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飯拿過一旁的幹毛巾,坐在她身後,食指勾起她的一縷發,細細擦拭起來。


    商以沫臉頰升起兩片紅暈,她隻覺得耳朵燙的想用冷水泡泡。


    “飯飯,你方才看到什麽了?”


    擦拭發絲的手一頓,飯飯語氣平靜的道,“嗯……大致是什麽都沒有看到的。”


    商以沫心上一惱,猛地迴頭,“飯飯,要是我嫁不出去了,你要負責!”


    飯飯瞧著自己指尖飄著幾根因她轉頭過猛從而被拽下來的發絲,心疼的抿抿唇,“轉頭要溫柔些。”


    商以沫撇嘴,“哼!”


    飯飯的手很暖,每一根被它擦拭過的發絲垂落肩膀,都好似縈繞上了它身上淡淡的蘭花香,甚至連它的溫度都留在了她的發絲上。


    聞著這樣淡雅的幽香,近日來的緊張與匆忙全然忘懷,放鬆了下來睡意也彌漫了上來……


    “睡會兒吧。”


    飯飯的嗓音迷離的響徹在耳畔,就像蠱惑人的魔音,腦中除了一片黑暗,再無其他。


    又是一日朝霞漫天。地平線處太陽升起的霎那,地麵仿佛都勃勃生機了起來。


    商以沫趴在客棧的窗沿旁,走神的瞧著遠處的天際。他們在這張家村呆了三月有餘了。不知道外邊世界的時間與這裏相差多少,還有小湄他


    們有沒有找到其它破陣的辦法。


    “當年你因好奇盜竊了南黍皇上的龍袍,北墨皇後的鳳冠,給沿途百姓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飯飯略帶清冷的聲音入耳,讓她朦朦朧朧的神誌清醒了不少。


    其實飯飯說給沿途百姓造成了不小的麻煩說的簡直太過溫柔了,她給他們帶去的可不是麻煩,而是殺戮。


    南黍皇上的龍袍裏與北墨皇後的鳳冠裏藏了一個足以毀城滅國的秘密,如果她一早就知道,絕不會因好奇將它們盜竊出來。兩國的國師也就


    不會草木皆兵疑神疑鬼,將所有見過或者碰過龍袍或者鳳冠的村落、城池的百姓全部屠殺。


    南黍與北墨素來不合,兩國都丟了鎮國之寶,同時又想將對方的鎮國之寶奪到手,後來才發展成了愈演愈烈的慘劇。


    那段悲慘曆史的主因——是她。


    “我從不知自己身上竟背負了那麽多條人命。”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遠,像是濃濃霧靄中一聲淡淡的唿喚。


    飯飯輕歎一口氣,“就算沒有你鬧得這麽一出,南黍與北墨相爭的命運亦不會改變。”


    “起碼百姓不會死的那麽……”


    商以沫話未完,便被飯飯匆匆打斷,“百姓的命運也不會改變。都是死在所謂的皇族人的手裏,那麽冤,那麽怨。”


    商以沫用手擋住了眼睛,指腹揉著自己的眉心。


    “蘭相濡。”飯飯突然道,“什麽時候我的名字改叫蘭相濡了?”


    商以沫手一頓,心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絲絲點點緩慢的包圍住了她。


    什麽時候它的名字成了蘭相濡了呢。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隻是當時腦海中閃過的就是這個名字,順口便說了出去。


    “感覺這名字與你很有緣分,我念著也順口。”


    她的手擋住了她的眼睛,飯飯看不見她的神情,心上繞著一股說不出的桎梏感,卻不明原因。比當初見著她拿了荷緋隱的葉心還令人感到不


    舒服。


    它記得,這個名字似乎在她夢中出現過。


    “若是你念得順口,便念著吧。”它眼眸一彎,嘴角染著淺笑。


    商以沫用著細不可聞的聲音應了聲,突然道,“有查到什麽線索麽?皇上龍袍的碎片在這裏,肯定是被囚在了這個虛鏡的某個地方。”


    “這個地方不能使用術法。所以我們隻能一處一處的去找。”


    “這些日子不是把該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了嗎,可是一點線索都沒有發現啊。”


    飯飯皺眉,“或許我們遺漏了什麽地方呢。”


    商以沫扒了扒頭發,“就差沒把地翻過來地毯式的走一遍了。還能落下什麽地方?”


    飯飯指向窗外,漂亮的眸子一眯,溫聲道,“那就把地翻過來走一遍。”


    商以沫一愣,膛目結舌道,“來真的?”


    飯飯側目,“真什麽?”


    “你不是說把地翻過來嘛,這樣的話還要撤離百姓啊。做起來很麻煩的。”


    飯飯指尖撫額,“你能想的正常點麽?”


    商以沫眨眼,她想的很正常啊。


    “我懷疑這座村落有地下通道。”飯飯語落,抬眼便瞧著商以沫一副它欠了她百八十萬兩銀子似得黑臉盯著它。


    她狠狠道,“原來如此啊。”最後一個“啊”字咬的那是一個百轉千迴,抑揚頓挫。


    飯飯卻徑自落座在了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像是品茶般姿勢優雅的喝著。


    商以沫隔了一會兒,突然跑去搶了飯飯手中的茶杯,豪氣萬丈的將水一口氣喝到了底。


    “什麽時候出發?”


    飯飯收迴略顯詫異的神情,“今晚子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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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的張家村萬籟俱寂,一輪彎月掛在高頭,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飯飯輕車熟路的走到一破廟門口,驀地停下了步伐。


    這是一座用磚塊砌成的小廟,看起來已經有些年月了,雖簡陋卻是幹幹淨淨,裏邊的香火雖算不上鼎盛,卻也不至於沒落。


    “土地廟?”


    商以沫瞧著牌匾上龍飛鳳舞刻著的幾個字體,辨認一番才確定上邊的文字。


    “這裏應該有什麽機關的。”飯飯皺著眉頭踏了進去。


    商以沫壓低聲音難以置信道,“你確定是這個地方?”


    飯飯道,“我總覺得這裏是不太對勁的。”


    飯飯的直覺向來準,商以沫暗自腹誹了一番自己越來越不中用的腦子,便走了進去細細找了起來。


    小廟雖小,但暗格卻出乎意料的多。不小心碰了蠟燭,桌子底下便彈出一個抽屜來。碰了神龕,彈出一個暗槽來。甚至於碰了土地公的拐杖


    ,地麵亦跟著抖了三抖。


    商以沫心驚膽顫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低咒道,“什麽鬼廟宇!”


    玉足狠狠的踩了一腳地麵,卻不料踩中地麵的機關,飛出一坨黑色的不明物體出來。


    商以沫定睛一看,氣的臉都綠了,竟然是坨豬糞!


    “這個廟宇設置的機關,頗有些意思。”飯飯的語氣隱含笑意,紫色的瞳眸迎著月光,閃著神秘的眼波。


    商以沫迴了迴神,啐了一口,“屁呀,連豬糞都用上了,簡直俗……俗不可耐!”


    嚓!


    飯飯後退一步,也不知踩中了什麽東西,兩人忽地對視一眼,隻覺得腳底一空,接著便落入了無底深淵。


    嘶!


    眼一睜,看見的便是雪亮的長劍臨近自己喉間的畫麵,商以沫唿吸一滯,下意識的便想用手去撥開。


    “以沫讓開。”黑芒如流星般颯遝劃落,齊齊截斷了那把雪亮的長劍。


    飯飯手中劍招招精準而狠辣的逼退著一把把朝著他們襲來的長劍,左手將商以沫扯到了身後,“這是法陣。”


    “劍法陣術中的一種嗎?”商以沫有些意外,急急脫口問道。


    飯飯不再應答,聚精會神的看著一把把無主之劍形成一個詭異的形狀朝著它一次又一次的襲來。


    商以沫腦海中翻騰著劍法陣術中的咒法與破解之法,眼神平靜的瞧著陣法的破綻與陣眼的藏匿之處。


    “飯飯,在那裏!”她指尖指向長劍中唯一一把雕著龍紋樣式的長劍,脫口喚道。


    修長白希的雙指一點,黑色的長劍如蛟龍一般飛入劍雨之中,茫茫然間,地上落滿了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劍。


    商以沫剛鬆了一口氣,卻見一點亮芒自遠處竄來,她臉色一變,大叫,“飯飯!”


    飯飯轉身,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顫——劍陣過後是死靈陣法。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囚禁他們的牢籠,如此陰毒詭異的陣法它還是第一次見到。


    一大波的死靈緩緩靠近著,一點點亮光中閃動著一張張淒慘慘又暗淡淡的臉,飯飯與商以沫背靠背,額頭溢滿了冷汗。


    “這裏是……”她能聽見自己打顫的聲音。


    “陣中陣。這裏恐怕是白茵用長巫珠另開辟的一個地方。”長巫珠怕是已經被汙染的麵目全非了。


    白茵——擁有這樣的能力,恐怕已經不是人了吧。


    飯飯一劍刺穿一抹亮光,忽然間,竟落下了紅色的水滴——像血一樣的水滴忽然之間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周圍升騰起白茫茫的霧氣,眼前除了愈來愈近的亮光別無其他。


    商以沫出神的凝望著光亮中那一張張黯淡的麵孔,指尖止不住的顫抖。


    “以沫。”飯飯手抓商以沫的肩膀,使勁的搖了搖她的身子,緊張道,“你別嚇我。”


    它的聲音剛落,一點亮光即將逼近,它手翻了一個旋,黑芒一閃,那團亮光便被一分為二,其中那張鬼氣森森的臉亦跟著消失了。


    隨著亮光的消失,血紅的雨又落了下來。


    “飯飯,我們是不是碰上了邪鬼?還是修為高出三千年的邪鬼?”


    飯飯還未答商以沫的話,便見一團團一點點的亮光成團結隊的又湧了過來。眼神微閃,抿著唇瓣伸手將臂上的三枚銀針徑自拔了下來。頓時


    ,乳白色的血液不要命般的噴射而出,手臂上的傷口一片模糊。


    商以沫低首一瞧,卻見那三枚銀針與別的銀針確實有些不同。它的針頭處竟然布滿了尖刺,一牽動銀針,便牽動了銀針頭處的尖刺,若是將


    銀針連著尖刺一起自傷口處拔出,必定會連著肉一起被掀開。


    怪不得,怪不得……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飯飯寧可將這三枚銀針留在手臂處,也不願在她眼前拔出銀針。眼中淚光閃爍,心上全是怒氣,那個黑衣鬥篷男真夠陰


    毒。


    若不是這人已經死了,她寧可損失修為,也要好好教訓一下那個該死的人類!


    嘶嘶嘶……


    徒然間空氣中傳來了一股焦炭的味道。緊接著,一聲聲奇異的嘶喊排山倒海般的響徹在耳畔。凡是觸到飯飯血液的死靈眨眼間便化作了焦炭


    ,成了一縷清風消失在空氣中。


    “飯飯,不要勉強自己。”


    紅雨不停的落下來,將她紫色的衣裙染成了玫瑰紅。飯飯黑色的衣袍上,亦渡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邪鬼培養的死靈,果然隻能用我的血液才能驅除。”飯飯安慰性的拍拍她的手,“這點傷還要不了我的命。”


    “對不起,都是我,都怪我太弱了。”什麽忙也幫不上。


    “是這裏邊出現的陣法還有敵人太強了。”飯飯唇畔帶著淺笑,卻突然吐出了一口鮮血來。


    “飯飯。”


    商以沫焦急的低唿。它手臂處的血液還在不停往外流,乳白色的血一旦觸到空氣,便形成了一縷縷的細絲纏繞在了他們的周圍,形成的天羅


    地網將所有死靈全部攔截在了外邊。


    飯飯想給以商以沫一個安心的淺笑,卻突然暈了過去。就在這時,一道金黃的光芒自不遠處忽明忽暗的閃爍了起來。


    龍的氣息彌漫開來,金芒閃爍,一瞬間,白霧散去,空氣亦跟著清新了起來——是龍的正氣浩蕩。


    亭台樓閣,小橋嬌花,碧水藍天,仿佛剛剛的死靈之陣不過一場午夜驚夢。


    “這麽快就找到這裏來了呀。”女子豪邁的嬌笑聲頓起,“不過……比我預計的要晚了幾個時辰呢。”


    白茵依舊一身豔紅,紅的就像一團熊熊燃燒著的火焰,熾熱、奪目。


    商以沫將飯飯的身體抱在懷裏,餘光卻瞥見白茵身後的閣樓內溢滿了浩然正氣。那是隻有帝皇身上才會出現的龍氣。看樣子皇上被囚在此處


    無疑了。


    “你到底想如何!”商以沫眼中怒火燃燒著,口氣亦跟著不善起來。


    白茵笑了幾聲,“想如何?這不是顯而易見麽?”她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向商以沫,“我想……入魔。”


    入魔!好好的人竟然斬釘截鐵的說要入魔!


    商以沫不解,她不明白白茵究竟想要得到什麽?


    權利,金錢,美貌,她身為人類已經有這些了,難道她還不滿足?


    “你想要長生不老?”


    白茵聽言微微一頓,然後瘋狂的大笑,“長生不老?或許我確實想要長生不老。”


    “就因為這個,你就要放棄自己人的身份?”商以沫斂了怒氣,好聲好氣勸道,“入了魔,就等於放棄了輪迴的機會!”


    “輪迴?”她嗤笑,“魔就沒有輪迴了麽?你騙誰呢。”


    對於一個想要入魔的人勸她不要入魔,簡直就是浪費口舌!


    後背全是冷汗,商以沫卻不知如何是好,隻是明白,此刻她必定不能自亂陣腳,不然,眨眼之間她便是全盤皆輸。


    “皇上,你對皇上做了什麽?”


    “你說那個老頭兒啊。”白茵姣好的容顏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意來,“我倒是想把他怎麽樣,可惜,魔物不能接近龍氣。”


    商以沫鬆了一口氣。


    卻聽白茵不緊不慢又道,“所以我殺了皇後,用一國之後的血液祭奠長巫珠。”


    商以沫心頭的怒氣越積越盛。


    倘若她擅自出手,說不定會害的飯飯再度受傷,若是不采取一些措施,又不知這白茵想對她做些什麽,一時之間,兩難了起來。


    “方才我瞧見你的這隻*物的血液有些特殊,竟然能驅除邪鬼培養的死靈。”白茵美目流轉,眸光停在了飯飯的身上。


    商以沫心一緊,“你別打它的注意。”


    白茵挑眉,“強者為尊敗者為寇,你有什麽資格與我討價還價?”


    商以沫小手成拳,指尖狠狠的刺進了手心,卻不感到疼痛,“如果你打飯飯的注意,我會讓你後悔的。”


    白茵目露詫異,“讓我後悔?”


    商以沫譏笑道,“半人半魔的你,連魔力都未能穩定的你,真的可以擋住身為真正妖的我麽?”


    白茵遲疑的表情一閃即過,商以沫卻捕捉到了,這招無中生有的效果達到了。


    “邪鬼。”白茵對著樓閣輕喚了一聲。


    “屬下在。”是一團灰紫灰紫人形的氣團。


    “將他們囚進東樓。”


    “是。”


    隨著白茵的一聲令下,商以沫抬眼,一個灰紫色的光圈將他們困在了其中,越過無數樓閣,將她與飯飯丟進了一處精致的小樓之內。


    第一時間便是查看了小樓之中是否有包紮傷口的金創藥與幹淨的布條。可惜的是,小樓內別說是醫用物品,除了一張*、一*被子,一間廚


    房和零散的食材再無其他。


    商以沫思慮了片刻,扶著飯飯到了小樓後的井邊,拉了一桶水上來,扯下裙擺處的一塊布,沾濕,開始清理起飯飯手臂上模糊的傷口。


    她邊清理它的傷口,眼淚邊止不住的流下來,若不是情況緊急,它必然不會這樣不顧一切的、在這種情況下拔出這三枚詭異的銀針。都是因


    為她,都是為了保護她。


    她的飯飯啊,明明疼的要命,卻隻字不說。原來,它是這樣隱忍的人。


    進了房間,將幹淨的被套取下,撕成布條,綁上了飯飯的手臂。傷口處理好了,隻是,接下來她該怎麽辦呢?


    香氣馥鬱,自小樓樓頂遠望而去,是一片花海,裏邊種著粉色、白色、玫紅、紫色、藍色的花朵,看不清是什麽花,卻美的讓人驚豔。


    真沒想到,這個地方竟有這樣美麗的風景。


    商以沫轉頭,卻見依舊閉著眼的飯飯靜靜的躺在*上一動不動,心一縮,閉上了眸子。


    不知飯飯何時才能轉醒,何時才能再一邊保護著,又一邊調笑著她。


    “真是奇怪,妖的身上怎麽會有魔的氣息呢?”


    邪鬼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窗台,嚇得商以沫踉蹌的後退了好幾步。


    “邪鬼。”商以沫喘了幾口氣,抬眼道,“你怎麽不跟著自己的主子。”


    邪鬼卻笑道,“我為何就要跟著她?”


    原來它並不是忠心跟著白茵的。


    商以沫心思一轉,“你的修為倒是不低。”


    邪鬼灰紫的身影又近了一步,“且不說我的修為,你能告訴我為何你身為妖身上卻有魔的氣息?”它像是認真的對她聞了聞,“雖淡卻很純


    的魔氣。”


    商以沫眼波一動,心一沉,“你說的什麽我聽不懂。”


    邪鬼灰紫的身影又飄向了窗口,“你確實不懂,但我好像懂了。”它似乎笑了笑,“若是此次你能從這裏逃出去,或許將來我會成為你的同


    伴。”


    商以沫冷笑了一聲,“我怎麽會與你這種邪魔歪道成為一夥。”


    邪鬼並不生氣,語氣平靜的如同古井無波,“你要相信,會有那麽一天的。”


    邪鬼消失了,商以沫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難道是白茵讓邪鬼來擾亂她的心智的?


    暗自較真了一會兒,終是理不出什麽正兒八經的思路來,轉頭拿下架子上的毛巾,替飯飯擦起額上的汗漬來。


    都說安靜與無所事事的環境最能讓人胡思亂想,那邊糾結的事情在腦海中糾結不出來,商以沫又陷入另一段糾結的事情裏邊了。


    想起飯飯背後的身份,她就算想無視也無法真正做到。


    從飯飯的懷中取出三魂錦帛,又從自己的懷中拿出織女神針,她清楚的看到自己顫抖的指尖還有一雙邁不開步伐的腿。


    她輕歎幾口氣,亦不知自己到底想做什麽,將三魂錦帛又放迴了飯飯的懷中,卻突然驚覺飯飯的手心竟然爬著一隻黑色的蟲。


    隻一眼她便認出來了,是蠱蟲。


    猛地迴想起迷霧陣中的那顆蘑菇,她眼一縮,眼眶頓時紅了。


    為什麽不告訴她,為什麽不解釋,心痛之感頓時襲來,它是打算即便拖著這樣的身體也要保護她麽?


    又從它的懷裏掏出三魂錦帛,靜了靜心,輕聲道,“飯飯,我終於深刻的明白什麽叫做計劃趕不上變化了。”


    指尖劃過它的眉梢,鼻子,嘴唇,最後停在了它的心口處,“你再也不會感到難受了,我把你的身體勾勒出來,還你完整的魂魄。”


    食指與小指相合,口中念起了咒語,金色的咒符自她的口中一個個飄出,凝聚成了一張金光萬丈的案子。


    將三魂錦帛鋪開,指尖勾起一縷精魄,穿入織女神針之中,縫進了三魂錦帛。動作不停,一直重複,在縫進第五縷精魄之時,原本還未尋迴


    的黃魄與橘魄靈線突然顯現了出來,隨著織女神針的動作,一同縫進了三魂錦帛之中。


    商以沫全身都是冷汗,一雙手卻異常的有力。描摹、勾勒,自錦帛中繡出形體,這一過程極度繁雜,一步出錯,便是無法迴頭。


    被困在這麽個地方,她此時此刻唯一慶幸的是,這個地方靈氣充沛,好似天生就是為了飯飯重生而量身定做的福地一般。


    最後一針收尾,商以沫鬆了一口氣,癱軟的坐在了地上。


    三魂錦帛與七彩的魄線合二為一了之後,形成了一幅朦朧的潑墨畫,裏邊站立著一個人,僅僅是背影卻熟的已爛記於心。轉眼,卻又感到陌


    生的如隔了千重山萬重水。


    *上那用女媧淚土捏造的泥偶碎成了渣,裏邊一隻黑色的蠱蟲突然爬了出來,她指尖一勾,泥渣旁隻落下了一灘黑色的汙漬。


    “東樓發生了什麽事?”白茵轉頭朝邪鬼問道。


    “可能是企圖想逃出去,正在施法吧。”


    白茵紅豔的唇角勾勒起一個冷然的弧度,“真是自不量力。”


    邪鬼附和,“確實是自不量力。”


    白茵哼了一聲,轉頭朝關押帝皇的樓閣走去。


    而正在荊棘叢林隨意走著的白衣女孩臉色卻是突然一變,兀自喃喃道,“神君的魂魄……集齊了?”


    純白色的唇角緊緊一抿,朝著一個方向匆匆飛躍而去,尾隨著一群神秘的琉璃蝶。


    起初商以沫隻是覺得頭有些暈,後來心髒猛地一抽,讓她痛不欲生。縫合魂與魄,比她想象中還要花費靈力。


    地麵突然出現一雙白希的透明的腳,她猛地抬頭,白光猛烈的讓她睜不開眼。待到光芒褪去一些,她看清了它——完整魂魄的它。


    墨簪束發,眉目恬淡,臉部輪廓清晰,不顯得冷硬亦不顯得過於柔和,一身墨色的衣袍勾勒著繁雜的暗紋,顯得尊貴異常。他的眼睛裏帶著


    淺淺的笑意,那笑意裏帶著點點的暖意,看起來卻是那樣的矜貴恬靜,仿若蘭中王者般雍容淡雅。


    商以沫一時之間看的呆了,連心口的疼痛都全然忘卻。


    魂魄實體化——隻有神明才能做到。


    商以沫緩緩起身,後退了幾步,卻不料撞上了桌子。腳下一空,身子不由自主的便向後倒了去。


    “以沫。”


    耳邊是飯飯熟悉的聲音,雖熟悉,此時此刻卻像是隔了一層濃濃的霧氣。


    腰間傳來了絲絲溫熱,她知道自己被飯飯抱在了懷裏,她想看看它的模樣,卻不再敢睜開眼睛去看。


    “為什麽突然縫合了我的魂魄?”它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微暖的指腹覆上了她的眉眼。


    “你又為何不告訴我受了那麽重的傷?”


    “你若知曉了,徒增你的傷悲。”


    商以沫氣的猛然睜開眼睛,緊拽它的手,“那樣一隻蠱蟲鑽進了你的身體裏,你還敢亂用自己的血。到底誰比較笨!”


    飯飯眉眼一彎,“我比較笨。”


    商以沫兩隻眼睛腫的紅紅的,她略帶抽泣道,“你的魂魄已經集齊,如今隻要找迴你的軀體,你便能複活了。”


    飯飯道,“既然我有了完整的魂魄,也能投胎了不是?”


    商以沫一愣,“飯飯?”


    它確實能夠入冥府投胎,但是要通過奈何橋再入輪迴道,必然是要驚動冥王,這樣的話,飯飯的身份不就保不住了?而且,神明的魂魄普通


    人的軀體又如何能夠承載,轉世投胎必然是活不過十八年。


    “我們還是先想想怎麽從這裏逃出去吧。”飯飯話鋒不動聲色一轉,“各大城池外邊爬滿了妖獸,如果將皇上救迴去,正氣塞於九州,妖獸


    必定退卻。”


    “這方小樓內設置了一個很奇怪的結界,一靠近大門,先是有瘴氣溢出,再是濃烈的魔氣入侵,別說破陣了,連陣眼都無法靠近。”


    商以沫抬首,飯飯墨黑的衣袍無風自揚,周身縈繞著她從未見過的柔光,若說魔氣乃是汙濁之物,這光便聖潔的像是淨化之光。


    “飯飯?”


    商以沫迴過神一看,眼前哪裏還有飯飯的身影,下意識的朝窗口往下望去,眼一眯,好似看到了它修長挺拔的身影穿梭在那一片瘴氣之中。


    緊接著,她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似乎開始流動了起來,一陣清風劃過,吹拂起她耳畔的柔發,指尖將遮擋住眼睛的發絲拿下,被瘴氣與魔氣籠


    罩住的陣眼顯現在了眼前。


    明明是一片晦暗的地方,經它這麽走了一遭,仿佛脫胎換骨,煥然一新了。原來這座小樓坐落在一片竹林之中,竹林外邊便是她從窗口能遠


    望到的花田。


    這就是神明的淨化之力,連魔氣都淨化成了清新的空氣。


    飯飯在下邊朝她揮了揮手,眼內跳躍著柔和的眼波,她心一動,從窗口躍了下去。


    展開的雙臂將她牢牢抱在了懷裏,飯飯笑道,“你這跳窗的毛病得要改改,有失你淑女的形象。”


    商以沫眨了眨眼,“我每次跳窗,也就被你瞧見了。無傷大雅啦。”


    有巨大的神力朝他們越來越近,飯飯眸中的情緒絲絲縷縷的沉澱了下來,“你去破開陣眼。”


    商以沫側過頭瞥了它一眼,“飯飯,我在你平靜的麵容上,看到了隱藏在你眼底下的一絲小慌張。”


    飯飯微怔,倏而笑道,“你別在這種時候聰明的這麽過分。”


    商以沫聳了聳肩,轉身走向陣眼,琢磨了一陣,突然念起一個術法,隻是術法完畢之後,陣眼卻毫無變化。


    難道她猜錯了,用錯了咒術?


    一連試了好幾個術法,對陣眼卻是不痛不癢似得,除了飯飯淨化了的瘴氣與魔氣,結界依舊牢固的堅不可摧。眼瞅著越來越多的術法都失效


    ,商以沫不由得開始煩躁了起來。


    飯飯適時的出聲道,“別急,慢慢想。”說著,竟坐在了地上抬首望著天幕,她順著它的目光朝著天際瞧去,一輪皎月已經高掛在了夜幕之


    上。


    不知不覺中,竟然入夜了。


    它還真是在什麽情況下都能淡定如斯。


    “破開了。”


    商以沫帶著驚喜的話音竄入了它的耳朵,連帶著它都感到一絲喜悅來。


    紫色的衣裙迎著月光被風勾勒起微揚的弧度,在它深邃的瞳眸內留下了一道靚麗分明的輪廓,它慢慢走上前,輕聲細語道,“我就知道你會


    想起來的。”


    行止術——是她最不慣用卻是她最用的順手的術法。


    “原來是行止術。”商以沫皺眉,“好似有人提醒過我,絕對不能使出行止術。”


    飯飯唇畔染著淺笑,“因為行止術乃神術,與六和術相差無幾。”


    腦中仿佛有什麽東西要炸開,白色的宮殿、閃爍的星河、嫋嫋的檀香……一幅幅奇異的畫麵自腦海中順閃而過,快的連絲痕跡都難以追尋捕


    捉。


    飯飯彎起食指,彈了彈她的眉心,笑道,“快些救出皇上。”不然,它怕它的時間不夠了。


    商以沫愣愣點頭,甩了甩頭,定了定心道,“飯飯,我能抱抱你嗎?”


    她的眸光泛起一陣無措的漣漪,帶著壓製情感的痕跡,飯飯才點頭,便發覺懷中多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


    淡淡的菡萏香氣,暖暖的體溫,她的雙臂將它禁錮的很緊,好似害怕一鬆手,一切都隻是一場千秋大夢。


    “好了。我們去救皇上吧。”她清淡的聲音變得沙啞,似乎想哭卻又忍了下來。


    飯飯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手裏,拉著她朝前走去,無論它還剩下多少時間,隻要能為她多完成一件事,它亦會感到很開心。


    鼻尖縈繞著好聞的檀香,那是飯飯身上淡淡的蘭花香和白檀香,此刻卻生出些別離的味道。


    “邪鬼。”


    白茵憤怒的聲音入耳,商以沫皺眉凝望,那團灰紫的身影飄浮在白茵的身後,而白茵那張嬌俏的臉蛋此刻白裏透著黑。像是被氣的不輕。


    “怎麽?”


    白茵怒道,“你不是說他們無法走出瘴氣與魔氣相混合的結界嗎。”


    邪鬼語氣似乎帶上了些許無辜,“那你也沒有告訴屬下他們有淨化魔氣與瘴氣的術法啊。”


    白茵冷哼一聲,怒不可遏,她五指並攏,掌心發出一陣微光,手中便幻化出了一根手杖。杖頭盤踞著一條銀色大蛇,吐露著蛇芯,逼真的令


    人頭皮發麻。


    “蛇皇手杖。”


    商以沫語帶震驚,她竟然得到了蛇皇手杖。


    聽說蛇皇乃魔界的第三代魔王,它曾擅闖仙界,結果被二十八星宿聯合戰神所擊敗。身死之後真身化作了一根手杖,這便是蛇皇手杖的由來。


    此刻這根消失在世上許久的蛇皇手杖突然問世,天下蒼生必將迎來一場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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