏。然而卻發現,手機又給了她沉重一擊。


    屏幕右上代表著信號的那一排長短不一的豎線,就剩最短的一根若隱若現。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她找出祝錦川的號碼撥打了出去,手機拿到耳朵邊上半天,聽筒裏卻始終沒有任何聲音。


    淩俐有些抓瞎起來,這雖然是深山老林,可畢竟是高速路的服務區,怎麽連個電信基站都沒有?


    再看看周圍一片白茫茫,有些明白過來大概是下雪的天氣影響了信號。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祝錦川還不見蹤影,淩俐心裏有些焦灼起來,再也坐不住。


    高速路上全是積雪,天冷路上又結了冰,如果遇上車輛打滑控製不住方向,走在應急車道上的祝錦川,豈不是很容易就被撞上?


    尤其是,這條道上還這麽多的大貨車,還是連續幾十公裏的上坡下坡路,在冰雪路上更是不容易操控方向。


    如果他真出了什麽意外,這樣惡劣的天氣,電話也打不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可又該怎麽辦?


    腦海裏似乎閃過祝錦川躺在血泊裏的模樣,淩俐有些不敢再想,忙跳出車門,在一片大雪中,急匆匆向他剛才離去的方向趕去。


    半個小時過去,淩俐一瘸一拐走在應急車道上,看著眼前又濕又滑長長的斜坡,牙齒打著顫,有些不知所措。


    本來她是出來找祝錦川的,結果,她才走了不到一百米,眼鏡鏡片上就沾滿了雪,一時沒看清,腳下的靴子又踩上了一塊暗冰,接著身子一歪視線傾斜。


    一陣天旋地轉,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發覺自己已經摔到了路邊的溝渠裏。


    從泥水裏站起身來的一瞬間,淩俐腦子裏的想的,竟然是原來眼皮跳代表有災的不是祝錦川,而是她自己。


    她好容易從濕滑的坡麵爬上了路肩,卻發現,左手臂和左腳踝,仿佛都摔傷了。


    手臂上的痛感絲絲縷縷傳到大腦,左腳踝上,也似有一陣陣酸酸漲漲的痛感泛開。


    還有,剛才滾下坡去的時候,眼鏡也給摔壞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人倒黴起來喝水都塞牙縫。


    忍著疼又走了幾百米,遇到了一段長長的上坡路。


    站在坡下,淩俐有些猶豫起來。


    她手上還好,可能隻是撞到了有點皮肉傷,可是崴到的左腳越走越疼,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


    淩俐咧了咧嘴,不知道她現在是應該掉頭迴服務區去,還是繼續往前走去找祝錦川。


    她原地躊躇著,忽然模糊的視線裏,仿佛出現了一個跳動著的小黑點。


    淩俐虛著眼睛想要看清楚,可又是下雪又是沒有眼鏡的半瞎,她努力了好久,仍然看不清那是什麽。


    等那黑點由遠及近,離她隻有幾十米距離的時候,她才發現,那是個撐著傘影影綽綽的人影。


    視線裏一張熟悉的臉漸漸清晰起來,眼前身材瘦高表情嚴肅的人,竟看得她眼睛有些發疼起來。


    祝錦川皺了皺眉頭,看著眼前一身泥水的淩俐,聲音裏帶著一絲惱怒:“不是讓你在車裏嗎?你怎麽出來了?”


    她頭上肩上都是雪,衣服髒兮兮的,跟在泥地裏滾了一圈似的,眼鏡沒了,頭發也很亂,活像哪裏逃荒來的難民。這模樣看在眼裏,真是刺得慌。


    淩俐之前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盼著祝錦川出現,現在盡管他臉色語氣都很不友好,但畢竟還是活生生好端端的,這時候心裏鬆了一口氣。


    隻是,她一低頭就看到自己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大衣,還有滿手的泥水,有些尷尬起來。


    祝錦川最討厭別人給他惹麻煩,自己這番自作主張,結果別人好好的,自己卻摔成這副髒兮兮的模樣,真是說不出的狼狽。


    她低著頭,聲音有些訥訥的:“我看你那麽久不迴來,怕你……”


    說了一半,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擔心仿佛是在咒他一般,於是又硬生生吞下後半截話。


    祝錦川微歎一口氣,撐著傘替她遮住雪,似是認命的無奈語氣:“走吧,先迴車裏再說。”


    淩俐點點頭,深吸了口氣忍住疼走了幾步,但那不正常的步態馬上引起祝錦川的注意。


    他停下腳步,有些不悅地側過頭:“你腳怎麽?”


    淩俐有些無措,咬著唇迴答:“剛才好像崴了下。”


    祝錦川這才發現她好像不隻是摔了一跤那麽簡單,問:“你剛才怎麽迴事?”


    她唯唯諾諾半天,終於還是老實交代:“剛才腳下一滑,一不小心滾到了路邊的溝裏,左腳踝……崴了。”


    聽她說完,祝錦川長歎一口氣:“淩俐,我真是服了你,穿著高跟鞋雪地裏亂跑,你還嫌你惹的麻煩不夠嗎?”


    頓了一頓,他又數落著:“你該慶幸你隻是滾下溝渠,再往前兩百米,路肩下麵就是懸崖,要是滾下去,沒十天半個月的,都撈不上來你的屍體。”


    淩俐默默低頭聽著,也一遍遍告誡自己,雖然說她是因為擔心祝錦川的安危跑了出來,完全出於一片好意,但也著實有些自不量力。


    以祝大狀的精明能幹,哪裏需要她的擔心?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指甲裏的泥汙,皺了皺眉,正在鬱悶這麽髒要怎麽清洗的時候,忽然間,手裏被塞入了一把傘。


    淩俐驚愕地抬頭,卻發現祝錦川微蹲著站到在她身前,又側過臉說:“我背你過去。”


    她連忙搖頭,強調著:“沒關係,我能走,慢一些就行。”


    祝錦川依舊保持著迴頭的姿勢:“崴到腳可輕可重的事,在沒有確定傷情的情況下,最好腳不要沾地。”


    她又搖搖頭:“我身上太髒,把你衣服弄髒就不好了。”


    祝錦川又是一聲歎氣,聲音裏帶了無奈:“淩二妹,你小時候說一不二霸王似的脾氣,可沒現在這麽婆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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