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俐終於聽出來這欠揍的聲音是南之易,氣不打一處來。


    她咬著後槽牙,聲音裏滿是憤懣:“南教授,你家的哈士奇和金毛被你製造的垃圾堆核武器輻射了,現在體型大了一圈,還力大無比。”


    南之易絲毫沒有不好意思,聲音裏全是理所當然:“你那麽笨,我是怕你不懂,所以拿兩種外形相似又耳熟能詳的犬種來類比。”


    淩俐額角出現三條黑線。這人臉皮可真夠厚,這也能叫類比?明明是欺詐好不好!還一次次說她蠢,她再沒脾氣,也要被他氣得原地爆炸了。


    她皺著眉正想著該怎麽迴敬他,米粒卻聽到電話裏主人的聲音,歪著頭豎著耳朵,忽然間蹦起來,衝著電話興奮地汪汪直叫。


    南之易顯然聽到了狗叫,有些意外地問:“這是米粒的聲音嗎?今天星期五,大白天的你怎麽在遛狗?”


    淩俐被他問得無言以對,又不好意思說自己失業了無處可去,隻好敷衍著:“今天有空,幫忙遛遛。”


    他聲音裏滿是懷疑:“你是馬來貘嗎?”


    淩俐一頭霧水,下意識一句:“誒?”


    南之易慢悠悠一句:“摸摸你的鼻子,是不是變長了?”


    淩俐無言以對,這人,又開始掉書袋罵人了。


    果然,南之易接下來毫不猶豫揭穿她:“什麽有空,我才不信呢。你勞動效率那麽低下的,不忙著加班忙著遛狗?不會是被炒魷魚了吧?”


    又一次被他貶低,但是對於推測結果來說,居然被他說中了一半。


    淩俐臉漲得通紅,嘴裏開始支支吾吾,又故作鎮靜地說:“才不是呢,你別亂猜。”


    電話裏南之易的聲音很是暢快:“別裝了,除非你說你是被我迷住了願意無償幫我遛狗,否則我是不會信的。”


    淩俐一陣無語,如果不是一隻手得緊拽著牽引繩,一隻手拿著電話,她真想蹲下來捶地,好好感歎一番是哪塊神奇的土地孕育出這麽一朵自戀的奇葩?


    好一會兒,她才悶聲說道:“我從律所辭職了。”


    南之易有些意外:“還真被我說中了,可是為什麽?你那個什麽什麽案子,不是做得挺好?”


    淩俐想了想,避重就輕地迴答:“我和律所主任的觀念不一樣。我覺得律師應該有自己的堅持和原則,有些受不了他為了自己的事業,可以罔顧當事人的真正意願和案件背後的真相。”


    南之易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們這行我是不太懂的,不過可以幫你問問我朋友關於律師的原則問題,說不定能讓你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淩俐一陣好笑,忙說:“社會科學又不像你們理工科一樣非對即錯,角色不同的人看法自然也有偏差,問了也白問。”


    還有半截話她沒說出口,南之易的朋友,大概也跟他一樣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閬苑仙葩或者仙貝,完全不能理解普通人的世界那種,指望大仙們的意見,肯定不靠譜。


    自己的一番好意被拒絕,南之易像是有些不耐煩:“真不用?你丟了工作事小,可別再心神不寧恍恍惚惚丟了我的狗。”


    淩俐被他的話噎得直梗脖子,好容易才順下氣,恨恨地說:“我還以為你良心發現知道關心一下被你騙來的黑勞工!”


    他在電話那頭笑得很是開心,那刺耳的笑聲讓淩俐忍不住在心底暗暗詛咒他趕快笑岔氣。


    老天爺始終不會讓她如願,南之易順順當當地笑夠,又問:“你工作的律所,我隱約記得名字好像是呈達?”


    “嗯,”淩俐迴答,反問他:“問這個做什麽?”


    南之易的迴答依舊十分討打:“我覺得開除你這個決定非常明智,如果我以後有官司纏身,一定去找那個所。”


    淩俐一字一頓地強調:“不是被開除,我是辭職!”


    “好好好,是辭職是辭職。”南之易的聲音很敷衍,又問她:“辭了職,你又打算做什麽?”


    她的心情有些黯淡,前途未卜的感覺可真有些不好受。


    微微歎了口氣,淩俐說:“剛投了簡曆還沒人搭理我,如果能繼續做律師也行,要是沒有所可以去就先打份工,有手有腳的總歸餓不死。”


    對麵的南之易先是一陣沉默,後來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直接就掛斷電話。


    淩俐聽到對麵哢噠一聲想,接著就是嘟嘟的聲音響起。


    苦笑了一陣,她把電話放進包裏,低下頭就看到米粒和古麗坐在地上,乖乖望著她,滴溜溜的眼睛裏全是期盼。


    淩俐嘟著嘴說:“你們的臭豬主人真是太討打了,一點都沒你倆可愛。我決定了,他說不要給你們多吃東西,我就偏要,等會我就去買狗餅幹獎勵你們,好不好?”


    古麗好像又聽懂了,汪汪叫著迴應,還裂開嘴做出招牌似的微笑表情,米粒卻還是一臉懵逼歪著頭看她,一副又呆又萌又傻的模樣。


    淩俐隻覺得心底一陣酥暖,連在意了一上午手上的異味都忘記了,揉揉汪星人毛絨絨的耳朵,說:“走,迴家。”


    一天後,首都機場t3航站樓,南之易坐在bugerking的卡座上,若有所思盯著坐他對麵的男人。


    那人三十來歲的年紀,留著二八偏分的短發,戴著金絲邊眼鏡,模樣清俊斯文,卻不顧形象大口吃著手裏的熏肉牛堡。


    他兩隻眼睛完全離不開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敲著字,一副資深網癮患者的模樣。


    南之易有些不耐煩起來,輕敲著桌麵:“別聊了啊,你們都老夫老妻了,有什麽好聊?”


    男人堅持打完長長一段話才抬頭,放下吃了一大半的漢堡,拿起濕巾仔仔細細擦了手,又悠閑自在地端起水杯喝了口。


    他支起二郎腿,嫌棄地瞥一眼南之易扔在桌麵上的藍屏手機,說:“你就不能換個智能的嗎?這破玩意快進博物館了。”


    南之易樂嗬嗬一笑:“我就等著它哪天成了古董升值。”


    男人慢悠悠迴答:“沒有微信沒有qq沒有女朋友,我怕你先它一步退出曆史的舞台。”


    南之易坐直身體換上嚴肅臉:“田正言,你搞清楚,我有女朋友的時候,你還是旱了三十年的單身漢。”


    田正言雙手交疊在身前,勾起嘴角輕笑:“你那叫‘有過’女朋友。而且,現在旱了三十多年的是你,我可是家庭事業雙豐收的成功人士。”


    扯到個人問題,還用前女友來將他的軍,南之易摸了摸鼻子,竟有些不自在,忙不迭轉移話題:“呈達律師事務所,你聽說過嗎?”


    田正言輕蹙著眉頭:“知道這麽個所,不過沒怎麽打過交道。印象裏這個所的主任不是好相與的,當年還狠狠耍過檢察院一次,氣得昌山州某位檢察長鼻子都歪了。”


    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抬眼望向對麵的南之易,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怎麽突然提起這個?是惹上官司了?”


    南之易撫著下巴慢悠悠說:“幫我遛狗的那小姑娘,跟那所裏發生了什麽矛盾辭職了。聽她說起辭職時聲音裏也都是憋屈,好像是被誰欺負了。”


    他的話讓田正言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那小粉紅啊。”


    南之易拍著桌子強調:“是粉妹,不是粉紅。你能不能專業一點?番茄品種都能弄錯?”


    對麵的田正言微眯起眼睛,嘴角泓著一彎淺笑:“番茄妹一言不合就揍得你眼歪嘴斜的,我本來以為應該是脾氣暴躁力大無窮那種,結果那天一見,蔫頭蔫腦的。就那模樣,不被一個個精明似鬼的合夥人壓榨到骨頭渣都不剩就怪了。”


    南之易嘿嘿怪笑兩聲:“說得好像你不是精明似鬼、不是剝削別人勞動力的資本家一樣。還有,所謂的脾氣暴躁力大無窮,不正是你家霸王龍?”


    聽到霸王龍這個詞,田正言氣不打一處來,不滿地敲敲桌麵:“越界了啊,看來你被番茄妹揍得還不夠,又來惹我家晚露生氣。”


    “晚露!哈哈哈解晚露……”南之易一聽這名字就笑得毫無形象:“非要取個橘子品種的名字,以後我不叫她霸王龍了,叫她橘子妹可好?


    他笑了一陣,看到田正言臉色沉下來,終於收起滿臉討人嫌的笑,摸了摸鼻子:“粉妹好像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工作,大白天都在幫我遛狗。你要有閑心,幫忙問問哪個所缺人?”


    田正言先是一愣,接著是了悟的輕笑:“難怪這些天白天都聽不到狗叫了,原來是有打工小妹帶那兩隻小祖宗出去玩了。”


    說完,又抱著膀子一臉的戲謔:“你南大神不是一向閑雲野鶴不問世事嗎?這次出了趟不要錢的庭、挨了場莫名其妙的揍、廢掉我一套衣服不說,還管起這種雞毛蒜皮的閑事了?”


    南之易一臉鄙視地迴瞪他:“管毛線的閑事,那粉妹丟了工作心神恍惚,萬一米粒古麗被她弄丟可就糟糕。”


    又皺了皺眉頭,一臉的擔心:“你去看了霸王龍就趕快迴家幫我看著點,千萬別停留太久,縱欲過度可對身體不好。”


    隻一句話就讓剛才還笑嘻嘻的田正言沉下了臉,眼睛裏都是警告:“南之易,你這張無事生非的嘴是又癢癢了是吧?還沒挨夠揍是吧?還要不要我幫你那小粉紅找工作了?”


    南之易沒有接他的話,隻是把杯子裏的可樂喝完,又把吸管咬得扁扁的,好一會兒才出聲:“找不找工作我不關心,反正低級生物自生自滅也是進化的途徑。不過,米粒和古麗不能丟。”


    看他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樣,田正言忽然來了興致,身體前傾拉近和他的距離:“真要管的話也不是不行,不過,我隻能讓那小粉紅找個混日子的地方而已,要說政法係統有話語權的人,非我師兄莫屬。如果有他一句話……”


    聽到他提起那個人,南之易麵色微沉,屈起手指重重叩著桌麵打斷他的話:“你別越界,否則我們的朋友關係到此結束。”


    田正言卻滿不在乎地冷哼一聲,慢悠悠坐直身體:“我求求你趕快斷絕關係不要和我來往好嗎?你個菟絲子哪來的立場跟我做朋友?明明是寄生在我身上的好不好?”


    南之易前一秒還一臉嚴肅正襟危坐的,後一秒就笑得直打跌:“雖然你在羞辱我,不過菟絲子這個比喻用得真不錯。可惜,你說什麽都沒用,我就明擺著賴上你這棵大樹了,這輩子隻管一心一意吸幹你的血。”


    看他沒皮沒臉又沒心沒肺的模樣,田正言終於認命地歎了口氣,隻覺得一口心頭血哽在喉嚨裏。


    他搖頭苦笑起來,南之易這個自理能力為負數髒亂差到極致的家夥,從十年前就死皮賴臉闖進他的生活不走,他去哪裏這小子就跟到哪裏。


    不管他發火講道理還是動手打人,這二貨都油鹽不進不管不理不聽的,就兩個字:耍賴。


    哪怕他從帝都迴到阜南任教,以為終於甩掉狗皮膏藥。結果沒過到一年的時間,南之易居然又跟來了。


    搬到雒都後,果然和在帝都時候的情況一樣,南之易這個髒亂差卻又挑剔的貨,半年不到就成為方圓十裏所有家政拒絕服務的黑名單用戶。


    最離譜的是,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敢弄兩條狗在家添亂,也是沒誰了。


    田正言很有些感歎,當初腦袋打結居然答應跟他做鄰居,被迫綁上這麽個*,真是自己這輩子最失敗的投資。


    比如說這次,本來他可以從阜南直飛目的地,卻被南之易這廝賴上,非要讓他送份所謂讓別人送不放心的絕密資料,害得他國際航班退票重訂麻煩得要死,還得換港出境,行程硬生生多出三小時。


    田正言蹙起眉頭若有所思盯著對麵的南之易。


    這個和全人類生長規律背道而馳的家夥,因為某件事、某個人,腦袋裏的某個部件似乎一直沉睡不醒,除了自己關注的領域,對別的人別的事都視而不見,以至於再大的美女,在他眼裏就是“靈長目人科人屬”的雌性物種,全都長一個樣。


    他竟然好幾次提起“粉妹”這個樣貌普通又沒啥個性可言的小律師,這忽如其來的轉變……


    難不成,小番茄一頓揍,還讓這貨竅了?


    田正言越想越覺得有趣,最後竟抿起嘴角輕笑起來。


    南之易卻對田正言異常的表情和豐富的內心沒有絲毫察覺,吃完盒子裏的薯條,抬腕看看手表:“還有一小時,你該登機了。”


    田正言收起發散開的思維,站起身來收拾著手邊的幾件物品。他的行李辦了托運,現在一身輕鬆。


    檢了票安檢完畢,田正言拿迴自己的機票和證件,忽然聽到南之易尖著嗓子在他背後喊著:“小言言,人家要吃白色戀人,你記得多買點迴來。”


    南之易抽風的聲音讓他動作一滯,眼角也忍不住一抖。


    不用看也知道,這貨肯定翹著蘭花指,裝出一副基佬的模樣想要整蠱他。


    田正言目不斜視,淡定地忽略掉地勤妹紙極力忍住笑的模樣,假裝不知道小言言是誰,加快腳步混進人群,一轉彎就再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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