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綠水,靈氣飄渺,不得不說古月山脈是個好地方。


    飯飯並未料到商以沫竟然跟著自己跳了下來,神情有些錯愕。


    商以沫屁股朝地,滿頭都是枯葉,她整了整行裝,然後抬高下巴道,“當初我不慎掉進孤島荒海你不也毫不猶豫跟著我跳進去了麽,現在反


    一反對象,沒什麽好奇怪的吧。”


    飯飯收起了表情,然後麵沉如水的邁開步伐往前走。


    “等等我啊。”她踉蹌幾步,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腳踝處疼得厲害,好似骨頭裂了開來,她跛著腳一瘸一拐的跟在飯飯身後,眼中卻閃爍著欣喜的光芒。


    飯飯步伐突然一停,她一個刹車不穩愣是撞上了它的後背。


    疼死了,鼻子好痛。腳的骨頭斷了也就算了,這下鼻子的骨頭也要斷了。


    飯飯忽然蹲下身子,無奈道,“上來。”


    她微微一怔,頓時忘了鼻子的疼痛,眼神亦跟著呆滯了起來。


    “幹……幹嘛?”


    飯飯看白癡似得睨了她一眼,“我不認為你能歡歡喜喜的走完接下來坑坑窪窪的石子路。”


    她神情更愣了,“……所以?”


    “我背你。”他投降了,他高估了她的智商。


    商以沫怔仲過後目光蹭的一亮,“太棒了。”雙手將飯飯的脖子一摟,將臉靠在了它的肩膀上。


    頭頂是鬱鬱蔥蔥的樹葉,地上是斑駁的影子。她唇角帶著笑意感歎,不知不覺中,飯飯的身軀越發偉岸了。從那時候的小小貓耳少年已經成長為一個獨當一麵的大人了呢。


    “有點想吃……什麽東西了。”商以沫默默嘟囔。


    “又惦記著吃的了?”飯飯挑眉。


    商以沫鼓起了臉,“什麽惦記啦!才不是惦記呢。”


    飯飯唇角緩緩上勾,“本性都露出來了。”語罷,還裝模做樣的歎了一口氣。


    商以沫嘟嘴,“迴去讓米米給我做小點心吃,沒你的份。”有些想念米米的手藝了呢,好想迴去。


    “好啊,讓米米多給你做幾份,肥死你。”


    商以沫欲哭無淚,“飯飯你個王八蛋。”


    飯飯挑眉,“如果你的體重狂飆三百斤,我很樂意當這個王八蛋!”


    商以沫倒吸一口涼氣,結巴道,“你想幹嘛?”


    飯飯斂了眉目,像是認真的思考了一番,感歎道,“啊,多麽美的一位肉球姑娘……”


    商以沫頓時默了。


    可以劈頭蓋臉的吐它一身血麽?


    “呀!我瞧著這股氣息怎麽那麽熟悉,原是神君大人啊。”


    甜美的聲音自一旁的巨樹中傳出,一抹白影伴著無數的琉璃蝶走了出來——是個女孩兒,大約十二歲左右。


    白色的紗裙,白色的發絲,白色的眉毛,白色的唇,就連那雙眼睛亦是白茫茫的一片,全身聖潔的不參雜一絲餘色。


    “……你是?”


    商以沫抿唇,自飯飯的後背跳了下來,腳踝處雖隱隱作疼,卻將飯飯牢牢的擋在了身後。


    那女孩將目光從飯飯身上收迴,落到了她的身上,忽而又甜甜的笑了起來。


    “噢,原是七葉紫金蓮呀。”她咯咯輕笑。


    商以沫看了女孩片刻,不解道,“你是誰?”


    “我?”她歪著腦袋思慮了一會兒,笑道,“平衡,我的名字叫平衡。”


    商以沫下意識的拉著飯飯後退了幾步,女孩一片潔白,白的令人心生忌諱。尤其是那雙純白的眼睛,透著一股詭異的威嚴,令人望而生畏。


    心底突想起白錦塵那雙漆黑的眼瞳,和這個女孩一樣,看的人心裏很不舒服,隻是白錦塵的眼瞳是墨黑的而她的卻是純白。


    “若非要問我是什麽的話……”她又沉默了,皺起白希的似透明的額頭,目露困惑,“……看守這個世界法則的人?”


    “這個世界?”商以沫越聽越感到不對勁,“這不是個陣法麽?”


    女孩一愣,隨即笑了,稚嫩的臉上露出一股詭異的成熟氣息,她笑道,“這話若是讓神君大人親耳聽到,他心情該複雜了。”


    女孩蓮步走向飯飯,明明隻看她邁了一步,轉眼她便繞到了商以沫的身後,抓住了飯飯的手。


    “哎呀,原來少了魂魄。”女孩驚唿,“我就說怎麽認不出我來了呢。”


    商以沫吃驚的愣在了原地,“你認識飯飯?”她方才一直叫的神君指的是飯飯?


    女孩轉頭,語氣比商以沫更顯得吃驚,“我想起來了,你的名字似乎叫……以沫?”她喃喃,“差點忘了,你認識該是華隱神君,而不是我家主子。”


    商以沫還未從震驚中迴魂,隻聽那女孩顧自喃喃道,“噢,我又忘記了,神君被人害死了呢。”


    她眉間飽含憂心,目光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神君走了,我的任務也繁重了許多啊。瞧瞧這堆爛攤子,我還得替他守著法則,管理著自


    己的平衡。”


    飯飯沉吟了許久,才道,“能放我們出去麽?”


    女孩咯咯一笑,卻透出了幾分冷漠,“畢竟是六和訣啊。即便是裏邊的一個通同陣也不是那麽好破解的呀。再說,這個陣法可是您自己親手


    施下的,我又怎麽曉得破解之法呢?”


    她默了一會兒,又道,“看樣子您忘了,通同陣雖是一個陣法,裏邊卻是一個虛幻的世界。想必現在您也已經察覺到了,它能反映出曆史上


    出現過的國家的幻影。準確的來說,它仿造了曾經出現過的東西,歸納進了這個隨時都會擴張的虛鏡。”


    商以沫匆匆道,“倘若要走出這個陣法,不,這個虛鏡,該怎麽做?”


    女孩兒眨眨眼睛,雪白的睫毛猶如兩隻蝴蝶在她眼睛上飛舞,她微露疲憊的目光,歎聲道,“有緣再見……”


    白光一團自樹林間飛舞了一陣,霎那消失不見。


    沒人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當初羞曇神君為了複活七葉紫金蓮設下的一個局……


    -----------------


    真是個隨心所欲的人!說走就走。


    商以沫滿心複雜,一係列的信息入腦讓她本就不怎麽順暢的腦子越發混亂,直到攪成了一團漿糊。


    “想這麽多做什麽?”飯飯淺笑,接著彎腰,伸出手臂抱住她的後背和膝蓋窩,將她抱了起來。


    商以沫被飯飯這一係列的動作刺激的大腦暫停運轉,“……啊?”


    飯飯低頭看她,“我們要趕緊走出這片森林。而且,我並不想再遇上個奇怪的人再和我們說些奇怪的話。”


    商以沫還未答言,它足尖一點,躍上了枝椏,行雲流水般的穿梭在樹林間。


    商以沫在它懷裏有種搖搖欲墜、驚驚險險的感覺。又因為緊貼著它的胸膛,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腦中原本形成的問題全部被她拋到了


    腦後。


    自他們走後,林間又響起了那甜美的聲音,語氣染了些許懊惱。


    “神君真是殘忍啊,明明就是他命我守在這裏的,還說我是奇怪的人,神還真是善變啊……”


    等飯飯的身影停下來時,商以沫才看清眼前的景色——是一座全部用石塊堆積而成的石宮。門前站著兩隻碩大的石獅子,說不出的威嚴。


    商以沫看了一眼石宮大門,裏邊漆黑幽深的一眼望不到邊,卻能感到石宮深處的空曠與寂靜。


    “……這裏是?”


    飯飯答,“古月醫國的地下迷宮。”頓了頓又道,“這個不太好闖。”


    商以沫想了想,並不作答,連飯飯都沒有把握的事情,她可不敢冒然說自己能行。


    但是令商以沫沒想到的是,她還沒想好怎麽闖這個迷宮,一旁的石獅子竟然動了起來。褪去了石頭的外衣——活了。


    飯飯抱著她連退了幾步,手腕輕輕一轉,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迫而來,黑芒自它手心緩緩凝聚起,避開獅子的進攻打在了石宮門口的凹槽裏。


    本還殺氣騰騰的獅子瞬間化作了石獅子,立在了原來的位置上。


    商以沫驚唿,“飯飯,你做了什麽?”


    飯飯麵容一瞬間的靜謐,忽而笑開,“我覺得那個凹槽太礙眼,隨便打的。”


    鬼才信!隨便能隨便到正好打中關閉石獅子的機關?這巧合的太令人發指了吧!


    商以沫抿唇,“放我下去。”


    飯飯垂眸,“你確定?”


    “確定。”她擲地有聲迴道。


    她的腳剛觸地,餘光便瞥見飯飯嫣紅的唇角略微的勾了起來,那是一個莫測的弧度。緊接著,隻見它往前走了幾步,往右走了幾步,又往前


    走了幾步。然後又見它後退了幾步,再後退了幾步,最後退至到方才石獅子踩出的一個地洞的一旁。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飯飯完成這一係列類似於白癡的動作,然後呆站在原地不動。


    隻是下一秒,她便後悔放棄飯飯溫暖的懷抱走自己的路了。


    地麵時不時冒出又鑽進地洞的石塊就像一隻隻靈活的地鼠,難纏又麻煩,她才剛轉移到一處完好的地麵上,地底便一陣震動過後,華麗麗的


    揮出一石拳,嚇得她花容失色。而飯飯站立的地麵卻穩如磐石,竟然沒有一塊石頭是從它站立的地方鑽出來的。


    剛剛它奇奇怪怪走的那幾步是躲開這個石頭陣法的機關?心中欲哭無淚,就說飯飯方才那嘴角的笑意怎麽那麽的陰險!


    從地底蹦出的石塊拳越來越多,轉換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她墊著一隻腳狼狽的閃躲著,卻見飯飯直接坐在了地上,托著腮笑米米的看著她。


    “飯飯,你沒良心。”她忙中大叫。


    飯飯俊逸的麵容上滿是笑意,“這東西並不危險呀。它們正好可以鍛煉你的反應力。”


    它絕對是故意的!


    “我可是傷患!”等她闖出來,一定拿刀在它身上刺出個九十九個窟窿!


    飯飯似乎低笑了一聲,“你不是要自己走麽?前路漫漫啊,這個時候正好可以訓練你一隻腳也能行走的本事。”


    商以沫崩潰了,“我錯了不成麽,我再也不逞能了。”


    飯飯站了起來,似乎對她這個迴答很是滿意,墨黑的身影一閃,手臂穿過她後背,將她攔腰抱了起來,足尖點著冒出的石拳,輕鬆的離開了


    陣法。


    將臉緊緊貼著它的胸膛,她低聲喃喃道,“還說我逞能,你不也是。”她可還沒有忘記它手臂處的那幾枚銀針。


    飯飯似乎注意到她用惡狠狠的目光盯著它手臂處的銀針看,它眉頭一挑,“你就看它這麽不爽?”


    “它就是礙我的眼。”


    飯飯靜默片刻,“那你把它拔出來好了。”


    飯飯語氣挺輕鬆,商以沫倒是愣住了。


    飯飯以為她會馬上付諸行動或者跟它糾結怎麽處理傷口,卻聽她忽然說,“還是不要拔出來好了,等我尋到那幾味藥再處理這傷口比較保險


    。”


    她委屈的縮在它的懷裏,輕柔的嗓音悶悶的,可憐的就像一隻小動物。


    飯飯鬆了一口氣,若是她此刻當真要替它拔出那銀針,它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銀針入骨三分,輕易拔出,它死相必定會極慘吧。


    眸光微閃,難得看她這樣乖巧的模樣,方才的教訓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進入石宮之後也不知會發生什麽事,你是要和我一同前進呢還是……”


    “一起。”飯飯話未完,她便急匆匆打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別總想著為了我好就丟下我。”


    “那就一起。”飯飯眼底染笑,“這可是一個鍛煉你的好機會,我怎麽能錯過呢。”


    商以沫心咯噔一聲。飯飯斯文的臉上掛著陰惻惻的笑容,她頹廢的將臉埋進飯飯的胸前,讓她死了算了,怎麽盡想著怎麽折騰她?


    石宮內繁雜的令人驚歎,不得不從心底佩服一下當年古月國人那顆匪夷所思的大腦,這樣的迷宮能建造出來,簡直就跟神仙一樣。


    每路過一處都有別樣的風景,它並不是如她想象中的那般,幽深深的全是石頭,裏邊別有洞天。


    飯飯漂亮的眉目微微揚起,“看樣子,這是他們暫時躲避外敵時候的避難所,並非僅僅隻是想要困住敵人的迷宮。”


    商以沫道,“即便是這樣,我們也確確實實的迷路了。”


    他們路過這間搭在小溪旁的小木屋已經三次了。


    如果不是清楚自己還身陷在某個虛鏡內,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出來遊山玩水的了。瞧瞧這個地方的風景,有山有水,有橋有亭,多麽的詩


    情畫意!


    飯飯唇角微彎,“那就在這裏休息一下好了,反正也出不去。”


    商以沫點頭,“你說這溪流裏會不會有吃的?”


    “吃的?”


    商以沫眨眼,“比如魚啊什麽的。”


    飯飯答的很快,“有的吧。不過能不能吃就說不準了。”


    商以沫眼神一瞬黯淡下來,緊接著又亮了起來,“你去釣幾條魚吧,看看能不能吃。”


    飯飯目露詫異,“釣魚?”


    商以沫認真點頭,證明它並沒有聽錯。


    飯飯將她安置在一塊較為平整的石頭上,原地走了幾步,然後道,“你真要吃魚?”


    商以沫可憐兮兮的點頭,她是真的想吃點什麽東西了,跟人類生活久了,連生活習性都和人一樣了。


    ……


    溪水很清澈,飯飯站在一竹筏上,身影像棵孤直的樹,此刻這抹清貴的身影拿著簡易做成的釣魚竿,身影一動不動。


    一個時辰過去了……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


    她眼睜睜的看著一條條活蹦亂跳的魚自飯飯的竹筏下“慌張”的遊過,一點也沒有被魚鉤上的魚餌所吸引。踉蹌著步伐走近一看,頓時笑開


    了。


    清澈的溪水倒映著飯飯一張斯文俊逸的臉,頭上那可愛的貓耳朵更是惹人注目,讓一隻貓釣魚,真是難為飯飯了。


    即便過了好幾個時辰一條魚未能釣上來,飯飯的神情卻依舊不慌不亂,沉寂的就像一尊完美的雕像。她將腿伸進溪水中,用手托著臉頰遠遠


    凝望著它。


    她突然朝它招手,“把釣魚竿給我。”


    飯飯抬眼,足尖點過水麵迴到岸上來,毫不猶豫的將釣魚竿放到了她的手中,然後歪倒在樹下,閉上了眼睛。


    她唇畔忍不住的勾起,抬手撒下魚餌,沒過多久便釣上一條魚來。等到一旁的水桶裏活潑的遊著六條不大不小的魚時,她便收了魚竿提著水


    桶跛著腳往裏走。


    飯飯是被食物的香味驚醒的,商以沫用木棍插著魚,正在火堆上烤。悠悠轉眼,一旁的綠葉上放著已經烤好了的四條魚。鬼迷心竅的走了過


    去,拿起一條魚撕扯下一塊魚肉便往嘴裏送。


    嗯,肉質鮮美,尚可入口。


    商以沫驚叫聲頓起,“你偷吃!”


    飯飯側目,理直氣壯道,“我在給你試毒。”


    鬼才要你試毒!明明就是偷吃。


    “你不是下不得廚房麽?”


    曾有一次她信心十足的進了廚房,結果把廚房莫名給炸了。嚇得米米再也不敢讓自家主子進廚房,一見主子下廚就跟天要崩了似得驚悚。


    商以沫氣鼓鼓的迴頭,“老娘的手藝再不精,可比你的十全大補湯要正常。”


    飯飯卻是一挑眉,“你若還想喝一次,我很樂意下廚給你做。不會像某人一樣,一進廚房,廚房就炸了。”


    這種陳年舊事倒是記得清楚!


    她的臉都被氣綠了,“你做,你做,以後你每天都做!”


    這話說的倒是有些瑟情,愣是把飯飯聽懵在原地,嘴裏還叼著一塊魚肉,看起來有些滑稽。


    “哈!——哈哈哈哈!!”商以沫不客氣的大笑,走到飯飯麵前,指尖按在它的唇上,將那塊魚肉按進它的嘴裏,眼角笑的都溢出了幾分淚


    水。


    飯飯順從的將魚肉吞下,眼神幽暗的睨著她的臉頰。


    她的眼神是神采奕奕的,麵容是朝氣蓬勃的,她有著它從未有過的性子——樂觀。她是個能在絕處逢生的人,樂觀堅強的讓人心疼。


    商以沫笑聲突然停了下來,她麵向溪流,語氣恬淡,“呐,飯飯,理所當然的悲傷指的是什麽?”


    飯飯將她的身影當作了最美的風景,盤腿坐在火堆一旁,淺笑道,“誰知道呢?”


    商以沫側身,歪著頭凝望著它的眼睛。良久道,“飯飯,其實我說了謊。聯合大家一起說了謊。”


    飯飯不解,隻是靜靜的迴望著她,清澈的眼瞳內,是她纖細的身影,也唯有她的身影。


    “我雖一直催眠著自己,告訴自己從未進入過無極深淵,可事實上,我進去了,也奪迴了三魂錦帛。”


    她一直扮演著那個從未進入無極深淵與蛟龍大戰過後的樣子,更是隻字不提入無極深淵之事。就這樣裝著裝著,連她自己都相信了自己從未


    進入過無極深淵隻是被刮進了風眼,如此而已。眾人更是當作全然不知,為了她,為了它,都當作沒有這麽一迴事。


    隱瞞了這麽久的事情為何現在她要對它和盤托出,她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嗯。”它淡淡的迴應,似乎並不覺得詫異。


    商以沫眼瞳忽然一縮,遲疑道,“……你早就知道了?”


    飯飯閉上了眼睛,似乎在迴憶著什麽,“傷的那樣重,連吹奏‘夢三生’才勉強治愈了你的傷。你以為我會傻到相信你僅僅隻是進了深淵風


    眼便傷的隻剩下半條命?”


    她垂下了頭,眼神黯淡了下去。多日的揪心與內疚化作了一件可笑可悲可歎的事情。


    原來它一早就知道。


    飯飯走到她身後,垂眸卻見她的指尖顫抖的厲害。


    她哭了,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的打在地上。幹燥的土地在點點變的濕潤,化作了一灘無法滲入地底的泉水,晶瑩剔透的閃著光


    。


    它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安慰才好,想了想,將手觸上她的發心,柔聲道,“你別哭。”


    她一哭,它就不知如何是好。這是她第幾次因它而流淚了?每一次它都那樣的讓她傷心,一次又一次的……


    傷她心。


    有些情愫說不清,道不明,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就如它說不出對她的感情到底是何種。


    見她被人欺負,它就想替她欺負迴來。見她傷心難過,它便想摸摸她的頭給她安慰。隻是每次都做的不夠好,反過來還要她來操心它的情緒


    。


    沒了記憶很痛苦,因為沒有記憶就沒有過去,起碼在遇上她之前,它都是這麽認為的。


    當你覺得前路無光後路黑暗的時候,命運總會仁慈的送你一束希望,但最後又會殘忍的將仁慈收迴去,將你置於更絕望的地方。


    “飯飯,你當真是神明投生麽?”


    她的眼神亮的有些慎人,就像天幕升起了兩個太陽,讓人灼熱而焦躁。


    飯飯沉默了,目光對上她的眼睛,“或許百萬年前我曾是神,但遇上你以後,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神經病。”


    “……啊?”她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它這算是承認了嗎?


    “以沫。”它冷了語氣,出聲道,“你很在乎我的身份?”


    商以沫搖頭又點頭。她能不擔心它的身份麽?神明是什麽啊,是居住在九重天外天外,最不可侵犯的物種!


    倘若飯飯是神明投生到塵世曆劫,它迴天便迴天了,那她呢?放出的感情還能輕易的收迴麽?


    那種一見如故、牽動人心的感情能好好的封存起來麽?


    可為何牽動心,是那樣的疼痛,好似這一別便是永遠?


    “飯飯,我答應你的事,我想反悔了。”她抿唇,“這話我也不是第一次講了,這次,就讓我一口氣說完吧。”


    飯飯眉心微蹙,未答言,商以沫便接下了話。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雖然隻是傳說,但我選擇相信。”她忽而握緊飯飯的手,“你身已有五魄。三魂錦帛一旦與這五魄結合,留下的雙魄


    便能自尋迴本身,是這樣的,對嗎?”


    飯飯點了點頭。


    果然如此。


    商以沫唇角勾起,臉上笑意淒慘而絕豔,隻覺得吸入胸腔的空氣,仿佛都帶著絲絲涼意。


    “我隻需用織女神針找處靈氣充沛的地方將五魄從你身體導出,縫進三魂錦帛內,你就能重生,是嗎?”她近乎喃喃的道。


    飯飯睨了她一眼,點頭。


    她鬆開了它的手,沉默了片刻,臉上掛起了釋然的笑意,“所以你不要這麽著急迴天好不好?”


    飯飯抿唇,點了點頭。


    商以沫忽然在原地舞了起來,美豔的紫紗裙上流光閃爍,她似乎已經從上一秒的悲傷中走出,“出去後陪我玩一月我就放你走。修複你的靈


    魂,補全你的身體。”


    飯飯依舊未言,點頭。


    她就這樣輕易的放走了它,真不像她的作風。麵對楓姨那樣的上古神獸都不見她退讓半分,對它,卻是這樣的……該說她貼心還是善良?


    一身純白的女孩隔著幾排綠樹,將他們的對話盡收耳底,她心中哀戚:神君,您迴去的越晚,事情越大條啊。


    一發不可收拾的律法還等著您迴去整理糾正呢,即便有那麽多的上仙聯手打理,卻依舊無法理清。審判神的工作,不是任何人隨便就能接手


    的。


    帝俊與月神還在誅神塔上,等著您了結塵緣,歸來呢……


    女孩很困惑,她到底是違背神君的指令強行帶迴神君好呢,還是再等待時機?


    ……


    “那我吃魚去了。”


    商以沫微笑著走向火堆旁,卻發現最後一條魚已成焦炭,皺著眉頭將火撲滅,然後吃起飯飯剩下的魚。


    “我說過,你不必為我做到如此。”


    商以沫道,“我從未後悔。”


    飯飯的聲音清晰卻又染上些許焦躁,“我想找迴記憶,但這不一定就沒有轉機。”


    “平衡。”


    商以沫嫣紅的唇角一張一翕,吐出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這三個字仿若黃昏下擊響的戰鼓,聲聲直落人心。


    “她是為你而來的吧。”商以沫水眸晶亮的如同星子,“為尋她的神君而來。”


    那個一身純白的女孩,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平衡平衡,她怎麽能不知呢,九重天上的審判神有兩法寶,一為執法,二為平衡。


    所有的一切都很清楚了不是?她的弑神之罪,它的三魂七魄。因果關係不會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就像她這輩子注定因它而存在。


    為了遇上它,為了尋迴它的三魂七魄,為了斬斷這段因果!


    飯飯的身影掩蓋在一片樹蔭裏,清俊而寧靜的容顏上,是一雙幽深而瑰紫的眼睛。


    “收起你那複雜的心思。”它靜默片刻又道,“你弑神的真相到底如何,你心裏有底?還是你擁有前世的記憶?”


    商以沫吃了一驚,它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飯飯。”


    “如果我當真是神,而你又弑了神,我倒是希望你弑的那位神……是我。”


    “為什麽?”她有些艱難的從嗓子眼吐出三個字。


    “三魂七魄離身的滋味可不好受。若是別的神,你以為你還能活多久?”


    商以沫臉色瞬間蒼白,神威不可侵,若是對神出手,後果會怎樣?


    天罰落至,天理不容。


    飯飯走到她眼前,抬起她的下巴,看進她的眼底,“所以,你在擔心什麽?害怕什麽?天下與你,我不認為不能共存。”


    ……


    純白的衣裙蕩漾在徐徐涼風裏,那雙銀色的眼睛內亦透出幾分疑惑來。


    以神君的神力,到底是如何被散了三魂七魄?若是天罰落至,神識寂滅,魂魄該永歸蠻荒,可為何神君的神識卻落入了人界?魂魄散落了人


    間?誅神塔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若不是她如今迴不得天,真該逮住執法那小子好好問上一問。如果他閉口不提,她就往死裏揍!


    揍成大豬頭!


    守在誅神塔頂的執法突然寒毛直豎,耳朵直發癢……


    三魂錦帛與飯飯合二為一之後,飯飯的五官與身形毒發生了輕微的變化。原本深邃的眼眸更加深邃,眉目深藏高深莫測,透出了七八分的冷冽。體形挺拔了起來,雙腿修長,露出的手臂肌肉柔韌均勻,隻是那皮膚依舊那麽的白希,就像飄落的白雪。


    商以沫突然覺得,自己好似越來越矮了,以前怎麽不覺得飯飯偉岸高大呢?伸手揉了揉腳踝,想了想治愈術的口訣,想了半天也隻想起前半句,後半句糾結的心力交瘁愣是糾結不出來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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